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那位治安軍士兵,胸甲上一道刀痕,切入最深處也沒有砍穿,松浦九信也是一名武士,那一刀之力相當大,不過板甲是整體受力,內襯着柔軟的纖維,裡面還有一層防刺服,力道消去了大半,士兵只是被震得身子一晃,渾若無事。
震驚,實在是太震驚了!
不但是松浦九信,他的兒子松浦一郎也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王越很滿意他們的反應。日本刀反覆鍛鍊,其性質和中華百鍊鋼有類似之處,導致其鋒利無匹,卻易折斷;
至於盔甲就更不消說了,鬼子的“大鎧”外觀非常嚇人,頭盔上還長兩根角狀裝飾物,叫做“衝角付胄”看上去十分威風,但究其本質,整套大鎧是用竹片、皮革製作,輟以少量金屬片,防護力可憐的很,和起點城生產的板甲不可同日而語。
科學的力量不可戰勝,而經過綜合熱處理工藝“調質”的中碳鋼板甲,其防護力相當於均質低碳鋼板的十五倍。
治安軍裝備的胸甲厚度爲十五毫米,防護力等於225毫米均質鋼裝甲板,即使敵方武器以九十度角的法線方向劈砍,擊穿它的殺傷動能也要超過250焦耳,而冷兵器時代的打擊動能在60……130焦耳範圍內,以松浦九信的武勇,也不會超過200焦耳。
冶金學上的巨大差距,使得個人的武勇,從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砝碼,降低到無足輕重的地位。取而代之的是後勤、紀律、配合、組織、裝備,這纔是近代軍隊取得勝利的保證。
這個盔甲的性能太驚人了,松浦九信將斷了的刀柄隨意一扔,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盔甲要價幾何?”
王越笑着道:“只要一百二十兩!”
“什麼?一百二十兩!”松浦九信深怕王越反悔,立刻道:“這種盔甲我要一千副!”他打算將自己的武士和親兵都裝備了板甲。
一套鎖子甲的價格最低也要三百兩,那可是鐵的,因爲全手工打造,重達二十斤以上,所以價格昂貴。
起點城生產的板甲可是鋼的,重量是十二斤,就算是賣廢鋼,這材料錢最低也要三十六兩,成品起碼要五百兩以上,王越卻只要一百二十兩,簡直是揮淚大甩賣了。
又是一筆大單,如此下來,總定價已經達到四十七萬兩了,松浦九信的部屬幾乎已經武裝到了牙齒。王越問道:“松浦君,莫非近期有大的動作?”
松浦九信嘆了口氣道:“我不能看着松浦家就這樣頹敗下去,所以必須另謀出路。”
說着向王越拱手道:“這次松浦九信親自來大明,面見王大人,就是要和王大人做生意的,起點城的商品我松浦家自己來做。”
松浦九信要自己做海貿?王越一想就明白了,其實就是走私。起點城的商品在日本已經銷售一段時間了,影響力已經擴散開來,其價格、品質、性能等優勢是其本土商品難以競爭的。
因爲長崎口岸是有市舶稅的,如果松浦九信自己進貨,商品由平戶進入日本,就省下了市舶稅,商品就具有了價格競爭力。
其實松浦九信也可以聯絡其他商家,海船私自由平戶上岸,松浦家只收取保護費,省下的那筆進貢給幕府的費用,關稅依然低於長崎港的市舶稅。
如果幕府過問追究起來,松浦九信可以一推二五六,底氣就是武裝到牙齒的軍力。
王越笑着道:“沒得說,起點城的大門永遠向松浦君敞開。”
起點城的商品誰做都一樣,反正無所謂。
以這個時代的武力系數來評估,武裝之後的平戶藩已經成爲了區域性的軍事強人。強大的武力與周邊的其他勢力已經失去了平衡,如果造成一丁點的衝突,就有可能發生戰爭。
只不過松浦九信剛剛接觸到近代武器,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它的真正戰力如何,也許在一段時間的訓練之後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實力是何等強大,到那時就有熱鬧看了。
松浦九信已經瞭解過了,他們松浦家是第一個從王越手裡買到武器的勢力,所以他覺得王越確實把他當朋友,因此感激道:“我們松浦家對王大人的恩情,一定沒齒難忘。”
王越朗聲道:“要幫就幫到底,我們天策軍的武器就要以我們天策軍的方式來訓練,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因此我將派幾名軍官,協助松浦君的部衆訓練。”
他就是要將松浦九信的勢力打造的更強大,別看松浦九信現在只是一個小號的大名,一點雄心壯志也沒有,王越就是要將他催發起來。
“王大人真是想的太周到了,這些新式槍炮確實需要天策軍來指導一番。”松浦九信道。
王越熱情地款待了松浦九信等人一行,松浦九信不便在大明耽擱太久,因爲幕府對他們這些大名的控制是很嚴的,因此他只在上海待了一天,就前往上海取貨。王越一封電報發給起點城,武器彈藥將會提前送往天津。
目前的日本被稱作“天下安靜”的狀態,其實在四年前幕府頒佈“鎖國令”之後,日本國內已經發生了動盪。
德川幕府和豐臣政權一樣,對外來的天主教懷有極深的不信任感。對德川幕府來說,切支丹大名幾乎全是過去的西軍陣營,幕府一直擔心天主教信仰會被外樣大名所利用來發動反幕府的一揆,進而勾結船堅炮利的南蠻人。
政治加上宗教的雙重不信任使得幕府對切支丹教的迫害日深。北九州由於是切支丹教徒的主要聚居地,更是受到了幕府的嚴密監控。
1628年幕府老中土井利勝、酒井忠世“巡視”肥前國島原郡,揆一次便用火刑燒死切支丹教徒570人。
1630年,幕府下達了“禁教令”:切支丹教徒被勒令在兩個月之內放棄信仰,否則處死。
在寺澤廣高、松浦忠信、宗義成等切支丹大名的努力爭取下,“禁教令”終於被停止實行。
但是三代將軍德川家光在1633年再一次頒佈“禁教令”並勒令切支丹教的主要維護者――肥前唐津24萬石大名寺澤廣高切腹,唐津藩隨之遭到改易,由大和信貴山六萬六千石大名鬆倉勝家入主寺澤領,開始了對切支丹教徒的殘酷迫害。
1633年~1638年六年之間被鬆倉勝家燒死的切支丹教徒多達一萬人。矛盾變得極度激化。
今年年底日本就會發生大規模的島原之亂,西南諸藩的外樣大名:薩摩、長洲等藩一直對幕府懷有敵意,一旦幕府無法及時的壓制天草時貞四郎,那麼原本在幕府殘酷壓制,心懷不滿的的外樣大名――特別是參加過關原之戰的西軍大名,很可能重新揭竿而起。
因爲“葵三代”時期嚴酷的“武斷政治”遭到改易的各家大名的衆多浪人們也會隨之呼應――這些浪人到家光去世的慶安四年(1651)人數已經膨脹到五十萬。這會估計沒這麼多,但是二三十萬人總是有的。
這批浪人既無收入,又被自己的武士身份所累。心中懷着怨恨,一旦有重燃戰火,再取得功名利祿的機會,他們是不會放棄的。
這些都是日本禍亂的根源,而平戶藩的異軍突起,必然更添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