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陽聽罷之後,立即開始撫掌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大當家果真厲害,居然看出了這一點,林某佩服!這麼一來,林某就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呵呵!”
於孝天也笑道:“林先生其實也看出來了,不妨接着說下去吧!”
林易陽於是點頭接着說道:“其實大當家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這個顏思齊和他手下的幾個弟兄,因爲我們此次大敗了褚彩老,引起了他們對我們的警惕。
他們之前和我們相交算是不錯,但是並未覺得我們是不宜對付的敵人,所以有一種可以和我們平起平坐的感覺,可是經此一戰之後,他們發現我們遠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
作爲他們也要在臺員島和福建沿海一帶活動,今後少不了可能會跟咱們之間起一些摩擦,現在雖然看不出來,可是他們也要做好準備。
於是他們便不願看到我們把褚彩老逼到絕路上去,不希望我們實力擴張太快,於是便表面上做出熱心的姿態,暗中卻在替褚彩老說話,想要將褚彩老的損失降低到最低點。
這麼一來,褚彩老就要承他們的情,以後欠他們一個人情,一旦有朝一日他們和我們反目的時候,就可以方便的拉褚彩老作爲幫手,對付咱們!
但是他們對褚彩老也不見得都安的是好心,他們一力想要阻止我們越過泉州南下,其實可能是他們也想要從中分一杯羹,褚彩老新敗不久,實力大損,對於以前地盤的控制力肯定削弱很多。
而他們限制我們南下,這就爲他們今後在泉州以南一帶行事提供了不少方便,他們深知可以名正言順的佔了漳州灣一帶,要知道月港目前爲止,還是當今朝廷唯一開埠之地,每年不少貨物要在月港吞吐,那裡可是油水非常足的地方。
顏思齊和他手下估計就是看重了這一點,這才百般勸說,咱們讓出漳州灣,其實這應該是他們爲自己打算纔對!”
於孝天聽罷之後,頓時笑了起來,點頭連連稱讚。
但是一旁的羅賢彬一聽就火大了,拍案而起便罵道:“這個姓顏的,真不是東西,大當家以前對他們那麼好,可是這廝居然這次暗地裡給褚老兒幫忙!這王八蛋到底還想不想以後在這海上混了?孃的,乾脆下一步咱們把這幫吃裡扒外的王八蛋也給做了拉倒!”
於孝天斜着眼瞪了羅賢彬一眼,羅賢彬別看眼下已經是三分隊的副管隊了,可是被於孝天這一瞪,還是馬上就軟了下去,立即閉上了嘴,垂手站在了一旁。
“你不吵吵難道別人都不知道你存在嗎?該怎麼對待顏思齊他們,是我的事情,要不然你替我做主如何?”於孝天沒好氣的訓斥羅賢彬道。
羅賢彬一聽就趕緊低頭喊冤道:“屬下知錯了!剛纔屬下只是一時氣不過,才發脾氣的,還望大當家恕罪!以後小的不敢了!大當家息怒!”
趙麻子在一旁笑了起來,揮揮手趕走了羅賢彬,對於孝天說道:“照大當家和林先生這麼一說,這個顏思齊還果真心機頗深,算是個人物呀!他這麼做確實有點不仗義了!難怪賢彬這廝會蹦起來,呵呵,你休要怪他了!”
於孝天也笑了起來,搖頭道:“這傢伙這段時間太順了點,有點忘乎所以了,該敲打敲打他了!要不然他的眼睛恐怕就長到頭頂上去了!
其實這件事用不着生氣,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即便是顏思齊和我們交情不錯,但是他畢竟不是咱們的人,也要給自己做打算,換做是咱們的話,也會這麼辦的,誰也不想臥榻之側有一頭猛虎!
我們現在就是他眼中臥榻之側的那頭猛虎,讓他們感到不安!故此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另外即便是顏思齊此次不從中作梗,其實我也沒打算就把整個福建沿海都拿到咱們手中!
眼下咱們的地盤着實已經不小了,但是船隻和人手卻並不多,控制眼下福州和福寧沿海一帶,其實已經勉爲其難,上一次褚彩老派船潛入福州一帶襲擾過境船隻,我們便被搞得捉襟見肘。
現在我已經想通了,再大的地盤,也要先有實力控制,否則的話,還不如不要!這也是我爲何同意林先生的提議,放棄攻打東山島的原因!
