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命人爲林先生準備一身乾淨衣服,另外給林先生臨時安排一個住處,今日我想和林先生秉燭夜談!
對了,安排一點夜宵送過來,再送一壺酒過來,剛纔回來之後只顧着說話,晚飯也沒吃,估計林先生也餓壞了吧!呵呵!”於孝天這會兒感覺到自己有些飢腸轆轆,這纔想起來晚飯的時候劉旺過來請示,被他轟了出去,這會兒才感覺到餓的有點頂不住了。
劉旺呲牙笑道:“標下遵命!夜宵早就準備好了!只是大當家不叫,我們也不敢送過來!可是今晚大當家難道真就不睡了嗎?要不然的話我去後面……”
於孝天點頭擺手道:“去吧去吧!告訴蘭兒,不必等我了,讓她們早點休息!”
劉旺這才領命出去,不多會兒的工夫,便有人送來了一個托盤,托盤之中放了兩盤菜和兩碗白粥,另外還有一壺水酒和兩張大餅。
菜很簡單,一碟鮮脆可口的醃製海白菜,一碟清燉鯨魚肉和白蘿蔔,營養豐富,但是卻又絲毫不顯奢侈。
於孝天親手將筷子遞給了林易陽,笑道:“來吧,多有怠慢了!我這裡不講排場,吃飽吃好就行,這鯨魚肉你們在陸上極難嚐到,今天不妨試試!”
林易陽接過筷子,笑道:“於當家客氣了,從進了這裡之後,林某便已經看出於當家乃是簡樸之人!
這飯菜雖然簡單,但是卻也相當不錯了!不怕於當家笑話,在下在家的時候,即便是這樣的飯菜,也一年到頭很難吃到幾次,更不要說這種鯨魚肉了!在陸上倒是聽同窗提起過,說這種鯨魚肉在陸上稱之爲蛟肉,有壯陽補腎之功,頗爲難得,有錢人家也不敢隨便買來天天享用,更不要說我這樣的窮書生了!
這會兒還真是餓了,在下也就不客氣了!於當家請!”
這傢伙倒是真真的不客氣,話音未落便一把抄過了一張大餅,筷子飛快的便伸到了那碗鯨魚肉清燉白蘿蔔之中,夾出一大塊鯨肉,就着大餅便大快朵頤了起來。
於孝天這會兒跟林易陽談了這麼長時間之後,心情也好多了,看到林易陽毫不客氣的開動起來,也不敢怠慢,利馬也抄起了大餅,大嚼了起來。
沒有多長時候,兩個人筷子翻飛,便將桌子上的飯菜一掃而空,倒是哪壺酒兩個人只顧着搶着吃飯,卻沒有人動。
林易陽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筷子,很不成體統的打了個飽嗝,尷尬的笑道:“讓於當家見笑了,雖然掌櫃的對待我們也算不錯,可是飯菜到底沒有多少油水,今日嚐到這等美味,在下實在是忍不住,出醜了!出醜了!呵呵!”
於孝天也放下筷子,搖頭笑道:“這頓飯吃的不錯,呵呵!看得出,林先生雖然身爲讀書人,卻並無讀書人的那種酸腐!反倒更像是我們同道中人,性情直爽!能認識林先生,也是快事!
對了,說來說去,在下還沒問,林先生既然身爲秀才,但是卻爲何不繼續讀書,接着考取功名呢?反倒是屈尊前來這裡,應聘當了個小小的賬房先生?
我猜得出林先生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我相識一場,不知可否方便告知於某?”
當於孝天問及林易陽這件事的時候,林易陽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冷卻了下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滿滿的斟了一杯,又給於孝天也滿上了一杯,端起酒杯敬了於孝天一下,然後一仰脖自顧自的便一口灌了下去。
“說來話長,想我們讀書人自幼苦讀寒窗十數載,爲的其實不就是有朝一日金榜提名,報效朝廷嗎?
