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侯……薨了!
所有人全都呆愣愣地看着皇帝陛下。
他們所有人都不願意見到的最壞結果……出現了。
中山侯湯昊,遇刺身亡!
大明王朝要再次變天了!
院子門口。
湯木眼睛瞬間變得血紅一片。
他強忍着心中的悲痛,隨後徑直跪倒在地上,拔刀割下白色布條纏在頭上,隨後竟是舉刀狠狠在自己臉上割了一下!
鮮血肆意流淌,刺鼻血腥味瀰漫在空中。
“此仇不報,我湯木誓不爲人!”
其餘諸將見狀,沒有絲毫猶豫。
紛紛跪倒在地上,頭纏白布以血盟誓。
這一次,連雷雄也不例外。
他們的一切,爵位,官職,權勢,地位……全都是自家侯爺一手提攜而來。
若不是當年幸運地被人選中,或者說幸運地遭到他人排擠,被隨手扔了過來,追隨剛剛封侯的湯昊,他們這些人,至今都還是一些庶子幼子,更別提什麼封爵拜將了!
中山侯湯昊,視他們爲鞏固手足,從未有過任何苛責怠慢,甚至在湯侯的調教培養之下,他們每一個人都逐漸顯露出了獨當一面的將帥之才,也即將會出鎮一方,成爲大明王朝的實權勳貴。
只要他們立下了軍功,湯侯就一定會給予他們應得的賞賜。
哪怕文臣縉紳從中作梗,湯侯甚至自掏腰包給將士兒郎補足撫卹。
但是現在,這樣一位英明的統帥,這樣一位不世出的大明將軍,竟然死於小人刺殺之下!
這個慘烈結果,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湯木向着院子裡面,鄭重地叩頭三次,然後徑直轉身離去。
他要去復仇!
不惜一切代價!
哪怕掀翻整個京師!
他也要找出這個雜碎,給侯爺報仇雪恨!
仇鉞急忙上前攔住了他,低聲喝道:“不要輕舉妄動!”
湯木只是紅着眼掃了他一眼,隨後就一把推開了此人,徑直轉身離去。
常闊海,雷雄,馬永,鄧伯顏,陳繼祖……一名名戰將毫不猶豫地追隨湯木離去。
與此同時,京師城門。
安國正在與徐天賜、冷寒鐵對峙。
“交出提督腰牌!”
安國臉色鐵青地怒喝道。
徐天賜卻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這是侯爺親手給我的。”
“除了侯爺,除了陛下,我不會交給任何人!”
聽到這話,安國瞬間暴怒,上前揪住了徐天賜的衣襟。
“侯爺?你還有臉提侯爺!”
“侯爺現在遇刺生死不明,那幕後黑手還在逍遙快活,這就是你給侯爺的回報嗎?”
徐天賜神情黯然,眼眶有些發紅,但他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京軍無詔不可調動!”
“陛下一定會查清楚的,不要妄動!”
安國卻是不依不饒。
他很清楚眼前的局勢。
侯爺一旦沒了,京軍戰兵就會瞬間分崩離析!
而他們這些武勳各自爲戰,想要保持勢頭繼續崛起,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扶持湯木上位,接替中山侯繼續執掌京軍戰兵!
這是最合理的安排,因爲湯木本就是湯侯的血脈宗親,而且此刻身負世襲伯爵,要是武將勳貴再努力一把,未嘗不可以推動湯木接替中山侯爵位,繼承湯侯的衣鉢!
但這前提就是,徐天賜必須交出提督腰牌!
“我再說一次!”
“交出提督腰牌!”
安國暴怒嘶吼道。
然而徐天賜堅決不退讓。
冷寒鐵至今都有些神情恍惚。
他還沒有從這場驚變之中回過神來。
但他清楚一件事情,若是中山侯當真薨了,那京軍戰兵……勢必譁變!
沒有中山侯鎮壓,這些驕兵悍將絕對會瞬間譁變,爲他們的侯爺報仇雪恨!
兵部尚書楊一清壓制不住,就連皇帝陛下都壓不住!
因爲,中山侯湯昊,早已成了京軍戰兵的信仰,成了他們效忠追隨之人!
正當這個時候,一騎快馬趕了過來,緊接着身後又出現了陣陣馬蹄聲。
湯木翻身下馬,徑直走到徐天賜面前,然後伸出了手。
徐天賜注意到湯木頭纏的白布,以及臉上的血痕,眼淚瞬間噴涌而出。
“侯爺……他?!”
“薨了!”湯木語氣低沉地開口道,“提督腰牌,給我!”
徐天賜如遭雷擊,身形搖晃間險些暈過去。
“我不相信這京師裡面的任何人!”
“因爲侯爺爲了大明得罪了太多人,他們都想要侯爺死!”
“我只相信戰兵自己的兄弟,就算要追查真兇,也當由我京軍戰兵自己去完成!”
