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整改都察院！新政第一刀！
李東陽明白了。
可是他現在明白得太晚了！
小皇帝看向張敷華，直接遞話過去。
“張卿家，此次科道言官朝天闕，雖說是受了何天衢等人唆使慫恿，但其身爲監察御史，卻不辨是非，受人驅使，亦罪責難逃！”
張敷華聞言直接給出了一整套處理意見。
“陛下，國朝自有律令，諸如何天衢等貪贓枉法的監察御史，加三等判處，有贓私的從重處理！”
“另，此次參與伏闕官員，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一年，五品以下官員當廷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他這話音一落，在場羣臣無一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何天衢等人自然是要死的，而且還會按照大明律令抄家，其親眷也會受到牽連被流放！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湯昊，也怪不得小皇帝。
呵呵，大明王朝這些讀書人啊！
張敷華的表演，還在繼續。
因爲他一個垂垂老朽，又能夠改變什麼呢？
“陛下，風聞奏事之權，只會導致互相攻訐、邀名買直，因此老臣請求廢除風聞奏事！”
湯昊沒有想到，第一個冒出來反對之人，竟然會是這個謝遷。
“風聞奏事乃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如何能夠更改？”
“陛下，戶部附議！”
這不同之處，也帶給了張敷華全然不同的理念和認知。
而張敷華卻看見了地方官場的爛，看到了地方百姓的苦，看到了天下萬民正在哀嚎呻吟！
張敷華已經老了，哪怕他此刻被調回京師，做那什麼刑部尚書，張敷華也沒有任何鬥志。
但是，事到如今，他們好像不表態……也不行了。
不過湯昊更喜歡李東陽跳出來，然後他再收拾這狗東西。
難道，比起自己的小命，功名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寧肯去死，也不願丟了功名？
他比劉健年長，但是二人各自走上了不一樣的道路。
“刑部附議！”
“李學士，此事你怎麼看？”
他在地方上爲官這麼多年，比劉健更加清楚，現如今的大明王朝到底爛成了什麼模樣！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劉健只是知道大明爛了，只是看見了京師的爛，看見了朝堂的爛！
“然都察院乃是天子耳目風紀之司，職在監察百官、辨明冤枉，因此科道言官自然不能因沒了風聞奏事，就成了擺設，故老臣請求陛下賜予都察院……偵緝之權！”
謝遷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幹吏，他此刻跳出來反對，不希望都察院形同虛設，也就可以理解了。
劉健這番話，看似是在說官員貪腐的問題，實際上是在說給湯昊和張敷華聽的。 釐清吏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是一件耗時良久的重大國策！
不管你們二人想要幹什麼，那都必須要想清楚，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衝動行事！
“真是笑話！”
他是天官馬文升，他有資格代表吏部表態！
馬文升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直接表明了態度。
所以，湯昊只能將矛頭對準了謝遷。
因爲張敷華！
劉健太瞭解張敷華了！
這位在地方爲官一生的五朝元老，比誰都想釐清吏治，比誰都想中興大明！
再加上湯昊這個小東西，從中挑撥是非，充當“攪屎棍”的角色，文臣縉紳以後有苦頭吃了！
“陛下，禮部附議！”
這位年紀輕輕的中山侯，真是帶給了他太多“驚喜”了！
若是當真按照他湯昊的計劃，陛下賜予了都察院偵緝之權，那用不了多長時間，都察院就會從文臣集團中徹底割裂出去，搖身一變成爲一個全新的龐然大物，而整個都察院都將會成爲士林公敵！
只要科道言官查處一個官員的貪腐，那就就得罪整個文臣縉紳，科道言官也會因此被文臣縉紳孤立，雙方也將變成敵對關係，從而科道言官爲了自保就會徹底倒向小皇帝！
也就是說，湯昊這一手，直接將都察院改組成了一把尖刀，而且刀柄還握在小皇帝的手裡面！
至於科道言官真個獲得了偵緝之權，會不會立刻對文臣縉紳下手？
肯定會的！
“剛好何天衢等人貪腐受賄嚴重，多的兩萬兩銀子，少的也有好幾百兩，不過都是超過了六十兩的！”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按照現在這些廷臣的想法，科道言官要是失去了風聞奏事的特權，那他們自然就沒辦法制衡監察百官了，都察院也就沒了繼續存在的意義。
沒了都察院限制掣肘百官，那他們還不是想怎麼貪腐就怎麼貪腐？
也就是說，正兒八經享有“偵緝之權”的官方部門，只有刑部衙署！
