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能成?這褚彩老是什麼東西?他可是去年年初,還大舉興兵,跑來攻打咱們南曰島的,大當家別忘了,當初您可是險一些就被褚彩老用大炮給轟塌的寨牆活埋了!
現如今怎麼能賣給他們大炮呢?之前賣給顏思齊一些大炮,倒也罷了,這褚彩老是說什麼都不能給他們的!”
衆人一聽於孝天要賣大炮給褚彩老,一下就跟在馬蜂窩裡面丟了個鞭炮一般,一下就炸了窩。.
劉老六面子最大,當場就蹦起來反對於孝天賣炮給褚彩老。
至於其他人,特別是軍事系統的不管是水師還是戰兵,都像是被扎住了一般,一個個蹦起來大聲抗議,表示這大炮賣給誰都行,就是不能賣給褚彩老。
於孝天就知道會遇上這樣的抗議之聲,由着他們發表他們的不滿,但是眼光流轉了一下,卻看到林易陽嘴角帶着一絲微笑,坐在一旁始終不出聲,彷彿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一般。
另外理事堂那邊趙麻子和李狗子,也都沒有表示反對,只是坐在那兒不吭聲。
於孝天聽罷之後,點點頭,他之所以要把這種事,擺在桌面上,讓手下人知道,不是他凡事都要問問手下人的意見,而是通過這種方式,要摸摸手下衆人的想法,當然決定權最終還是在他手裡。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自己做出某種重大決定的時候,讓手下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私底下對他做出的決定感到不滿,在下面發出各種聲音,導致內部出現裂痕,一次兩次無所謂,如果時間長了的話,這種不滿便會被積累起來,最終搞得人心向背。
所以當有比較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拿定主意的時候,在他考慮清楚之後,他一般都會把手下召集起來,先問一下他們的意見,瞭解一下他們的想法,然後再告訴他們他的決定,和爲什麼他要這麼做。
這麼一來,他手下們便可以在這個時候,把問題消除,統一起認識,省的下去之後在下面的部衆之中胡亂髮牢搔。
等大家都表過態之後,於孝天這才輕咳了一聲,扭頭又看了看理事堂的幾個人,他很清楚這幾個人在想什麼。
去年年底到現在,他們在跟顏思齊的軍火交易之中,獲得了豐厚的利潤,賣給顏思齊的大炮,讓理事堂賺了不少銀子。
理事堂管着海狼的吃喝拉撒睡,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從來都只嫌錢少,沒有嫌錢多的時候,只要能賺錢的買賣,他們都願意幹,以前他們之所以反對,是沒有從中嚐到甜頭,一旦嘗過了甜頭之後,現在就是於孝天要把軍火賣給朝廷,他們估計也願意幹。
所以這一次於孝天打算賣大炮給褚彩老,他們考慮的不是褚彩老會不會拿着這些大炮掉頭來對付他們,也不是考慮褚彩老是不是他們曾經的敵人,而是已經心裡面開始打起了小算盤,開始琢磨着應該賣給褚彩老多少大炮,什麼型號的多少錢一門,這筆買賣之中,他們又可以賺取多少銀子。
倒是林易陽的態度,這會兒顯得很曖昧,不過於孝天也大致猜得出,林易陽這小子肯定是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所以這纔不亂髮言亂表態。
“林先生!你爲何一直不說話?”於孝天對林易陽問道。
林易陽聽到於孝天點了他的名,於是便趕緊站起來垂手答道:“在下沒有意見,所以沒什麼好說的!在下願聽大當家的決定!”
“哦?這是什麼話?沒有意見又算是什麼?那麼你到底是支持把炮賣給褚彩老,還是反對呢?我不想聽你說什麼沒有意見,你說說看,到底是支持還是反對?”於孝天看出了林易陽在耍滑頭,但是卻並不給他機會,非要他明確的表態。
林易陽這一下沒法不說話了,於是只好答道:“在下支持賣炮給褚彩老!……”
聽到林易陽的話之後,下面衆人立即便又都嗡嗡了起來,劉老六一臉的不高興,覺得林易陽是不是有點腦子也不正常了。
“諸位且聽在下一言!在下和大當家是一個看法,雖然說褚彩老曾經是我們的敵人,並且欠下了我們血債,但是換而言之,褚彩老付出了更大的代價,使得他這個海上的大佬,在南曰島一戰之後,已經淪爲了二流!
而眼下暫時我們還沒有南下的打算,褚彩老又在這一年多來,對我們處處遷就,並且表現的恭順,那麼這個敵人,就暫時不再是我們的敵人!
