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臉都不要的李尚書,此刻擁着美人,喝着美酒,享受着雙倍快樂,幾乎要飛到天上去了。
人這一放鬆,嘴也就鬆了。
平時小心翼翼,捧着卵子過河,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可現在竟然肆無忌憚起來。
“你們兩個可要好好伺候着,回頭本部升任宰相,可就不是你們能伺候的……我這個人啊,就愛年輕漂亮的!”
兩個剛剛二十的姑娘嚇得臉色都變了,撲在李夢庚的身上,嬌滴滴道:“相爺……知道你是念舊的人,可不能不要咱們啊!”
“相爺?”李夢庚一怔,其中一個穿着淡綠色衣衫的女子嬌笑道:“不是您老人家說的,馬上就要成爲宰相了,還能騙我們小女子嗎?”
李夢庚聽着這話,情不自禁捏了捏對方的臉蛋,笑得更加放肆了。
“好,就衝你這個聰明勁兒,本部……本相就不會忘了你的,放心!”李夢庚笑嘻嘻道:“李相已經跟我說了,要舉薦我當參政,李善長這人說話還是算數的,可是他在上位那裡,只能當半個家,還沒法一錘定音。”
“那可怎麼辦啊?奴家還等着伺候相爺呢!”
見女子一臉仰慕,看着自己,李夢庚半老的心都活泛起來,越發猖狂得意。
“放心吧,本相說到做到,自然有比李善長更厲害的人物幫咱!你們不知道……我在修刑統,離着初稿完成沒有幾天了。我跟張相講過,張相的意思是法令如何,要在實踐中檢驗……你們聽聽,張相多會造詞兒,一個實踐,可就幫了咱大忙!”
兩個女孩子盯着李夢庚,表示不理解。
“你們哪懂這裡面的門道啊!張相說了實踐,就是要公佈暫行條例,先讓刑統運轉起來,徹底取代元廷的法條。”李夢庚笑嘻嘻道:“別看上位登基吳王,張相鼓搗什麼重定綱常……這都是嘴上說着的,真正關鍵的還是刑統。下在的用的依舊是元廷的,只不過剔除了一些明顯不合適的。只有等咱這個刑統公佈了,那纔算真的再造乾坤呢!”
“哎呦呦,相爺,您可真厲害啊!您倒是說說啊,這個新的刑統,有哪些厲害之處啊?好讓我們開開眼啊!”
李夢庚就想說兩句,可是一看外面,天色稍微黯淡了,還要辦正事呢!就大笑道:“要那個死物幹什麼?不管刑統怎麼訂,都不耽誤咱享受齊人之福!說來說去啊,想要開大眼,見世面,瞧瞧咱李相公就是了!”
說着李夢庚伸手環抱一個,氣喘吁吁衝向了象牙雕花錯金大牀,驚得女子一聲尖叫。另外一個女子還想要跑,李夢庚一把年紀,手腳還不錯,竟然也給抓了回來。
此時那個綠衣女子已經坐起,對着李夢庚嗔怪道:“相爺,人都說宰相位高權重,執掌江山社稷,肚子裡能划船……您卻還是這般猴急,讓我們姐妹陪着相爺喝酒,邊喝邊聊……我給相爺舞上一曲,奴兒妹妹給相爺彈琴,這纔是良宵啊!”
李夢庚怔了怔,笑道:“沒錯,這話說得好!”他衝着外面喊了一聲,“老王,送幾個菜過來。”
外面沒人回答,但似乎有腳步聲,李夢庚也沒在意,而是坐在太師椅上,兩個美女也連忙撲過來,圍繞着李夢庚,調笑歡聊。
就在這時候,突然門開了,大約是老王拿着酒菜進來了。
“就放在桌上,你退出去吧!”李夢庚頭也不擡道。
對方聽了命令,把幾個小菜一壺酒,放在了桌上,但是卻沒有離去,只是居高臨下,俯視着李夢庚。
被一道巨大的背影遮蔽,李夢庚也覺得不痛快,這個老王怎麼回事,沒看見我要辦正事嗎?
“你還不退出去!”
李夢庚下意識擡頭,正好看到了朱元璋鐵青的面孔,努力擠出一個無比恐怖的笑臉。
“李相公,你說咱要不要聽你的號令?”
“上……上位!”
李夢庚咧着嘴,從椅子上直接出溜到地上,摔得砰的一聲,兩個女子也嚇得連滾帶爬,退出去好遠,匍匐地上,瑟瑟發抖。
李夢庚的腦袋完全一片空白,我在哪?我是誰?我幹了什麼?
瞧他這幅樣子,朱元璋反而不着急了,而是把菜餚擺在桌上,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酒的顏色微微泛紅,朱元璋放在鼻子下面,仔細聞了聞,又輕抿了一口。
“加了鹿血?還是你李相公會享受啊!”
說完之後,朱元璋將剩下的酒水狠狠潑在了李夢庚的臉上。
啊!
