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宋傑。”
“宋傑是朕的侍衛出身,雖是正經侯爵,實則出身朕的侍衛。”
“朕太瞭解他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忠心。”
“若統兵十萬以上,朕最放心的人就是宋傑。”
“因爲他沒能力造反。”
“而且,他又和朕有姻親,世代勳貴,他沒有造反的動機。”
“所以,每逢大戰,朕必派他統兵,他在,朕放心。”
“宋偉和他不一樣,宋傑讓朕特別放心,他不善統兵,但會將權力下放,併爲朕舉薦人才。”
“宋偉則是自認爲有兩把刷子,且朕也認爲他有能力,事實證明是朕看走眼了,他能力着實一般。”
“而且,宋偉不幸,死在了征途中。”
朱祁鈺道:“三十一,毛忠。”
“毛忠有名將之資,明明一個軍人,卻攙和進政治之中,所以朕討厭他,也就不太用他。”
“壓了幾年,算是磨平了他的棱角。”
“這才爲朕所用。”
“也立下一下功勳,可他明明歲數那麼大,非要獨領一支軍隊,最終病死在沙場上,導致他帶走的大軍損失慘重,這是過。”
“所以,朕沒有追贈毛忠國公之爵,僅以侯爵禮下葬,且葬禮辦得並不風光。”
“三十二,龔永吉。”
“龔永吉此人,你印象不深,但大明在對馬島的戰略經營,完全是他一手做的。”
“他是文官,是朕求他做勳貴的。”
“他在對馬島十年,病死在島上,朕將一座島礁,命名爲永吉礁,紀念他的功勞。”
“大明能威懾倭國,操縱倭國,能從倭國隨便徵兵,龔永吉功勞最大。”
“三十三,胡豅。”
“胡豅若活下去,必然進前十,奈何天妒英才啊。”
“三十四,于冕。”
“于冕比於康厲害得多,不過,論穩重,還是於康更好,於康有他父親之風,且沒有他父親的傲氣。”
“而於冕學到了于謙的皮毛,也繼承了他的傲氣,所以排名不高。”
“三十五,許寧。”
“許寧是許泰的父親,許貴的兒子,許寧沒有辜負朕的期望,終於成長爲一代名將。”
“只是可惜,許寧在魏國戰場上,中流矢身亡,不然排名還能靠前。”
“三十六,郭懋。”
“郭懋的功勞,在於發現新大陸,反而戰場上的功勳不多。”
“大明能得到全世界,跟他關係極大。”
“榮封國公,是朕對他成績的肯定。”
“三十七,房能。”
“房能大智若愚,若重劍無鋒。”
“他是朕一點點磨礪出來的名將,朕一直認爲,他是朕的徐晃。”
“穩重、靠譜,朕將難題交給他,他一定能妥善解決,且從不邀功,他是朕最信任的將領之一。”
“他從來沒單獨領軍過,但所有攻堅任務,都會交給他,他總會按部就班的完成。”
“可他晚年納妾不祥,被妾室聯合姦夫,毒害而死,可惜了朕的名將。”
朱祁鈺有點唏噓房能。
“第三十八,李杲。”
“李杲的能力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他在你手上,一定會大放異彩的。”
“三十九,王離。”
“王離出身農家,因爲在軍隊中作戰出色,被遴選進入武學,又因爲用功讀書,被于謙看重,成爲于謙的好學生。”
“王離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他的時代快要來了。”
“第四十,伊旭春。”
“他是倭人,因作戰勇猛,而得到上級提攜,一步步爬到了國公位置。”
“可惜他生不出兒子,爵位無法傳承。”
“納了二百多個妾室,最終被妾室害死,也是可憐。”
“四十一,於康。”
“於康朕說過了。”
“四十二,仇鉞。”
