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鄒維璉卻忘了一點,那就是這些年來,福建這邊用兵,基本上都用的是於孝天的兵,福建但凡有亂,熊文燦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調於孝天麾下兵馬前去進剿,而其它那些官軍,這些年來,基本上都被擱置了起來,閒着沒有一點用。
所以自六月間,福建各地因爲遭了一次風災,損失較大,再次出現兵餉短缺的情況,於是乎這一次鄒維璉沒有像熊文燦那樣,先想辦法給於孝天解決兵餉的問題,以至於一直拖到現在,於孝天麾下所轄兵將,也沒有拿到這近半年的兵餉。
另外鄒維璉到了福建之後,到處都是給於孝天下眼藥的人,不少人都到鄒維璉哪兒告於孝天的黑狀,說於孝天這些年裡,在福建是飛揚跋扈,圈佔田地,拐帶人口,欺男霸女,把持私鹽買賣,佔據圍頭灣,將圍頭灣視作他囊中私物,大肆擅自收取出海通商的船資,敲詐商賈士紳……
這麼多人告狀,把於孝天說成了個十惡不赦之徒,雖然鄒維璉也不敢輕信,但是三人成虎,告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也不由得鄒維璉不相信,於是便對於孝天更加產生了一種厭惡感。
鄒維璉甚至爲此,已經寫了一份彈章,彈劾熊文燦在福建的時候,太過驕縱於孝天,使得於孝天在福建太過跋扈,並且派人送往了京師。
但是鄒維璉也正因爲如此,才一直關注着於孝天的情況,於孝天在山東領兵平叛的戰事情況,他一直都在打聽,不管是小道消息,還是官面上的邸報塘報上的消息,他都很是關注。
從山東那邊傳來的消息,卻把於孝天誇的是天花亂墜,這一次於孝天領兵北上平叛,登萊平叛之戰之中,福建兵成了絕對主力,在登萊那邊對戰叛軍,可謂是屢戰屢勝,幾乎從未聽聞他們有什麼敗績可言。
這麼一來,鄒維璉發現,於孝天確實是一個軍事人才,於是查閱了一番近幾年來,熊文燦在福建任事之時,有關福建這邊平亂的各場戰鬥,結果這才發現,原來不是於孝天跋扈,也不是熊文燦偏心、
而是這些年來,福建但凡出現有亂民或者大股山賊海寇作亂,基本上都是於孝天負責幹活,這些亂事,差不多都是於孝天或者他麾下的兵將最終平定的。
還有這些年來,福建沿海相當平靜,自於孝天受撫之後,福建沿海海寇襲岸的情況,至少減少了八成以上,而且就算是偶爾有海寇襲岸,於孝天轄下的水師,也基本上可以說是聞警必出,大大震懾了那些海盜。
現如今海盜將福建幾乎視作死地,根本不敢輕易踏足福建沿海搗亂,這也可以說是全拜於孝天一力維持,才使得福建沿海一帶出現了空前的平靖。
就連頭些年相當囂張的紅毛人,這些年也變得相當安分,一次也沒有到福建沿海爲禍,使得整個福建沿海一帶,這幾年很是平靖。
但是於孝天另外一些做法,鄒維璉卻相當看不慣,最重要的就是他控制着圍頭灣,把圍頭灣取代了月港,成爲了一個他私人的港口,但凡福建海商想要出海,都要在圍頭灣出海,而且福建沿海的海商船主,都要每年給於孝天繳納一千到兩千兩銀子,方能得以獲准出海行商,否則的話船隻便會被於孝天沒收。
於孝天單是這一項進項,就撈的是盆滿鉢滿,令以前靠着通海貿易賺錢的不少人,對此都眼紅不已,有心想要分一杯羹,可是於孝天把這大海當成了他私人產業,令人針扎不入,潑水不透,任何人想要從中分潤一些,都沒有可能。
而且於孝天這個人之所以犯衆怒,也是因爲他太過跋扈,把便宜都佔了去,現如今福建士紳和當官的爲了發財,誰暗地裡和通海貿易沒有那麼一些聯繫?許多人自己就購置有通海大舟,僱人替他們駕船出海做生意。
就算是有些人膽子小一些,或者是資金不夠,也會把閒錢借給一些海商,吃高利同時也從中分潤一些利益。
於孝天收取通海的過路費,便觸及了他們的利益,故此不少人不想交這個份子錢,可是於孝天誰的面子都不看,想要出海可以,拿錢來,要不然的話任你是誰,只要船隻出海,沒有拿到海狼給予的令旗,在海上只要被海狼的緝私船發現,便立即沒收船隻和財貨。
爲此不少人被於孝天搞得是傾家蕩產,把於孝天恨之入骨,現如今鄒維璉到了福建任巡撫之職,而且鄒維璉不是福建當地拔擢的官員,對福建這邊的情況不瞭解,所以他們便藉機大肆給於孝天下眼藥。
鄒維璉對於孝天這個做法,也感到很不滿,這麼大一塊利益,卻都讓於孝天給吃了去,朝廷官府一點便宜都佔不到,雖然他算是清官,沒打算從中也撈一筆,可是看到於孝天大把摟錢,還是很有點眼紅的意思。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於孝天現在已經公開控制了臺員島,把整個臺員島都視作了他的私產,臺員島到底多大,鄒維璉其實也不清楚,只聽聞說臺員島很大,甚至有人說臺員島有半個福建那麼大。
於孝天佔了臺員島,卻不把臺員島歸入大明版圖,倒是把臺員島當成了他的私產,這如何了得?說白了這傢伙是不是有打算,以後以臺員島爲他的老巢,割地自立稱王呢?
