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在陽和衛是有名的大戶,錢家被守備府查抄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陽和衛。
得知這個消息的普通百姓,只當多了一樣茶餘飯後的閒談佐料。
然而,不明白真相的陽和衛大戶人家,人人自危,害怕自家成爲虎字旗下一個抄家的目標。
就在錢家被抄沒不久,陽和衛城中的另外一家大戶人家石家,同樣被守備府的兵馬查抄,一家老小都被抓進了大牢。
這一下子嚇壞了陽和衛的那些大戶。
有能力大戶人家想辦法舉家搬遷,要麼就分成兩支,一支留在陽和衛守着家業,另一支帶上家中能帶走的錢財逃離虎字旗統治下的大同。
少數幾個外無遠親家中財力有限的富戶,乾脆舉家投獻,把家中所有家業送予虎字旗。
坐鎮在陽和衛縣衙的趙宇圖,第一時間得知了那些大戶人家在陽和衛的種種舉動。
對於離開陽和衛甚至大同的大戶人家,他完全不予阻攔,任由他們離開,只不過這樣的人家離開後,留下的土地田產一律充公。
那種分離一支族人離開大同的大戶人家,趙宇圖只給留下的人分有田產,對於舉家投獻的大戶人家,趙宇圖也只下收了田產,其他的東西一一退回。
分田在陽和衛如火如荼的進行。
受益最大的便是以前只能租種別人田地的佃戶,和那些家中只有少量田地的自耕農,對於他們來說一兩銀子不用給,得了不少的好田,還不用交租子,賦稅也比以前少了,眼看日子就要好起來。
百姓心中都有桿秤,誰能給他們帶來切實的好處,他們就願意擁護誰,至於虎字旗是不是反賊,他們並不是很在乎。
趙宇圖在陽和衛一留就是半個月,其他地方送來的公文,他也只能在陽和衛處理,在派專人送回各地。
“分田已經接近了尾聲,蘇縣長和錢石兩家該怎麼處置?”焦雲向趙宇圖詢問。
如今他已經由縣丞升任陽和衛縣長,因爲新任的縣丞還沒有上任,暫時還兼任着縣丞的職務。
在陽和衛,除了趙宇圖外,他在衙門裡可謂大權獨握。
趙宇圖放下手裡的公文,擡頭朝屋外看了一眼,說道:“外面下雪了?”
“有半個多時辰了,下官過來的時候,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鞋底。”焦雲回頭看了一眼屋外說道。
這已經不是大同的一場雪,卻是今年大同目前爲止最大的一場雪。
趙宇圖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口熱氣,嘴裡說道:“下雪好,瑞雪兆豐年,希望來年不會再像今年一樣大旱。”
“大同這邊還好,聽說陝西那邊旱的更厲害,接連兩年都顆粒無收,再這麼下去,陝西怕是要出大亂子。”焦雲說道。
趙宇圖掏出身上的菸斗,裝好菸絲點燃後吸了一口,嘴裡緩緩吐出白煙,道:“朝廷不給陝西發救濟糧,出不上飯的百姓想要活命,只能造反這一條路可走,這是亙古以來的道理。”
“先生是說陝西有人造反?”焦雲瞪大眼睛望着趙宇圖。
雖然他猜到了陝西遲早會出問題,但沒想到陝西已經開始有人舉旗造反了。
趙宇圖吸了一大口煙,緩緩吐出,說道:“陝西造反的人一直沒停止過,只是不成規模,很快就被鎮壓,要是來年陝西依然大旱,朝廷怕是要壓制不住了。”
作爲虎字旗的高層,他獲得消息的渠道遠比焦雲要多。
每一名虎字旗高層,不僅要着於手虎字旗治下的軍政事務,關於外界的情報也會隔三差五的進行探討,保證自身不會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
“要是陝西百姓也高舉了反旗,咱們虎字旗就能輕鬆一些,朝廷也不會只針對咱們虎字旗一家。”焦雲笑着說。
對於任何敢造大明反的人,他都持歡迎的態度。
趙宇圖從桌後繞了出來,走到門前,掀開門前厚實的簾子,看着外面的雪景說道:“夏收之前,陝西應該還算穩定,不會有太大的事情,一切就看夏收之後了。”
收完夏糧要交賦稅。
陝西連年大旱,地裡不是絕收就是隻有可憐巴巴的那麼一點收成,連種糧都不夠,然而各種賦稅沒有任何減免。
哪怕連年大旱,百姓也要承擔和豐年一樣的稅賦。
而且就算朝廷減免了賦稅也是一樣是杯水車薪,朝廷可以不收稅,地方上卻不會有任何減免,只會把朝廷減免的那部分用其它的名目從百姓手中收走。
王朝末年的亂象已經不是朝廷某一個人一句話就能夠改變。
“殺了吧!”趙宇圖掐滅了菸斗裡的菸絲,回頭看着焦雲說道,“蘇鼐臣,錢萬鈞,石開慶三人處斬,錢石兩家罪孽深重的幾個人也斬首,其他人等送去草原服勞役。”
說完,他放下門簾,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從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公文遞給了焦雲。
焦雲接過來看了一眼。
“天晴後把告示貼出去,你親自押送他們去刑場處決。”趙宇圖交代道。
焦雲點了點頭。
公文上蓋着軍政司的大印,他知道處決的這幾個人是經過東主同意的。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身穿棉甲的大漢。
“司局長,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趙宇圖走到一旁,哪怕掛在衣架上的皮襖,套在身上,又拿起一頂棉帽扣在頭上,嘴裡說道:“陽和衛就交給你和霍守備了,新任縣丞已經在來的路上,希望以後你們能好好配合。”
“外面下這麼大雪,先生不如多留一天,等雪停了再走。”焦雲見趙宇圖下着大雪就要走,想要勸說對方留下。
趙宇圖輕輕一擺手,道:“大同鎮那邊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處理,就不留了。”
說完,他邁步走了出去。
地上的積雪已經下了厚厚的一層,踩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腳印。
衙門門前的大街上,停着一輛雙馬拉動的大車,周圍是一隊身穿棉甲頭戴氈帽的騎兵。
趕車的車伕見趙宇圖從衙門裡走出來,急忙把車上的小凳子放在地上,用來給趙宇圖踩着上車。
焦雲站在馬車邊上,攙扶趙宇圖上了馬車,一直目送馬車和護衛馬車的騎兵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