“仇鉞此人,功利心甚重,慣會殺良冒功,此人有名將之實,卻無名將之品德,此人要慎用。”
朱祁鈺對仇鉞印象不好,許泰功利心也重,但不會殺良冒功。
仇鉞不止一次這樣做,屢次警告死不悔改,且每次出征,必斬幾萬頭顱充作戰功。
他壓根就不是去藩國立功的,單純是去殺夷人的。
“四十三,毛榮。”
“毛榮也非名將之資,是毛海一手帶起來的。”
“第四十四,朱儀。”
“朱儀也沒有名將之資,而且他是正統帝的人,奪門之變時,他家明確站在正統帝那邊。”
“朕沒殺他,並且用他統兵。”
“他被朕嚇破膽子了,朕給一百萬大軍,他也不敢造反,因爲沒人聽他的。”
“朕爲了戲弄他,每逢打仗都讓他去。”
“現在想想也挺可笑的,不過,也將他練成了名將。”
“後期,派他出徵,恰恰說明朕放心他。”
“朱儀每逢戰爭,必然給朕交上來一份完美的答卷。”
“晚年他也是極爲謹慎,從不多說話。”
“他的兒子朱輔也不錯,雖不是名將,也是個可用的幹練之才。”
“這人得逼一逼。”
“四十五,徐賢。”
“徐賢剛繼承爵位的時候,就是個二愣子,沒少辦錯事,打敗仗。”
“他懂得沉下心來學習,他資質並不出色,卻一點點進化成了名將,他四十歲時還只是個頂級將領而已,單獨領五千大軍是極限。”
“五十歲時,能領一萬大軍。”
“六十歲時,他竟能指揮五萬人的戰役,且打得可圈可點,已經是頂級名將了。”
“七十歲時,完全能獨當一面了。”
“徐賢厲害之處,在於不停進化,連朕都詫異,七十歲的他還在不斷進步。”
“反而把範升壓了下去。”
“實至名歸。”
“第四十六,範升。”
“範廣的兒子,算不得名將,但統兵極爲可靠,他沒有大勝的經歷,也沒有大敗的經歷,很多戰爭他都參與過。”
“作爲異姓王的兒子,無論是軍中還在家中,朕都沒收到過言官對他的舉報。”
“他極爲低調,低調到讓人忽略到京師還有這樣一個頂級將才,叫他一聲名將,夠格。”
“範升在朕身邊幾年,朕就發現他超脫一般人的穩重。”
“老四,名將,並不是只形容那種驚豔之輩的,反而像範升、朱儀、房能這樣的,纔會真的讓人安心。”
“神英打仗驚豔,可他出徵,朕都會提心吊膽,神英思維跳脫,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出徵必定彈劾奏疏不斷,朕都心煩。”
“反而房能、範升出徵,朕從來不需要擔心。”
“你比神英厲害,但伱出征,朕就不安心。”
朱見漭老臉一紅。
打了一輩子仗,說實話他比較喜歡房能、範升這樣的執行者,這樣的人用着舒服。
“後面就不說了,整個景泰朝,名臣名將數不勝數。”
“開拓這廣袤的世界,又涌現出無數名將。”
“若各個藩國都數一遍,估計要數很久很久。”
朱祁鈺今日也乏了,不願意繼續數了。
其實還有太監的。
最會打仗的太監,比如覃益、秦成、賀知恩,都是名將。
其中秦成是跟王越練出來的,也是獨當一面的帥才,覃益是在宮中學出來的,都是帥才。這幾天,朱見漭在養心殿,肉眼可見的老皇帝在衰老,他卻樂此不疲的研究理論。
正因爲心中有工作要完成,所以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衰老。
“朕可能看不到大明版圖完整的一天了。”
“把地圖拿來,將要拆分的省份,可能拆分的省份,都標註出來,讓朕看看。”
朱見漭讓人將地圖拿來,指着地圖。
“北面加高後,黑龍江太大了,拆分成兩個省,庫頁島和蝦夷島拿出來,組建庫頁省。”
“西域拆分成三個省,崑崙省、阿爾泰省、伊犁省,費爾干納省,改爲天山省,帕米爾高原上建立蔥嶺省,興都庫什山脈,建立歸墟省。”
