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此一別,不知可否再見
傳旨的太監將聖旨唸完,身後太監們便將金、布匹、雞鴨魚肉甚至大米等賞賜一一搬進了陳策的院落。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陳策。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啊?人家賞賜要麼官爵,要麼金銀田地賞賜,要麼金腰帶銀腰帶之類的,最不濟口頭嘉獎也好。
賞賜雞鴨魚肉之類的算咋回事?倫文敘從未見過這種賞賜……關鍵這還真是天子用聖旨賞賜的。
頗有種殺雞用牛刀的錯覺。
不過仔細去想想,皇上這些賞賜定是花了心思的,知曉陳策需要什麼,纔會如此賞,這更說明皇帝對陳策的重視!
倫文敘剛纔還低聲和寧知君說皇帝可能要降罪陳策,猜測是因爲陳策和張家國舅官商勾結。
皇帝不降罪張家國舅,但遷怒別人卻未嘗不可,可現在……額,真是賞賜陳策的啊!
聖旨上說陳策對戶部商稅改革有功,他做了什麼?怎麼就插手戶部商稅改革的事了啊?
倫文敘想不明白,怎麼也想不通。
寧知君和蘇菡梅等女子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陳策,很明顯陳策又一次讓他們震驚了。
陳策接了聖旨,那羣宮內太監便行禮告辭。
望着呆滯的倫文敘,陳策提醒道:“倫大人,你印章掉了。”
倫文敘:“啊?哦。”
他低頭,這才發現國子監賞給自己被自己視若珍寶的印章掉地上了,這次是真掉地上了,剛纔實在太震驚了,以至於印章掉了都沒發現。
倫文敘嘴角剛蹲下身去撿印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想到剛纔自己自吹自擂國子監賞給自己的印章多麼珍貴,就不由得有些尷尬。
陳策盯着衆人看了一會兒,衆人不解的也盯着陳策看。
“你們還有事嗎?”
陳策終於忍不住開口,剛纔不是說好要走的嗎?
這一刻衆人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道:“哦,沒事了。”
陳策點點頭,道:“那我就不送諸位了。”
“請。”
等衆人神色複雜的離開陳策的小院,院子裡終於恢復了寧靜。
陳策將皇宮賞的東西歸置好,生活必需品賞的比較多,他吃不完,等吳娘子回來送給他點。
皇帝既然給了這些賞賜,看來秦尚書那邊的商業試點改革成功了,最起碼商稅肯定收入不菲,這是好事。
讓上面的人知道商業對大明的重要性,他們纔會重視商業的發展。
陳策回到書房,坐在太師椅上在思考,西南的情況基本已經穩定,接下來就等着王守仁一行人前去西南。
這四人是陳策親自舉薦的,未來西南能否改革成功,西南的土司能否徹底歸心,全部在這四個年輕人身上,他們將會面對更大的壓力……咳咳。
陳策止不住開始咳嗽,手帕上的鮮血有些淡褐色,他額頭上全部都是汗,強撐着身軀去廚房洗了臉,又漱了口,回到臥房躺在牀上,歇息了好長一會兒,才感覺舒緩了一點。
傍晚時分,吳娘子回來了,見陳策院子沒點燈,好奇的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陳策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她輕聲道:“陳公子?陳策?你沒事吧?”
陳策迷茫的擡眸,書桌上已經被吳娘子點了燈,陳策疑惑的道:“我睡了多久?”
吳娘子搖頭道:“我不知道啊,我纔回來,見伱房間沒有燈火,來的時候你就趴在書桌前睡着了,房門也沒關。”
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怎麼就睡過去了。
“對了,今天宮裡賞賜了許多菜餚,你拿點過去,太多了,我一人吃不完。”
……
第二日一早,北平下了雨,雨勢越來越大。
正陽門外的涼亭內,一行送別的人正在涼亭內送王守仁四人西行。
暴雨越來越大,小吏胥吏和軍士們時不時詢問王守仁等人是否出發。
但四人的目光都朝着正陽門那邊凝望着。
不多時,王務弼才道:“來了,來了。”
雨幕中,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輕人,身軀挺拔,撐着雨傘走來。
等陳策進入涼亭後,王守仁幾人才發現陳策的臉色並不好看,好像病了一樣。
唐寅有些心疼,他知道陳策一直身軀抱恙,能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唐寅欲言又止,陳策卻率先開口道:“抱歉,我來晚了。”
衆人紛紛搖頭。
陳策盯着四人,語重心長的道:“此去西南,你們四人肩負重任,我知道西南不好治理,這很考驗你們處理事情的能力,不必太操之過急,也不要急着做出政績,先從治人着手,一切熟悉了再緩緩圖之。”
“你們的時間還很長,還很多。”
“伯虎、希哲,你們還是舉人,到了那邊別忘了課業,抽空還是要看書。”
“正潤,你資歷尚淺,若有不懂的可以問伯安。”
王務弼點頭道:“好!”
陳策最終將目光放在王守仁身上,語重心長的道:“伯安,去吧,西南是你的證道之地,終有一天你會開悟的,你會創立一門新的學說,會讓整個天下爲你震動!”
“只有在苦厄的環境,才能讓你不斷地去思考去格物,才能讓你思想開拓,才能讓你……成聖!”
自孔孟之後,從沒有人敢有這個理想,成聖……這是多少文人夢寐以求的事,可自孔孟之後,真正做到的有幾個?
王守仁不是沒想過,只是這話一直藏在心中,因爲他知道,他對任何人說出這番話,都會被認爲是笑話,是大言不慚。
沒有人會理解他,相信他,但陳策卻直言不諱的說他可以!
唐寅眼含熱淚的看着虛弱的陳策,沉聲道:“老師……保重身子啊!”
“我還可以喚你一聲老師嗎?”
唐寅不知道他會在西南待多久,他也不知道下一次他如果回來,還能不能見到陳策。
他真擔心這次一別,將會是永別。
陳策微微笑了笑,對唐寅道:“可以的,只要你願意……我一直都爲你驕傲着。”
唐寅別過頭,眼眶紅潤,鼻頭一酸,淚水漸落。
“去吧,諸位一路平安!”
四人紛紛撐着雨傘,走在雨幕中,上了馬車。
陳策站在涼亭內,凝望着四名年輕人踏上了西南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