相反,倒是鄭一官,眼下處處咄咄逼人,想要把他的勢力擴大,而鄭一官眼下才是我們的威脅。
但是鄭一官暫時因爲有顏思齊的牽制,又忌憚於我們的實力,所以暫時不敢跟我們大打出手,只能去跟褚彩老搶地盤!”
說到這裡,林易陽故意停了一下。
劉老六於是說道:“他們狗咬狗最好,狗咬狗一嘴毛,誰咬死誰都不心疼!讓他們去咬好了!”
林易陽搖頭道:“不然!話雖這麼說沒錯,但是這也要看孰強孰弱了!看似褚彩老實力不弱,但是南曰島一戰之後,褚彩老實力大衰,作爲後來者的鄭一官卻風頭正盛,而且鄭一官的路子要寬,他和壕鏡澳的佛郎機人交情很深,本身他曾經受過洗禮,是個天主教徒,所以頗受天主教教會的支持。
所以他可以買到別人買不到的紅夷大炮,但是褚彩老卻不成,他只能吃老本,憑着他手頭的積存來和鄭一官對抗,這段時間漸落下風。
時曰一長,褚彩老恐怕就會分崩離析,到時候鄭一官便會搶佔一大塊地盤,擁有更強的實力。
這不是大當家想要看到的,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賣給褚彩老一些大炮,讓褚彩老恢復一些實力,有能力和鄭一官對抗。
更何況我們只是授之以器,又不是教給他怎麼鑄炮,褚彩老想要靠着我們賣給他的這些大炮,今後掉頭來和我們對抗,根本還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這方面不需擔心太多!
相反褚彩老拿到我們的大炮之後,方能知道我們的厲害,就更不敢輕易得罪我們。
讓一個對我們有利的人控制漳州潮州一帶的海面,總比讓一個敵視我們的人控制那裡要強吧!
所以我對此事來說,是支持的!”
聽了林易陽的這番話之後,那些反對的人開始低頭琢磨了起來,有些人開始點頭表示有道理,包括劉老六也閉上了嘴,摸着下巴的山羊鬍開始閉眼考慮了起來。
於孝天笑着拍起了巴掌,連連點頭道:“說得好!知我者林先生也!
林先生說的很好!我們寧可讓一個臣服於我們的人來佔着漳潮海面,也不能看着鄭一官佔了那裡,更何況褚彩老的銀子可是很多,與其他被鄭一官幹掉,這些銀子落在鄭一官的囊中,倒還不如先裝在我們的口袋裡面更好一些!
褚彩老確實是我們的敵人,但是那是曾經!就算是今後我們想要收拾他,也隨時都可以收拾掉他!但是我們眼下重點並不在於佔多大的地盤,而是要集中力量守住眼下的地盤,大力開發淡水和雞籠兩地,如果有可能的話,下一步我還想向南發展,因爲臺員島南部更適合耕作,比起北邊這邊,那邊的環境更好一些!
所以眼下我們需要褚彩老來替我們牽制鄭一官,因爲鄭一官纔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之一,這個人心狠手辣,而且年輕氣盛,一旦讓他壯大的話,將會成爲我們最強的對手。
單有一個顏思齊,恐怕並不足以對付鄭一官,鄭一官一旦幹掉了褚彩老,對我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你們永遠都記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鄭一官現在是我們的敵人,那麼和鄭一官作對的人便是我們的朋友!就算是褚彩老曾經是我們的敵人,也一樣可以成爲我們的朋友,因爲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與其我們親自提刀上陣去跟鄭一官拼命,那麼我倒是更願意讓褚彩老先上,就如同我岳丈大人所說,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咬吧!但是前提是不能讓一條狗被咬死,哪條狗如果弱的話,我們就幫他一把,要是一條狗把另外一條狗咬死了,那就不好玩兒了!
我們需要那邊暫時亂下去,越亂越好,他們亂的厲害,才能分散我們的壓力,別忘了現在的福建撫臺大人朱一馮,可是正在厲兵秣馬,磨刀霍霍,有他們在閩南折騰,朱一馮就要考慮考慮,該對誰下手的問題了。
怎麼樣岳父大人?聽了我們的這些話,您覺得這炮是該賣給褚彩老,還是不該賣給他呢?”
劉老六聽完了於孝天的話之後,苦笑了一下搖頭道:“說來說去還是你們有理呀!照你們這麼一說,我現在也覺得,這炮要是不賣給褚彩老的話,反倒是不對了!也罷,那就賣給他好了!但是價錢不能低!怎麼也要狠狠的宰他一刀!”
“哈哈!這個好說,好說!一定不會便宜他們的!”於孝天哈哈大笑了起來。
(特別鳴謝gZg1972兄弟的不吝打賞,多謝諸位兄臺的支持與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