聽見這些話,徐天賜咬了咬牙,終於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提督腰牌交給了湯木。
隨後這位戰將同樣拔刀割下白衣布條纏在了頭上,然後狠狠給了自己臉上一刀。“血債必須血償!”
見此情形,湯木欣慰地笑了笑,隨後翻身上馬舉起了提督腰牌。
“京軍戰兵何在?”
“遵將軍令!”
數萬京軍戰兵全都眼眶通紅地看向湯木。
湯木環顧左右,朗聲暴喝道:“侯爺遭小人刺殺而死,幕後黑手還在逍遙快活!”
“我湯木此刻是無詔調兵,事後朝廷追究起來,要殺要剮我湯木一力擔之!”
“但是,在這之前,還請諸位兄弟念及舊恩,揪出幕後黑手,爲侯爺報仇雪恨!”
“願死者,隨我來!”
話音一落,全場皆寂。
沒有任何人應答,半分迴應都沒有。
湯木自嘲一笑,自顧自地策馬掉頭,直奔目的地而去。
但他才前行了幾步,身後卻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湯木回頭一看,數萬京軍戰兵堅定不移地跟在自己身後,他們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答。
在這一刻,湯木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侯爺,您這輩子,不虧啊!”
安國策馬來到近前,徐天賜同樣跟了上來。
“去哪兒?可有線索?”
“北鎮撫司,詔獄!”
湯木擦乾了眼淚,沉聲道:“不管是那些僥倖存活的殺手,還是錦衣衛抓到到的商隊,以及寧王朱宸濠,他們都跟刺殺一事有關!”
明確了目標,衆將也都心中有數了。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攻打錦衣衛的老巢,北鎮撫司衙門,將那些線索證人全部搶過來!
攻打北鎮撫司!
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至少自錦衣衛成立以來,還從未被人堵在老巢裡面圍攻過。
畢竟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攻打他們無異於是謀逆造反。
但是現在,衆將都顧不得這麼多了!
他們只想揪出那些幕後黑手,然後爲自家侯爺報仇雪恨!
至於事後皇帝陛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一行人帶着戰兵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冷寒鐵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攔。
因爲他很清楚,攔不住的。
這些年的相處裡面,冷寒鐵早就瞭解了徐天賜此人,老成持重謹小慎微,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臨時代替中山侯執掌京軍戰兵。
可是現在,就連徐天賜都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直接參與了譁變之中,那誰還能夠攔得住?
然而畢竟是譁變啊,而且還是數萬京軍戰兵,這是足以顛覆整個京師的恐怖兵力!
所以冷寒鐵不敢怠慢,親自趕到了中山侯府,通知皇帝陛下。
當衆人得知,湯木率領數萬京軍戰兵譁變時,瞬間全都亂了陣腳。
楊廷和臉色大變之下,急忙衝到朱厚照身前,沉聲道:“還請陛下速速回宮!”
王鏊、楊一清等人也反應了過來。
數萬京軍戰兵譁變,誓言要爲中山侯報仇雪恨!
這是一股足以摧毀一切的恐怖力量!
若是他們被人利用,直挺挺地殺了過來,那皇帝陛下可真就會淪爲階下囚徒了!
是以羣臣紛紛跪地哀求皇帝陛下立刻回宮,至少紫禁城裡面還有上萬四衛禁兵,足以保障皇帝陛下的安危。
但朱厚照得知這個消息後,沒有絲毫反應,依舊神情呆滯且麻木。
他只是看向了冷寒鐵,問了一句:“他們往何處去了?”
“看方向是……北鎮撫司衙門!”
錦衣衛,詔獄!
這是信不過任何人,要自己追查兇手啊!
“陛下,千金之子不立危牆之下,還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爲重,速速回宮啊!”
楊廷和神情焦急地再次出言相勸。
然而朱厚照卻是冷笑了一聲。
“回宮?朕爲什麼要回宮?”
“他們是我大明戰兵,朕是大明皇帝,難道他們還敢對朕動手不成嗎?”
“陛下啊!”楊廷和急得額頭上直冒汗,“軍中譁變不是兒戲,三軍將士如今全都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陛下如若有失,那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將會瞬間傾覆啊陛下!”
“閉嘴!”朱厚照陡然暴怒喝道,“這不過是爾等所逼迫的罷了!”
“湯侯一心爲國,寧願揹負罵名也要推行新政,爾等恨不得將他給千刀萬剮!”
“現在湯昊遇刺身亡,終於遂了爾等的心意了,卻是逼得京軍戰兵譁變了!”
朱厚照神情癲狂地大笑道:“你們殺了朕的心腹肱骨,那就準備好給湯侯陪葬去吧!”
“朕哪兒都不會去,除非抓到了那個幕後真兇,否則所有人全都給朕的湯侯陪葬去吧!”
見此情形,羣臣皆是大驚失色。
皇帝陛下這架勢,又當是舊態萌發,開始荒唐行事了啊!
楊廷和滿臉悲慼之色,心中更是對那幕後黑手恨之入骨。
難道大明王朝的中興勢頭,至此就要中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