在下說來也算是書香門第,祖上多都是讀書之人,可惜的是家中祖上運氣不好,少有中舉之人,多是靠上秀才之後,便再難寸進,家父也是秀才出身,可是到老也未能中舉,爲此頗爲鬱悶。
本來在下家中也不算太窮,家中有幾十畝田地,雖然不算富裕,但是日子好歹也算是能過得去,我們全家就靠着這幾十畝田地過活。
可是前年家父忽得急病,不幸撒手西去,留下家母和我還有家兄三人,家父臨終之前,家中並無多少積蓄,爲了給家父看病,家中積蓄全部用完,還借了些債。
本來在下和家兄只要好好幹一兩年,這債也就可以還清了,可是沒想到卻有人看上了我家的那幾十畝薄田,此人姓朱,乃是皇親,在興化府一帶頗爲囂張。
我們家的田很不幸剛好與之爲鄰,這些年來周邊田地多被他巧取豪奪佔了去,僅剩下我們家以及附近幾家尚保有自家的田地。
幾年前他便提出想要將我們家的田地買下,可是我們家全靠這些田地過活,豈能輕易賣掉,於是家父斷然拒絕,本以爲這件事也就算了。
可是家父死後,這個皇親便又一次提出要買下我們家的地,家兄和我豈能答應,照樣還是斷然回絕了他的要求。
但是沒想到的是他們卻派了家奴上門強逼,還高價從我家債主手中購得了拮据,並且請高手塗改了借據,使得原本僅僅幾兩銀子的借據,卻翻番成了數百兩之多,持此假借據上門催債。
家兄與我豈能認這張假借據,當然不能還錢,也沒錢可還,於是他便一紙狀子將我們兄弟二人告到了縣衙。
知縣豈能幫着我們,於是便據此假借據將我家的田地判歸了他所有,以此抵債,我們豈能受得了這口氣,於是便到興化府告狀。
可是半路上他卻派人攔截我們兄弟,家兄爲了護着我,當場被他的家奴打的筋斷骨折,擡回家不久便嚥了氣,我也被當場打傷,家母又急又怒之下,也當即病倒,沒多久便追隨家父撒手西去。
我傷愈之後,再次前往興化府告狀,但是因爲他手中有一份假借據,還有人爲他做僞證,再加之他乃是皇親國戚,興化府根本不予立案,我這狀子根本就打不贏,包括家兄被他們打死,他們也拒不承認。
我於是便又到福州的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告狀,可是結果當然可想而知,我無憑無據,他們手中有僞證在手,我這官司自然還是打不贏,相反對方卻告我栽贓陷害,有辱斯文,反倒是官府革去了我的功名,永不得再考,待我回到家中的時候,連家中的宅院也被人一把火燒掉。
我落得了一個家破人亡的地步,有家不能回,於是只得到親友家投親,可是親友看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也都不敢收留,我便四處遊逛,途中倒是聽了不少有關於當家的事情,剛好福州這邊林家和我們又遠親,於是我便走投無路之下,投奔了他們。
林家也知道我們家的事情,於是不敢留我在福州,讓我到這裡來,可以避開那家的耳目,我也對這南日島和貴部頗爲好奇,於是便欣然答應了下來,乘船來到了這裡,後來的事情於當家也都知道了,現如今我才能坐在這裡,和於當家秉燭夜談!”
“啪!”於孝天聽罷之後,便氣不打一處來,這種事情他這些年來實在是聽得太多了,可是每當他聽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氣的要死,當場便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本來這會兒就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於孝天這一巴掌的聲音非常響,震得桌上的碗碟酒杯都蹦了起來,酒壺也被震翻在了桌上,一個酒杯也被震落在了地上,當場摔得粉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林易陽嚇了一跳,同時也把門外的親衛嚇了一跳,劉旺帶着一個親衛拔刀便衝了進來,大叫到:“怎麼了大當家?”
於孝天一揮手道:“沒事,把桌上收拾一下,換一壺酒來!”
劉旺看於孝天滿臉怒色,林易陽呆坐一旁,有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看於孝天不像是遇上了危險,於是招手讓手下親衛收拾了碗碟,轉身出了屋子,不久又送來一壺酒,還捎帶着送了一小碟油炸花生米。
花生這玩意兒現如今可是稀罕物,這東西也是和土豆、玉米、紅薯等從美洲那邊被傳到了大明,但是目前在大明遠沒有紅薯種植廣泛,許多人尚未見過此物。
於孝天深吸一口氣對林易陽說道:“可惱!實在是可惱!這種事於某經常聽說,很多人的經歷和你的遭遇大同小異,被一些權貴們逼得是家破人亡走投無路,有些人甚至被逼的自尋短見!
這等惡人實在是該殺之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官府畏懼其權勢,非但不爲民做主,反倒是助紂爲虐,這樣的官同樣也該殺之極!
抱歉了林先生,讓你又想起了這些事,來來來,喝酒!這花生米你估計也沒見過,嚐嚐吧!油炸之後焦香酥脆,甚是可口!目前本島也僅僅是剛剛種了一些,大部分作爲留種之用,還不敢多吃!
如果林先生實在是氣不過的話,於某倒是願意幫你出這口氣,大不了有機會我派人到你家去,抽冷子幹他孃的一把!爲你出出這口氣!”
林易陽苦笑了一下搖頭道:“多謝於當家好意,林某心領了!但是報復他就不必了,他畢竟不比旁人,他是皇親國戚,一旦碰了他們,於當家肯定會惹出天大的麻煩的!而且我家深在興化府內,距離海邊還甚遠,於當家也不便行事!這件事就此作罷!這也是爲何林某會來到此地的原因!”
(今天特別鳴謝鐵手有情和gzg1972二位弟兄的打賞!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