而且林先生的話還提醒了我,我們如果控制地盤太大的話,便擠佔了其它同行的生存空間,擋住了他們發財之路,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成了同行的公敵了嗎?
以眼下咱們的實力,對付一些小股海盜或者是一兩個大股的同行,倒是還行,可是要是這些同行聯起手一起來對付咱們的話,呵呵!你們覺得咱們還能架得住嗎?”
聽罷了於孝天的話,趙麻子和站在附近豎耳傾聽的羅賢彬都不覺間感到背後發涼,他們雖然這次大敗了褚彩老,一個個都自我感覺良好,幾乎覺得這天下沒什麼他們好怕的主了,這自信心幾乎要到爆棚的程度了。
可是當他們聽到要是惹得衆怒,招致衆多同行聯手來對付他們的時候,趙麻子和羅賢彬還是被嚇了一跳,他們即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沒法子架住這麼多人前來找他們的麻煩,他們有堅船利炮,可是畢竟數量有限,人家一旦一起來的話,靠着船和人,淹也能淹死他們了。
林易陽聽罷之後滿意的連連點頭稱是,他當時勸於孝天不要把手伸的太長,怕的就是於孝天貪多嚼不爛,最終反倒是犯了衆怒鬧得惹火燒身,成爲了同行們的公敵,但是這些話他並未給於孝天直接說透,只是點到爲止,但是沒想到於孝天居然想通了,而且考慮的很是到位,把潛在的威脅基本上都考慮周全了,這一下林易陽也就放心了。
既然他林易陽被迫無奈之下,走上了這條路,成爲了一個海賊的幕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是他還是覺得,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明珠暗投,隨便找個豬頭般的傢伙投效,起碼要找一個聰明人投效才成。
而現在他感到很是滿意,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之後,他感覺到自己這次找對主了,於孝天此人除了給他了足夠的信任之外,而且性情殺伐果斷,有相當的見識也遠見,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這個人性情並不剛愎自用,可以聽得進去其他人的進言,一旦發現他自己的決定有偏差或者錯誤的時候,絕不爲了面子,依舊將錯就錯,而是馬上可以重新進行考慮。
如此一來,林易陽也就放心了,跟着這樣一個人,他不用再擔心自己是個無用之人了,而且他相信,只要他幫着於孝天好好的幹下去,不見得當海賊這件事,就一定是壞事,搞不好有朝一日還能出人頭地也說不定。
對於他們這些讀書人來說,雖然眼下林易陽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仕途禁絕,可是內心深處卻還是不甘寂寞,想要爲自己找一條出路,有朝一日還能出人頭地,幹一番他們願意做的事業。
飛狼號在海面上吃足了風,船首微微上揚,尖削的船首劈開了波浪,快速的在另外兩條飛字號快船的護隨下,朝着南日島駛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豪興大發
褚彩老這一次還是相當守信的,在約定的時間裡,準時將四萬兩官銀送交到了海狼的手中,他用一條福船,以一千兩一箱的規格,整整裝了四十箱銀錠,運到泉州灣外面,找到了集結在哪裡的海狼船隊。
於孝天在返回南日島狼穴之後,便立即盡起留在南日島的戰船,一共集結起了六十餘條戰船,一千五百餘名部衆,立即南下駛到了泉州灣以外,並且在泉州灣南部虎落嶼附近落錨停靠,靜候褚彩老送銀過來。
爲此得知大批海盜在泉州灣以外集結的消息,搞得泉州府知府沈翹楚吃驚不小,趕緊召集泉州府一帶的鄉勇官兵嚴守各地,防備海盜大舉襲擾泉州府,並且派人打探這股海盜的消息,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甚至於沈翹楚還派人飛馬急報福建巡撫南居益和福建布政司衙門,請求派兵助守泉州府,搞得泉州府一帶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般的架勢,準備抵禦海盜進襲。