“唐朝時,管這裡叫吐火羅和大夏,之前定下叫歸墟省,簡稱就用夏吧。”
“唐努烏梁海省和烏蘇裡雅臺省,就不要拆分了,降低行政成本。”
“這樣一來,朕算算啊。”
東北:庫頁省(簡稱樺),黑龍江省(簡稱龍),吉林省(簡稱金),遼寧省(簡稱遼),突厥省(簡稱鐵),韃靼省(簡稱檀),朝鮮省(簡稱韓)。
北方:勒拿省(簡稱勒),葉尼塞省(簡稱葉),捕魚兒海省(簡稱貝),蒙古省(簡稱蒙),熱河省(簡稱趙),河北省(簡稱燕),北直隸(簡稱直),山東省(簡稱魯),渤海省(簡稱渤),黃海省(簡稱黃)。
西北:鄂畢省(簡稱鄂),烏蘇裡雅臺省(簡稱烏),唐努烏梁海省(簡稱唐),阿爾泰省(簡稱泰),崑崙省(簡稱昆),伊犁省(簡稱伊),天山省(簡稱費),蔥嶺省(簡稱帕),青海省(簡稱雍),甘肅省(簡稱涼),寧夏省(簡稱雲),山西省(簡稱晉),陝西省(簡稱秦)。
中部:河南省(簡稱豫),江蘇省(簡稱淮),日本省(簡稱齊),南直隸(簡稱南),安徽省(簡稱皖),江西省(簡稱贛),湖北省(簡稱楚),湖南省(簡稱湘),廣東省(簡稱粵)。
東南:浙江省(簡稱吳),福建省(簡稱閩),呂宋省(簡稱宋)。
西南:歸墟省(簡稱夏),烏斯贓省(簡稱臓),雲南省(簡稱滇),貴州省(簡稱黔),四川省(簡稱蜀),重慶省(簡稱渝),廣西省(簡稱桂),交趾省(簡稱交)。
南方:孟加拉省(簡稱孟),大理省(簡稱白),南詔省(簡稱緬),瀾滄省(簡稱怒),吞武省(簡稱泰),萬象省(簡稱暹),湄公省(簡稱柬),林邑省(簡稱佔),馬六甲省(簡稱馬),鳳麟省(簡稱鳳),滄海省(簡稱滄),聚窟省(簡稱瀛)。
十京六十二省。
面積臨近2300萬平方公里。
朱祁鈺手掌摩挲着地圖,眼眸閃爍光芒:“這天下,朕真想去看看啊。”
“六十二個省,之前是五十七個省,加入了帕米爾高原和興都庫什山脈兩個省。”
“又拆分出來四個省,林邑省、阿爾泰省、伊犁省、庫頁省。”
“撤掉了幾個直隸,只剩下南北兩個直隸,若南北兩個直隸也撤掉的話,就變成了十京六十省。”
朱祁鈺對版圖已經很滿意了:“別看興都庫什山脈這地方太窮了,但掌握好此地,大明的西大門永遠無人能叩開。”
興都庫什山脈,就是帝國墳場。
“朕這些年花了這麼多錢,經營此地,就是想作爲大明的西大門。”
“可投資太大了,朝中反對聲音也太大了。”
“朕也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若藩國要,就只能送給藩國。”
“若藩國實在不要,朕就能勉爲其難的收下,朝中也無法反對。”
“現在雖然設省,想要徹底掌握,沒二十年之功是做不到的。”
“老四,這個重擔朕就交給你了。”
朱見漭看着地圖入神,商國也十分強大,可和如此浩瀚的大明地圖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馬上他就要掌控這個龐大帝國了。
可此刻,或多或少有幾分不捨,因爲這也意味着老皇帝要死了。
“帝國領土龐大,治理起來卻非常難。”
“尤其這些邊陲省份。”
“這次在北方動工程,才知道,這些凍土區裡,藏着很多罪犯。”
“蔥嶺省和歸墟省,是最難管的兩個省。”
“你還要防備,氣溫上升之後的烏斯贓,唐朝時的吐蕃,不得不防。”
“六教並行,是國策,不許動搖。”
朱祁鈺想到哪裡,就交代到哪裡:“老四,世代皇帝都要全信,後宮之中,妃嬪公主,王府中的王妃郡主,統統不許單一信一個教派,若敢就逐出宗室,妃嬪則打入冷宮,公主貶謫成庶人,賜白綾!”