現在，張敷華這位都察院的新任總憲，想將“風聞奏事”這項虛假的特權，變成實際的“偵緝之權”！
這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不等羣臣作出反應，張敷華就繼續開口。
偵緝之權！
“現如今的大明，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更不能恢復洪武年間那些嚴刑峻法！”
而張敷華走的是以科道外放這條路，從中央到地方，再從地方回到中央，同樣進入了帝國中樞核心。
這位中山侯，可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啊！
杖二十！
這個懲罰不輕不重！
這風聞奏事的權力，讓科道言官可以肆無忌憚的攻許，即便彈劾有誤，一句“臣只是聽說”就萬事大吉，反正彈劾不成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那還不如多彈劾一些權貴，刷刷自己的賢名政績！
畢竟大明官員俸祿微薄，而且還經常折色發放，若是不撈點外快，小官估計連飯都吃不起，連養家餬口都做不到！
劉健終於明白了過來，下意識地看向了湯昊。
可問題在於，你們這些科道言官，又不是刑部，又不能緝拿審問犯人，你上哪兒找證據去啊？
而且還是“確鑿證據”！
不知道爲何，羣臣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實在是張敷華此刻的表現，太過詭異了一些，好像在謀劃着什麼大事！
東閣大學士謝遷當即出列，駁斥道:“陛下，萬萬不可！”
“既然謝學士稱祖制不可更改，那本侯這就按照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行事，將何天衢等三十二名御史全都剝皮實草，丟進皮場廟裡面警示官員，如何？”
“這祖制到底是誰的祖制，是你們這些文臣縉紳嘴巴里的祖制嗎？”
小皇帝低下頭，看着李東陽，笑眯眯地開口問道。
“科道言官依據風聞便可奏事，隨意誣陷彈劾中山侯這等朝堂重臣，以致於最終釀出大禍！”
二者殊途同歸，都是爲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但是二者間不同的是，劉健做了一輩子的京官，而張敷華大部分時間都在地方爲官。
如果何天衢等人聰明一些，選擇相信湯昊和小皇帝，那他們確實可以保住一條小命，也不會牽連家人。
“工部附議！”
湯昊也跪了下去，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湯昊其實在考慮一個問題，爲什麼何天衢最後要問他那番話！
面對李東陽的死亡威脅，何天衢最後想的，竟然還是保住自己的官身，保住自己的功名，以便此事過後他還能歸鄉做個富甲一方的士紳！
事實上，這個處理意見，是湯昊和張敷華共同商議後的結果。
原來如此！
只是可惜這條老狗現在被打得怕了，現在還趴在地上一言不發，不敢吭聲。
就連老首輔劉健和天官馬文升也是愣了，完全不明白這張敷華到底想幹什麼！
對啊，他到底想做什麼？
科道言官爲何地位清貴，爲何他們只是正七品的低階官員，偏偏百官都不敢招惹？
從最開始的百官齊齊彈劾中山侯，到後面的科道言官朝天闕，再到湯昊悍然抓人將科道言官全部打入大獄，隨即小皇帝召見廷臣逼迫劉大夏和屠勳請辭致仕，再到現在的總憲主動割裂文臣集團……
他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湯昊與張敷華好像在謀劃着什麼，而且一定會與都察院有關。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據老臣所知，大多數的官員並不想貪腐，可是這俸祿太過微薄，又經常是折色發放，官員連養家餬口都做不到，更遑論其他？”
這一點，連李東陽都阻止不了。
區區七品小官，無權無勢地，誰還會搭理你們？
甚至，這些傢伙比錦衣衛那些屠夫劊子手還要可怕！
因爲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對手！
都察院裡面這些科道言官，可不是錦衣衛裡面那些武夫丘八，而是正兒八經的文官縉紳！
文臣縉紳最瞭解文臣縉紳，尤其是做了對手之後，雙方手段花樣都差不多，更是知道對方的底細！
張敷華這是做什麼？
他這是在……割裂文臣集團啊！
“風聞奏事只會致使官員互相攻訐，致使朝堂風氣大繆，而想要拿到確鑿證據，則必須具備偵緝之權！”
“陛下，內閣……附議！”
自此，計劃達成！
羣臣全票通過，唯獨只有一個李東陽。
一想到這兒，劉健就忍不住笑了笑。
湯昊朗聲開口道，直接懟了謝遷一番。
那這樣一來，科道言官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劉健見狀笑了，也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釐清吏治乃是長久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
嘶……好狠的手段啊！
偵緝抓捕，獨立調查，連刑部大理寺都不得過問！