可是結果卻讓沈翹楚大出意料之外,這夥海盜船隊在泉州灣外面並未停留多久,也並未襲擾泉州府沿海的地面,而是在抵達泉州灣一帶兩天之後,便悄然離開,後來他才得知,來的這夥海賊,是盤踞在興化府海面上南日島的一夥被稱作海狼的海賊。
一提到海狼,泉州知府沈翹楚稍稍鬆了一口氣,因爲近期他也從各種途徑聽聞了一些有關這支海狼的消息,據說這夥海狼行事作風大異於一般的倭寇或者海盜,並不喜歡靠着洗掠陸上爲生,相對比較安分。
而且據興化府和福州府一帶傳來的消息,說自從海狼掌控了他們那邊的海面之後,海盜洗掠沿岸的匪患日漸減輕,這一年來只發生過數次,而且規模也不大,對那邊沿岸地方的危害很小。
近期沈翹楚更是聽聞這夥海狼居然得罪了爲禍福建廣東沿海一帶十數年之久的褚彩老,招致了褚彩老要滅掉這夥海狼,前些日子消息傳來,說褚彩老非但沒有能滅掉這夥海狼,反倒是被這夥海狼打的是大敗虧輸,落荒而逃,這倒是讓沈翹楚等人大跌眼鏡,甚至有些高興的感覺。
畢竟這些年福建沿海一帶特別是泉州、漳州等地的當官的和沿海百姓,被這個褚彩老禍害狠了,提起這廝無人不暗中破口大罵的,現如今聽聞這廝吃癟的消息,不少人奔走相告,甚至額手相慶,就算這次褚彩老吃癟,並非官軍所爲,只是他的同行乾的,也讓人感到痛快,無形之中,很多人對海狼產生了一定的好感。
沈翹楚也不例外,對這夥海狼很是好奇,甚至產生了一些好感,但是這次海狼集兵與泉州灣外面,卻給沈翹楚敲了一個警鐘,畢竟海狼的身份還是海盜,算不上好人,照樣也是官府的大敵,去了一個褚彩老,來一夥海狼,不見得對他們泉州府是什麼好事。
雖說據傳這夥海狼行事詭異,不是那麼喜歡禍害百姓,可是誰能保證他們一直這麼下去,當賊的哪兒會有什麼好人呀!
所以沈翹楚在海狼退走之後,還是給南居益去信,將這次的事情和他的擔憂告知了南居益。
不過於孝天卻並不知道現在他已經成了福建官方關注的對象,他這會兒可是忙着討債呢!
褚彩老沒有親自過來,而是讓他的老營總管馬翔率衆到泉州灣給海狼交割賠款,同時接回海狼放歸他們的手下。
當銀子交割完畢之後,於孝天一揮手讓手下將十條船放還給了馬翔,同時將他承諾的放還三百褚彩老手下也隨船一併交給了馬翔。
等馬翔看到這十條船和船上的那些部衆之後,當時就被氣暈了,於孝天交還給他們的這十條船,全部都是破船,其中幾條眼瞅着恐怕就撐不住了,被海狼的大炮打的千瘡百孔,只是簡單的封堵了一下破口,勉勉強強還能浮在水面上而已,甚至連自行航行的能力都欠奉,要靠着其他船拖拽才行,估計拖回東山島,就可以直接報廢了。
至於那些被放歸的部衆,則全部都是挑選剩下的一些老弱之人,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能起個濫竽充數的作用,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
甚至於孝天連挑選剩下的一批性情頑劣的傢伙都沒有還給褚彩老,這幫人放歸回去,肯定還是禍害,所以乾脆他便將這些性情頑劣之徒,一股腦的發配到了淡水寨或者雞籠寨爲奴,充分的利用他們的勞動力,至於他們願意不願意,聽不聽話,自然有人能收拾他們,由不得他們再繼續猖狂。
不過馬翔氣歸氣,但是也沒有奈何,這次他率船前來這裡,老遠便看到了海狼的船團,海狼的船隊一眼望去,雖然稱不上非常龐大,但是卻很是威風精神,所有部衆在看到褚彩老的船隊過來的時候,都立即腆胸迭肚在各船船長的喝令聲中,整齊負手在背後,跨立於船舷兩側。
加之海狼部衆不同於一般海盜,他們服裝統一,顏色統一,式樣統一,還佩戴有統一的帽子,更顯得海狼部衆威武異常,各船炮衣全部揭開,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一眼望去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感,使得前來這裡的褚彩老手下們一個個驚得屁也不敢放一個,只能老老實實的聽令降帆落錨停船,等候海狼過來盤點他們帶來的銀子。
馬翔心中更是暗暗吃驚,今天看海狼的這個樣子,擺明了是如果他們不按期將銀子送來的話,就要立即兵發東山島,雖然海狼的船隻並不算太多,部衆也不算太多,可是就憑這些船隻和人手,馬翔自認爲,他們是無法擋得住海狼的。