“不能偏頗。”
“各教信徒都不少,作爲皇帝,不可偏頗一教,那是取亂之道。”
“且六教都有強大的政治背景,可用儒教消融它們,就如佛教被融入儒教一般。”
“宗錄司,重中之重,一定要延續朕的國策。”
朱祁鈺緩緩道:“六教,皆是大明國教,一碗水端平。”
“老四,朕知你不屑教派。”
“可人吶,終究有無助的時候,朕亦有,你也有。”
“用教派的教義,來濡養心靈,是好事,比作奸犯科更好。”
“而且,六教在教人向善。”
“不要以爲基教和伊教,非本土教派,就另眼看待。”
“佛教,亦不是本土教派。”
“可在華夏紮根上千年,已經變成了本土教派。”
“教派沒有壞的,就看你怎麼用。”
“不要阻攔百姓的信仰,那是最愚蠢的行爲。”
“只要是好教,就允許信,只要是積極向上的教派,就是好教,勸人向惡容易,勸人向善難。”
“老四,朕感覺自己的大限要來了。”
朱祁鈺忽然聲音變得低沉,語氣呢喃:“朕看見了孫太后。”
“你還記得她嗎?”
“記得,太后,兒子當然記得!”
朱見漭對孫太后的印象,是一個很慈祥的老太太,他小時候沒少在仁壽宮中玩。
他們這些年長皇子,晨昏定省,都要去請安的。
老實說,孫太后對他們這些孩子是不錯的。
孫太后薨逝之前,是他們這些孫子在身前陪伴的,當時哭得很兇。
皇帝只露了一面。
那次也是關起門來密談的,他並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也就兩三天之後,孫太后就薨逝了。
“朕看見她了。”
“她是朕的嫡母,朕登基之前,她待朕不好不壞。”
“不,準確地講,是朕巴結她,她才待朕那樣的。”
“她是何其金貴的人呀。”
“她是大明王朝中,唯一一個寵冠六宮的女人。”
“連襄王見了她,都心神搖曳,甚至願意爲她去死。”
“宣宗皇帝一生,愛煞了她!”
“她那樣天仙似的人,怎麼可能看得上朕這個偷生子呢,是朕巴結她,所以才略微垂恩,不至於讓張太皇太后那邊過不去罷了。”
“僅此而已,對,就是這樣的。”
“朕登基之後,可沒少巴結她呀。”
“爲了滿足她的歡心,朕什麼都做得。”
“可因爲朕搶走了她兒子的皇位,所以她討厭朕,折騰朕,毒害朕!”
朱見漭瞪圓眼睛:“爹,太后她?”
他趕緊讓所有伺候的宮人都出去,關閉殿門。
“她毒害朕!不止一次!”
朱祁鈺眸中森然:“朕沒殺她,因爲朕殺不了她!”
朱見漭知道,他爹又要說出一個大秘密了。
“老四,你不知道。”
“朕剛繼位時,多麼渾渾噩噩。”
“朕是真的想將她當親母親一樣孝敬的。”
“饒是朕的親生母親,朕都不曾那樣孝敬過。”
“因爲,她掌握着正統權柄呀,朕的正統性來自於她!”
“朕奴顏婢膝地對待她。”
“是朕犯賤,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段記憶不堪回首。
朱祁鈺已經用了這具身體六十二年了,早已經融爲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