這一下子竟然讓李夢庚清醒過來。
“上位,上位饒命啊!”
他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哭得稀里嘩啦,鼻涕眼淚都下來了,朱元璋哪裡看得下去,他擡起腳,拿鞋底兒點着李夢庚的老臉。
“你是跟着咱過江的老人,也見過不少生死,咱看不得的就是哭哭啼啼,沒出息的德行。你乾脆點說,別讓咱費事,或許還能保住你家裡人的性命,不然你的下場,你家人的下場,不會比王家好到哪裡去!”
李夢庚再次愣住,片刻之後,他磕頭作響,“上位,臣,臣辜恩負義,臣該死啊!”
……
朱元璋突然造訪刑部尚書府邸,一下子抓了李夢庚正着,渡江之前的老人,執掌過戶部和刑部的文官大員,就這麼呼啦啦倒下了。
這事別說朝臣了,就連兩位宰相都很錯愕……張希孟愣了好一會兒,這纔對着宋濂道:“我還說要讓刑部挑頭兒,給百官講解王家的案子,警醒世人。沒想到李夢庚自己先當反面教材了。”
宋濂一聽,也是忍不住感嘆,“張相,吏治從來不是小事,尤其是剛剛創業,李夢庚務必要嚴懲不貸。只是上位會不會遷怒張相?”
張希孟一笑,“那倒不會,說起來還要感謝江提舉,她早就查出了李夢庚貪贓枉法的證據,這回我給主公遞上去就是了,只是李相那裡,他倒是挺欣賞李夢庚的,他們又是同鄉同僚,如果他要是被遷怒了,我可不會管他。”
宋濂也跟着笑了,“李相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張希孟想了想,還是把江楠叫了過來,“還沒參加過御前會議吧?”
“沒有。”江楠老老實實道。
張希孟笑道:“行了,這次你就負責帶着耳朵和眼睛,去感受一下吧!廟堂可比佛堂有趣多了。”
江楠乖乖答應,跟在了張希孟後面。宋濂只能無能長嘆,誰讓他這個人老珠黃的,不受待見嘍!
張希孟跟着江楠來見朱元璋,陳說李夢庚的案子。
在另一邊,李善長卻搶先一步,到了朱元璋這裡,向老朱哭訴。
“上位,臣,臣在近日已經查出來了,是李夢庚這個畜生,買通臣身邊的隨從,藉着從應天給臣送東西的機會,把那包龍井茶葉送到了杭州,放在了臣的案頭,後來被張相拿去了,就,就引出來王家的案子,從頭到尾,臣都不知情,就是被這個畜生給害了!”
朱元璋一驚,“還有這事?”
“確實,臣這裡人證物證都有,而且大可以叫來李夢庚,臣願意跟他對質……說起來也是臣疏忽了,覺得是老朋友,追隨臣多年,實心用事,就疏於防範,臣,臣有疏失。”
朱元璋冷哼道:“確實,你不是還要舉薦李夢庚擔任參知政事嗎?你的識人之明呢?”
李善長驟然一愣,隨即連忙道:“上位這麼一說,臣倒是想明白了,李夢庚是不是以爲臣不知道他的手段,就有辦法,利用臣身邊的人,陷害臣!然後他好取而代之!”
朱元璋聽到這話,竟然一陣沉吟,李夢庚那傢伙信誓旦旦,以李相自居,言語之間,還頗爲看不起張希孟和李善長,或許這傢伙真是這麼想的!
着實該殺!
“真是沒有想到,李夢庚竟然如此大奸大惡,往後你要更加小心,尤其是在識人這事情上,大意不得……就連,就連張先生都被李夢庚給騙了,還說要在刑統完成之後,也舉薦他呢!”
“什麼?”
李善長心頭狂喜,我的老天啊!
原來張希孟也掉到這個坑裡了!
蒼天保佑,神佛開眼啊!
多少年了,從來都是張希孟欺負自己,明明自己是左相,執掌中書省,可總是比張希孟低一頭。
可算是輪到他倒黴了,老李簡直是比自己得了狗頭金還開心。
但是表面上還不能露出來。
“上位,李夢庚修刑統還是很用心的,張相到底是年輕了些,不知道人心難測,世事險惡啊!”
朱元璋微微點頭,也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李善長的說法,誰還能不犯點錯呢!
正在這時候,張希孟和江楠到了。
施禮之後,張希孟站在那裡,江楠緊緊跟在後面,垂手侍立。
“張相,李夢庚那個畜生被咱撞破了醜事,已經下獄待查了。”
張希孟連忙道:“恭喜主公,抓獲了一個蠹蟲……我這裡也有個事情要上奏,李夢庚在王家的案子上,有貪墨的行爲,初步調查,也有十幾萬兩之巨,又涉及田畝土地……臣以爲應該重新徹查,絕不能放過這個畜生!”
說完之後,張希孟把一張清單遞給了朱元璋……此時的李善長,瞬間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比死了親爹還要沮喪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