一想到這裡,鄒維璉就大感不忿,在他心中,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於孝天現在已經受撫,成了大明的將領,那麼就算是朝廷命官了,既然是朝廷命官,那麼就不能有這種想法。
臺員島那麼大,他自己佔着,當他自家的私產,這如何了得?起碼他要把臺員島交給朝廷,劃入到大明的版圖之中。
大明已經N多年沒有擴充一點土地了,這些年來建奴還把遼東給佔了去,蒙古諸部也開始不安分,使得蒙古一帶也成了飛地,蒙古諸部現如今成了建奴的附庸。
大明版圖日漸縮小,要是現在他能逼着於孝天將臺員島劃歸大明版圖,投效大明的話,這無疑可是增光添彩的事情,聖上這個人,其實是有點好大喜功的,要是能這個時候開疆拓土,給大明增加一塊轄域的話,估摸着聖上肯定也很高興。
於是鄒維璉便暗自打起了主意,琢磨着怎麼才能逼迫於孝天,把臺員島交給大明,劃入大明版圖。
鄒維璉考慮再三,還是認爲,這件事直接明說更好辦一些,於孝天現如今畢竟還是大明的總兵官,曉以利害的話,他如果沒有自立之心,那麼應該明白他這麼做,是不合適的,弄不好可能會答應他的要求。
可是他左等右等,於孝天卻一直沒有來福州謁見他,讓鄒維璉很是有些惱火,但是卻又打聽不到,於孝天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一個大明總兵,現如今居然找不到人,說起來也算是個笑話,於是鄒維璉專程派人,去找於孝天的手下,令他們通知於孝天,讓於孝天儘快前往福州謁見於他。
正在鄒維璉等着上火的時候,這一天有人跑到巡撫衙門稟報,說於孝天已經率領一支二十多條戰船的船隊,駛抵了閩江口,靠泊在了閩江口的琅岐島,於孝天正乘坐三條戰船,逆流而上,駛入閩江,前來福州。
鄒維璉鬆了一口氣,心道這傢伙終於還是回來了,本來有心想要給於孝天來個下馬威,但是仔細想想,也覺得不是很合適,畢竟於孝天此次返回福建,乃是奏捷還師,這次他在登萊打的不錯,戰功赫赫,要是自己太過怠慢於他的話,少不了會被人以後抓住把柄,彈劾於他。
於是他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令人到碼頭迎接於孝天,佈置一個相對比較隆重的迎接儀式,畢竟於孝天這次代表的是福建出兵山東的,打的這麼漂亮,也算是給福建人臉上添光了。
當於孝天抵達福州南門碼頭的時候,這裡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福州知府王永吉親臨碼頭,代巡撫鄒維璉迎接於孝天。
在碼頭上,王永吉帶領衆官,給於孝天敬酒道賀,算是對他此次北上平叛所獲戰功的一種敬意。
於孝天也滿臉堆笑,打着哈哈跟他們見禮,在碼頭上折騰了老半天,這纔在近衛的護送之下,前往了巡撫衙門,謁見鄒維璉。
鄒維璉作爲福建第一官員,位高於孝天不少,所以不去碼頭親自迎接於孝天,也算是無可厚非之事,但是於孝天卻還是相當不滿,因爲換做是熊文燦的話,他肯定會在這個時候,屈尊到碼頭親自迎接自己,可是這鄒維璉,顯然不買他的賬,看來接下來一段時間,鄒維璉和他之間,恐怕是要有一場明爭暗鬥了。
果不其然,於孝天進入巡撫衙門之後,參見鄒維璉,鄒維璉居然連起身都沒有,就這麼端坐在大案之後,受了於孝天一禮,只是淡然的說了一些不鹹不淡的恭喜的話,然後讓人給於孝天賜了個板凳坐,居然連大椅都沒給於孝天一張。
於孝天便開始心中着惱了起來,心道你這個鄒維璉,老子好歹也是剛剛奏捷還師,你小子居然如此不給老子面子,看來你這傢伙,是想要給老子個下馬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