沒過多久,朱祁鎮的頭便狠狠的疼了起來。
在他旁邊的寧允眉頭都不皺一下,他知道朱祁鎮要回來了,眼裡閃過一絲涼薄。
朱祁鎮再次扶住了腦袋,他爲了緩解疼痛不得不得蜷縮在一起,臉色十分痛苦,這痛的和現在的絞刑一般。
而後,一陣眩暈,朱祁鎮猛地睜開眼。
他看着四周的環境,才反應過來現在他已經不在夢裡了。
一點緩衝時間,讓他想起夢裡的寧允,說他涼薄吧,他又重情,說他殘忍吧,他又溫柔到了極致,說他無情吧,他又將恩情發揮到了極致,真是……棘手。
朱祁鎮一轉頭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寧允,他正一臉淡漠的看着他,嘶,想起“夢裡”快要結束的寧允,他狂笑,眼睛開始發紅,現在一轉眼看到如此安靜,哦不,淡漠的寧允,倒是反差之大,但和後來恢復正常的寧允的影子重疊了。
寧允就知道朱祁鎮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他,他從朱祁鎮眼中看到了好幾種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似乎是不知從哪說起,又似是打擊太過於大。
朱祁鎮彷彿想明白了什麼,又彷彿沒想明白什麼,他撓了撓自己腦袋,真讓人頭疼,要是這廝放在現代,肯定被幾個心理醫生輪着問心理。
最終還是寧允看不下去了,他開口:“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朱祁鎮笑了笑:“那你呢?”
寧允用手指了指自己,神情疑惑:“我?我什麼?”
朱祁鎮沒理寧允那故意裝傻的模樣,他踱步走向寧允,“你,的故事。”
寧允緩緩笑了,笑的和剛見着夢辰一樣,他一臉天真,純潔,是小孩最具有代表性的模樣。
這人朱祁鎮忍不住想,這人是經歷了什麼大困大難之事讓他變成了這樣,想着想着便嘆了一口氣,俗話說的話,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寧允此刻並不知道朱祁鎮的心路歷程,若他有讀心術,讀出來了只會噗嗤的笑一聲,滿是諷刺。
他在朱祁鎮身前自顧自的說着:“你知道嗎,夢辰對我來說不是一般的師傅。”
朱祁鎮想到現在的寧允,點點頭,到真不是一般的師傅,反倒像是……救命稻草。
寧允看到朱祁鎮點頭,嘴角竟然緩緩地上揚,可能是因爲他想到了夢辰吧。
“夢辰救出了被寧家趕出來的我,你知道當時我想怎樣嗎?”寧允沒給朱祁鎮搭話的機會,他自顧自地答了起來。
“當時我在想,等我長大之後,一定要把寧家的全部人給殺了,那會兒我衣服襤褸,每日都和乞丐們打交道,和他們一起混吃等死,但我心裡還是想復仇,大不了一了百了一起赴死,可是夢辰他拯救了我。”
寧允停了下來,他好像是在回憶,回憶自己剛開始見到夢辰的樣子。
“當時他身穿一襲青衣,活脫脫的瀟灑公子,他看到我,大概是我眼神太具有攻擊性了吧,他竟然不像其他人一樣,而是蹲下來溫柔地同我講話。”
“那會兒我只覺得這個人只是這一點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是接觸久了,我覺得他就是與衆不同的存在,他收留我,也不會問我從哪裡來,問我爲什麼不回家。起先我沒有打算好聲好氣同他講話,而且他當時真的讓我覺得好煩啊,每天都微笑着,似乎整個世界對他一直都是那麼善意,我就沒理他了。”
朱祁鎮沒有打斷他,他只是靜靜的聽着,想來夢辰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吧。
“後來,他看到我沒理他了,也不生氣,將我帶進一家茶室,同我吃飯,我也沒有拒絕,就在我以爲他要丟下我去辦他的事時,他將我帶進了一家客棧,路上差不多都是他一人在說,說什麼呢,上到說天下的趣事,下到說平常的生活起居,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沒有理他。他也不在意。”
朱祁鎮看了一眼寧允,這個少年還是不同的,他說起夢辰的時候,嘴角全都掛着笑,彷彿那個殺人狂魔根本不是眼前這個人呢。
“你知道嗎,後來他去到哪,就將我帶到哪,那段時間,我差點成爲了他的跟班,不過我也樂意,他救贖了被趕出寧家,滿身仇恨的我。”
說完了的寧允轉身看向朱祁鎮,眼裡劃過一絲興奮的神情,快到朱祁鎮以爲自己眼花了。
朱祁鎮點點頭,“我知道的。”
本以爲寧允會滿心歡喜,結果他卻一邊臉,滿臉的陰雲密佈。
“那會兒我一直以爲,好人會長活於世,壞人就得立刻去世,卻不想我身邊最親近的人將我的以爲推翻了。”
朱祁鎮心頭一跳,看來這個是寧允的心結了,他更集中精神聽下去。
“那麼好的人,那麼幹淨的人,最後竟然被這些愚民整死,他們實在是不可饒恕!”寧允說着說着,聲音竟激動了起來,大的朱祁鎮稍稍側頭拉遠自己耳朵和他的距離。
朱祁鎮想起夢辰的死是因爲丁家村村民鬧事而死,而現在丁家村全村人都患病。
那麼現在看來,這事一定和眼前的少年有關。
朱祁鎮沒有彎彎繞繞,直接開門見山:“丁家村患病也和你有關吧。”
寧允一頓,隨後便笑了起來,“是。”
朱祁鎮沒有驚訝於他直接承認,繼續問他:“那你是如何辦到的。”
寧允說:“愚民都貪圖小利,只要將藥下在賣的極其便宜的穀物裡,一定無一倖免。”
朱祁鎮凝眉,這寧允倒是聰明,知道利用他們的弱點,俗話說的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真不該說他什麼好,若是將這點聰明勁用到正道上還好。
寧允沒去看朱祁鎮的神情,“果然如我所料,官府裡這這羣窩囊們聽到後嚇得不敢調查了,都玩忽職守,匆匆以傳染病結案。”
朱祁鎮聽完心裡嘆了一口氣,若是那根救命稻草沒了,那本人豈不是還要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