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良本不打算停留的,奈何走到運河這裡,卻被燕國給攔了下來,不僅艦隊被安排停靠,就連許良也被“請”去了燕國王宮。
陪在許良身邊的,是有些尷尬的燕國世子朱高熾。
許良跟在他的身邊,搖頭笑道:“貴國如此行爲,總不該是要我們艦隊交過路費吧,可是按照《萬國條約》,諸國在對待大明軍事建制時有義務進行配合,你們這過路費怎麼都收不到艦隊頭上的呀。”
朱高熾當然知道許良這是玩笑話,但他也不好接話,只能訕訕解釋起來:“還請太師不要見怪,父王聽到您要經過的時候,下了死命令非要請你過來聊一聊,我想這大約是父王年歲高了之後,對曾經認識的故人懷念之故。”
聽到朱高熾這麼說,許良倒也有些理解,一個人總在異地他鄉的情況下,確實是會對故鄉的一切事物非常敏感,自己對朱棣這麼一個不那麼熟悉的故人,會引起他的注意不是怪事。
這也是海外封國的無奈之處,當下《萬國條約》已經明確規定,諸國國主不得回訪大明。
這條規定相當無情,但是當初的朱標也是沒有辦法,若是不這麼規定的話,海外諸王熬不住思鄉之情的話,說不定三天兩頭就要回訪大明一次,甚至直接賴在大明不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爲了避免海外諸國變成君主離線制的尷尬局面,於是纔有了這麼不近人情的規定,就連當初周王朱橚想自去王位回來,朱標也都沒有答應,因爲他知道這一答應的話其他藩王也肯定跟着效仿,一直到死,朱橚也沒有再回到大明瞭。
這一個個規定把諸王都牢牢綁在了海外的土地上,逼着他們必須得好好開荒和建設,只不過對於諸王本身憋屈了些而已,畢竟諸國臣子王子乃至百姓,都可以自行往來大明,反而是他們自己沒有這個自由。
許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話,大概是會心生怨氣的。
來到燕國王宮,許良還有些驚訝,燕國不愧是發展建設二十多年的國家,這王宮規格也就是比紫禁城低了一成,比之自家兒子的魏王宮氣派不知道多少。
許良懷疑若不是不好逾越,說不定朱棣還要把王宮修的比紫禁城更大更氣派。
燕王宮的正殿是爲《永樂殿》,許良在朱高熾的帶領下步入其中,一眼就看到居於上座的那個老人,這個時代沒有什麼揮斥方遒的永樂大帝,只有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燕王。
“瞻基,你知道嗎,伱原本應該是在大明呼風喚雨的藩王,但現在卻只能在居於這海外小國和土著廝混,而這樣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朱棣舉起手遙指許良,那語氣中的憤恨直衝過去:“你以後本該是大明燕地之主的,都是他毀了你的一切!”
永樂殿一片寂靜無聲,許良一臉的錯愕,而朱高熾則是更加尷尬了,王孫朱瞻基則是不知所措的附和朱棣的話。
顯然誰也沒有想到朱棣一上來就是這麼一出,在場的人都是聰明人,都聽得出這話不是對旁邊那個無辜的朱瞻基說的,而是朱棣在說他自己。
如果不是許良,他朱棣就還是那個在燕地呼風喚雨的王者,哪裡會淪落到這麼個域外之地龜縮起來。
在朱棣眼裡,這燕國再好再大,也不及當初自己做大明藩王時暢快。
剛剛海外封國的時候,他只能選擇接受這樣的命運,那時候他還是有一些開荒建設的熱情的,來都來了怎麼的都得給自家弄好家業,所以他打擊土著、建國立業、開運河、興農業,一切都是有聲有色。
但這種熱情消退的極快,燕國纔剛剛走上正軌的時候,他就對這些興致索然了。他對朱標是有怨憤的,對許良更是恨不得直接當場扒皮,今天看到許良,他實在是忍不住發泄了一番,當然,也只能這麼發泄一下了,他是沒辦法真把許良如何的。
“咳咳,父王,太師遠航而來,似乎頗爲疲累,不如先由兒臣代爲安排休息?”朱高熾立刻出來打圓場,他可不想這兩人鬧得難看,那樂子可太大了。
朱棣還未回答,許良回過神來心覺好笑,卻是有些揶揄的向朱瞻基這個好王孫拱手:“燕王殿下說的是,對於王孫而言,許良多少是有些罪過的,今日就在這裡賠罪了,還望王孫以後莫要記恨在下才好。”
此言一出,朱高熾扶額不忍再聽,這場面也太不體面了。
“太太師,言,言重了,我,我”朱瞻基這個小年輕更是滿臉通紅。
雖說朱瞻基是王孫,但他真不敢把許良這話當真,許良那是當世聖人,地位比帝王都不低,更不要說區區一個王孫,聖人給自己賠禮道歉,那可真是要折壽了。
而且他與當世絕大多數年輕人一般,也是極其崇拜許良的,眼見偶像如此,他更是無地自容。
朱棣一見朱瞻基連這麼個賠禮都受不起,頓時嫌棄的搖搖頭:“行了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孤與太師獨自聊聊!”
朱高熾朱瞻基聞言如釋重負,立馬就聽命離開,由得他們兩個折騰去吧。
待大殿重新歸於平靜,許良再度看向了已經老邁不堪的朱棣。
“殿下如今可發泄痛快了?”
“痛快?哼!孤下半輩子就沒有痛快過了,這都是拜你所賜!”
“如此,那不如在下也向殿下賠禮道歉,若是能使殿下稍稍舒心,倒也值得。”
“嘁,你這聖人的賠禮,我可受不起。”
兩人初時的對話針鋒相對,帶着一些火藥味道。
如今的許良再不是當初那個小子了,面對帝王他也不必戰戰兢兢,區區藩王更是可以平視待之,口舌之利朱棣註定佔不到什麼上風。
不過朱棣對許良幾十年的怒氣,也不是那麼容易消散的,說話依舊十分不客氣。
“你還算是懂事的,先帝殯天之後,你還知道請退,不然若是把持朝政不肯放手的話,威脅了我朱家家業,說不得本王就要聯合諸王奉天靖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