所以他暗自慶幸,這次回去之後,褚彩老沒有耍什麼花招,也沒敢拖延時間,便派他攜帶銀兩,送了過來,要不然的話這一次估計海狼馬上就會殺奔他們的東山島,他們恐怕又要遭受一次慘敗了。
於孝天親自見了率隊前來交割的馬翔一面,表面上對馬翔倒是也客客氣氣,還嘉勉了馬翔幾句,說褚彩老果真乃是守信之人。
今天交割完畢之後,雙方從此之後便還是朋友,以後大傢伙井水不犯河水,各幹各的,還望以後褚彩老他們能信守承諾,確保他過往船隻的安全云云,以後有財大家發,不要再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
馬翔聽了於孝天的話之後,連連稱是,也不敢再對於孝天擺譜了,滿臉堆笑一臉的客氣,連稱之前都是誤會,以後他們一定會約束手下,決不能再惹出其它麻煩了。
目送着馬翔帶着手下和海狼交還給他們的那些部衆和十條破船,悽悽惶惶的向南返航而去的背影,海狼船隊之中響起了一片震天般的歡呼聲。
事情到此,海狼算是徹徹底底的完勝了褚彩老,不但打的褚彩老大敗虧輸,而且還逼迫褚彩老賠償了海狼大批銀子,打響了他們海狼的名頭。
從今以後海狼這兩個字,就將成爲一個金字招牌,以後海狼的船隻再在海上航行的時候,誰也不敢再輕易招惹他們了,這對於海狼部衆們的心理起到了非常大的影響,使得海狼部衆經此一戰之後,更加具有凝聚力,同時忠誠度也更大幅提高了很多。
人本身就是羣居動物,不管任何時候,總會自然而然的將自身歸於一個羣體之中,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所在的羣體被人視作弱者,被人瞧不起。
但是現在,海狼部衆們已經一掃之前心中的陰霾,使得他們徹底變得更加自信,這無疑對海狼今後的發展,將會起到重大的影響。
一個充滿自信的船隊或者軍隊,當遇上戰事的時候,可以迸發出的力量,是常人無法預料的,一羣充滿了榮耀感的人們,在遇事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凝聚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到的。
於孝天聽着山呼海嘯一般的手下部衆們的歡呼聲,心中想的並不是他此戰獲取的多少金錢上的利益,他更看重的正是眼前海狼部衆們表現出來的這種士氣。
從這些海狼部衆的表現中,他知道通過這一戰下來之後,海狼從上到下所有人員等於重新接受了一次洗禮,使得海狼部衆們產生出了真正的榮譽感,從此之後不會再爲他們僅是一支普通的海盜,而感到自卑。
這樣一羣人經歷了這一次戰火的考驗和洗禮之後,將會徹底成長成爲一批善戰之士,而完成這一切轉變的,卻正式他一手造成。
這一點比起任何所獲,都要重要,同時也使得於孝天自己,對未來的前途開始變得更加樂觀了起來。
望着這些對着他振臂歡呼的部下們,於孝天忽然間胸中涌出一股豪氣,想起了不知在什麼地方看過的一首詩,於是開口朗朗詠讀了出來:
“借我三千虎騎,復我浩蕩中華!飲馬恆河畔,劍指天山西;碎葉城攬月,庫葉島賞雪;黑海之濱垂釣,貝加爾湖面張弓;中南半島訪古,東京廢墟遙祭華夏列祖。漢旗指處,望塵逃遁--敢犯海狼之威者、雖遠必誅!!!”
聽着於孝天朗朗詠出的這首詩,跟在他身邊的林易陽不僅對於孝天側目而視,趕緊轉身飛奔到了船艙之中,取出了紙墨筆硯,奮筆疾書,將這首詩記錄了下來。
其中許多地方他不太明白,比如恆河、庫頁島、黑海、貝加爾湖、中南半島這些詞彙明顯應該是指的一些地名,可是他卻不知道這是些什麼地方,可是這首詩之中卻充滿了豪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估計是他目前見識不足,所以纔不知道這些地名所在,可是大致也可以猜出,這些地方肯定很遠。
於孝天今天豪興大發,隨口詠出的這首詩,雖然不敢說可以稱之爲千古絕句,可是其中的豪氣卻還是令人心情激盪,聽得連林易陽都不禁徹底興奮了起來。
(今天兩章一起發,這一章自己感覺太惡俗了!大家多多包涵!另外感謝gzg1972和胡嚕呼嚕兩位兄弟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