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
“沒事！”
老漁夫笑着打斷了唐鼎。
他目光溺愛的看着唐鼎懷中的孫女，目露感慨之色。
“這丫頭啊，是個苦命的孩子。”
“當初咱大明的朝的洪武皇帝下令禁海，片舟不得入海，可是斷了我們這些靠海吃飯的漁民的活路啊！”
“後來朝廷又是辦水軍，又是剿倭寇什麼的，就是向老百姓徵稅，咱們沒來就沒兩口吃的，哪裡有錢交稅啊，那時候是真被逼的沒活路了，周圍不少村子的青壯更是直接去當了海盜山賊，沒事就來搶掠一番。”
“當年沅沅他爹雖然年輕，卻是個有闖勁兒的人，就在大家都活不下去的時候，沅沅爹站了出來，建議我們全村偷渡出海，舉村搬遷到海外的三佛齊國。”
“於是，村民們拆了房樑門板，將全村的漁船連在一起，便找了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下了海。”
“我們倒是運氣好，沒碰到朝廷的官兵，卻沒想到剛入海，就糟了大浪，連船被打破，直接淹死了數十人，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在海上漂泊了七天七夜，這其中又不知道渴死餓死病死了多少人，終於意外來到了這哇哇島。”
“此時全村人已經死的七七八八，剩下村民已經沒了繼續遷移的心思，便決定在這裡定居下來。”
“當時的哇哇島還不是現在這樣子，那時候島上全是野人，這些野人吮毛飲血，猶如野獸一般，沅沅爹便組織村民建立寨子進行防守。”
“也不知道跟這些野人們打了多少次，終於把他們打怕了，跑到了哇哇島的另一側，村民們這才定居下來。”
“後來我們的運氣來了，村民們打漁種地，日子一點點好了起來，沅沅爹也成了婚，生下了沅沅。那些野人們風餐露宿看到咱們明人們頓頓有魚有肉，便主動求和，學着咱們開始打漁，最後就融合在了一起。”
唐鼎聽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說，華夏民族的創造力和凝聚力是真的強。
可以說整個南洋諸國，以前大部分都是荒蕪一片，近乎全都是原始社會。
也就是從宋代開始，江浙地區的百姓開始大規模的向海外遷徙，纔給這些島嶼帶來了文明的種子。
現在南洋很多國家其實都是中原人跟土著人融合而來，這小小的哇哇島儼然就是南洋文明演化過程的一個模板。
“可惜啊，好日子並不長久。”
老漁夫聲音一滯。
“就在村民們享受着自由和快樂之時，海盜來了。”
“海盜……”
唐鼎瞳子一縮。
“哇哇島的逐漸壯大引起了海盜的主意，還好哇哇島附近有珍珠產出，這些海盜並未直接劫掠哇哇島而是將我們當成了打撈珍珠的工具，你看今天出海的男人們，其實只有我這樣的老弱病殘是出海打漁的，其他全都是撈珍珠的。”
“這些海盜每個月會來一次，向我們收繳珍珠，如果我們撈上來的珍珠數量不能讓海盜滿意，這些海盜就會大開殺戒。”
“以前還好，附近的珍珠多，大家多費點力氣總能撈到的，但伴隨着多年的捕撈，周圍的海域早就被撈光了，而那些海盜要求的數量又是一年比一年的多，村民們沒辦法只能去探索更加危險的區域。”
老漁夫頓了頓，看向沅沅。
“三年前……沅沅的爹媽就是在一次深海捕撈中遇到了暗流雙雙殞命……”
“那時候孩子小，天天哭着要爸爸，我就告訴她，她爸爸媽媽被海神選中都變成了美人魚，在深海看着她呢。”
老漁夫說着擦了擦眼淚。
“唐小哥，你別在意，沅沅這丫頭不懂事，天天纏着你喊你美人魚，只是因爲她太想念她父母了！”
說道這裡，老漁夫已經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沅沅想念自己的父母，老漁夫又何嘗不想念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呢。
看着懷中熟睡沅沅，唐鼎心中一陣刺痛。
怪不得這小丫頭天天拉着時間不肯鬆手，原來他潛意識裡，其實是把自己看做了她的父母。
“老伯，節哀順變，海神保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海神保佑。”
老漁夫拭去眼淚，臉上艱難的擠出一抹微笑。
“咳咳，唐小哥，讓你見笑了，這人老了，話就多。”
“讓你陪着我聽了這麼多廢話，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小丫頭終於睡沉了。”
老漁夫扶着老腰，緩緩起身，這纔將沅沅抱了起來有些蹣跚的走進了茅屋之中。
看着兩人的背影，唐鼎不由得感慨一聲。
哪裡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在負重前行而已。
“海盜，麻煩啊！”
唐鼎眉頭緊皺。
根據老漁夫所以，再過幾天便是海盜登島的日子了。
萬一這羣人是陳祖義的手下，那豈不是麻煩了。
以陳祖義手下海盜的殘暴程度，到時候不光是自己，整個哇哇島的村民說不定都會受到牽連。
“該死的，我現在全身骨頭斷了三四根，沒個把月根本恢復不過來，並且周圍連個大船都沒有，在這荒島之上想跑都沒地方跑啊。”
唐鼎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想自己還要去安南挖礦的事兒了。
若是真沒辦法離開哇哇島，自己連大明都回不去，要硝石礦還有個屁用。
“還好，這玩意兒還沒被海浪衝走。”
唐鼎掀開衣襟，取出了腰間的五雷神火銃。
摸着火銃，他心中才多了一絲安全感，但十分有限。
雖然火銃沒丟，但他身上現在只剩下三顆子彈，這東西也就關鍵時刻能拿出來用一用，真正面對大波海盜，自己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一切的恐懼皆源於活力不足！”
唐鼎沉吟一聲，看向屋檐下掛着的鹹魚。
“看來得冒險，搞點刺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