那如此一來，這些個科道言官，可不再是什麼區區七品小官了，而是一柄柄懸在百官頭頂上的尖刀利刃！
因爲，現在的大明，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他劉健這個內閣首輔，苦心維持朝政運轉，已經殊爲不易了啊！
張敷華一聽到劉健這話，也是忍不住感慨萬千。
正是因爲他們享有風聞奏事的特權啊！
劉健走的是翰林院內閣這條路，從翰林院出身，然後做東宮屬臣，繼而以帝師身份進入內閣，進入朝堂權力中樞。
“老臣懇請陛下三思！”
兩位朝堂真王，不約而同地接連表態，鼎力支持張敷華，支持都察院獲得偵緝之權！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震懵了在場所有廷臣！
李東陽身子發顫，死死地低着頭，滿臉怨毒之色。
“因此，老臣請求陛下廢除風聞奏事之權，今後科道言官若無確鑿證據，不得隨意攀誣彈劾，否則從重處理！”
因此，真要是細細追究起來，這朝堂之上的每個官員屁股底下可能都不乾淨，科道言官彈劾任何人貪腐那絕對沒跑，都是鐵板釘釘的政績！
可是現在，張敷華這位新晉總憲，竟然破天荒地反其道而行之，主動要求小皇帝廢除科道言官的風聞奏事特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陛下，張總憲之請，乃是利國利民之策，吏部……附議！”
必須要有確鑿證據，科道言官纔可以上奏彈劾！
“上到朝堂公卿，下到地方官吏，科道言官都有權力進行調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貪腐不軌的確鑿證據，便可進行獨立抓捕，如此都察院才能真正爲陛下盡忠，成爲真正的天子耳目風紀之司，監察百官，辨明冤枉！”
他是內閣首輔，他自然能夠代表內閣表態。
“本侯覺得這一條祖制就很不錯嘛！”
“夠了！”劉健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區區一年俸祿，就想將此事揭過，怎麼可能？
“胡攪蠻纏？”湯昊冷笑道:“你們想要的祖制，那就是祖制，就不可以更改；對你們不利的祖制，你們是絕口不提啊！”
最多不過是，盡最後的力量，爲國朝剷除一個倖進奸臣湯昊！
可是，與這位中山侯談話之後，張敷華卻終於找到了自己此次入京的意義！
“湯昊！”謝遷勃然大怒，“伱休要在此胡攪蠻纏！”
“五府……附議！”
這位唯二的五朝元老，現在笑得比誰都開心，哪怕他牙齒都沒剩下幾顆了，還是咧着個嘴在笑。
就是爲了這“偵緝之權”！
偵緝偵緝，偵查緝捕！
享有偵緝之權的有司，不過只有一個刑部！
就連大理寺通常都僅負責對刑部處理的案件進行復核程序，沒有偵緝之權！
除此之外，擁有偵緝之權的，就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東西二廠和錦衣衛了，不過其監察、偵察、審訊的主要對象是官員，通常不涉及平民。
如果這位中山侯所說成爲現實！
那大明未嘗不可以改變這日益糜爛的現狀，未嘗不可以釐清吏治富國強兵，乃至……真正中興！
所以，張敷華同意了湯昊的請求，接替屠勳執掌都察院，用他人生最後幾年，爲大明打造出一個真正監察百官的都察院！
面對老首輔劉健的警告，張敷華僅僅只是遲疑了片刻，就毅然決然地跪倒在地。
其餘廷臣面面相覷，盡皆愣在了原地。
這位新任總憲真是好大的野心！
直到此刻，在場羣臣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爲什麼他張敷華敢捨棄風聞奏事不要？
劉健深吸了一口氣，斟酌了一番措辭，這才緩緩開口道。
“既然謝學士說祖制不能更改，那“官員貪腐六十兩及以上者剝皮實草”，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要不現在就恢復瞭如何？”
他們“朝天闕”，說白了就是在“逼宮”，逼迫小皇帝對文臣縉紳做出妥協和讓步！
這是什麼行爲？
大不敬啊！
只是問題在於，他們謀劃的事情，當真可行嗎？
至少既維護了皇帝的威嚴，又讓這些監察御史長了教訓，不至於白白被下獄處死，因爲此事丟掉了性命。
“陛下，此案根源，還是在於科道言官的風聞奏事之權！”
但是，面對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的威脅，這些傢伙一個個地全都害怕了，爲了保全家人而紛紛自盡身亡，平白讓湯昊和小皇帝失去了扳倒李東陽的大好機會！
既然如此，那就自行承擔代價吧！
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一年，可不是真個罰俸就算了，哪裡有這麼簡單容易的事情！
這是……新政第一刀啊！
他扭過頭一看，發現天官馬文升也在笑。
羣臣全都愣在了原地，然後開始竊竊私語。
李東陽身子一顫，咬牙切齒地開了口。
“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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