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深秋的野狐嶺到十一月的涼鎮,從年前的臚溝河到初春的斡難河,一道道生死關卡,幾個月的輾轉縱橫,終於回家了。
包括夏十榆在內,現在只剩下十個人了,此刻,乍暖還寒的長城外,夏十榆帶着他的手下正遠遠的望着喜峰口關隘。
啊哦!
胡大疙瘩第一個滾下馬,在已經軟了草根荒草地上喜悅的怪叫着,像個頑劣的孩子一樣打滾翻騰,接着井貌安,井運水王小小葛大都跟着滾下馬,衣衫襤褸的滾做一團。
藍熙書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暖蓄,本來以爲很快就回來的,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四五個月,這四五個月彷彿有幾輩子那麼久。
實在沒力氣叫喊了,哥幾個扎堆擠在一起遠望雄關,過了這個高大的關口就到家了,那種喜悅讓人忍不住偷偷摸眼淚。
在入關的問題上,藍熙書和夏十榆發生了分歧,藍熙書建議延遲入關,原因很簡單,阿魯臺的兵日益臨近邊境,情報已經送達,皇上早就應該有所決斷,也許這幾日就會出關征討阿魯臺,而白話文一定不會無作爲,他會在皇上出兵前布控封鎖我們,白話文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我們。
說不定喜峰口關隘他早就布了控,只等我們到了。
夏十榆覺得大敵當前白話文不會不權衡利弊做這等貽誤軍機之舉。
白話文不會?
藍熙書忍住脣邊的冷笑,他看白話文比夏十榆看的透徹,他比夏十榆更懂得人心叵測。
兩個人交錯着馬頭言辭激烈,這是藍熙書第一次據理力爭,他務必要說服夏十榆,要不然這幫兄弟就要在家門口遭殃了。
一般的討論井運水和王小小都會參與,但這次夏十榆藍熙書明顯的避開他倆,單獨商量,大家遠遠的看兩人不停的圈馬錯馬爭論什麼,藍熙書表現的出乎大家的意料,沒人敢對夏十榆這種態度對話,只有井運水猜測一定是藍熙書不同意夏十榆的決定試圖說服改變他,這個決定一定關乎重大,否則藍熙書不會表現的這麼激烈。
誰也不敢往前湊,一天一夜沒填肚子了,快晌午了,青天白日的不能喝風充飢啊!
葛大一提議,哥幾個基本上都同意,感覺自己的地盤了,餓肚子說不過去,井運水分配人手弄些野味來。
“你心機太重,我不想因你的揣測而畏首畏尾,阿魯臺的布兵很重要,兀良哈與之勾結的情報也很重要,早早呈報,讓皇上明察決斷纔是根本,纔不妄我們的兄弟枉死他鄉,這麼重要的情報在手,我們卻遲不入關,這算什麼?如果走漏風聲,貽誤軍機之罪罪不可恕,我們的人豈不是白死了,我們豈不是白拼了。”
夏十榆也很激動。惡狠狠的瞪着藍熙書,凍傷一直未愈的左半邊臉很難看,讓這個原本英俊威武的男人看起來猙獰可怖。
兩個人馬頭對馬尾側眸相對,藍熙書不敢再加以顏色,夏十榆真動怒了。
“大人!這個我都懂,情報很重要,皇上如然起兵親征,定是定下了,我們的情報關乎阿魯臺老巢,不急於這兩日。”藍熙書試圖緩和語氣:“大人!對於白話文我們不得不防,他如是有大局爲重的胸襟又豈會處處與您爲敵,他已經起了殺心,將我們全部打入漠北就是他的險惡用心之一,我們一旦遭他暗算,就等同於給他做了嫁衣裳了,到時候,我們纔是不值啊!”
夏十榆猶疑的看看雄壯連綿的長城,又回首身後雪化蒼茫的曠野,夏十榆得神情越來越凝重,藍熙書忽然甩蹬離鞍單膝跪地:“請大人三思,非藍熙書心機暗算,對於白話文我們不得不防啊!”
遠處的哥幾個見此情景,呼啦啦都站起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都沒敢挪窩前湊。
“起來吧!”夏十榆神色憂戚的示意藍熙書起身:“若因一己安危而置軍情於後,這豈是人臣之道。”
夏十榆有些自言自語,藍熙書不由得感嘆,臣是真忠臣就是迂腐了點兒。
“大人!前期情報已經及時呈報,我們現在掌握的即使晚幾天呈報也不會貽誤戰機,並非藍熙書貪生怕死纔有此顧慮,而是我們沒有葬身漠北,若是被白話文謀害心有不甘,大人!白話文之惡毒非比常人啊!”
藍熙書起身,忽然抓住夏十榆的馬繮繩,從夏十榆的眼睛裡藍熙書只看到稍稍的遲疑,但不足以動搖他的決定。
“小書!”夏十榆忽然豎手製止藍熙書說話,他俯下身拍拍藍熙書的肩頭,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藍熙書,魚尾紋是那樣深刻:“我明白,你不要再說了,這樣吧!我帶兩個人進關,你押後!”
“這不行!”藍熙書忽然挺前一步,拉馬繮繩的手用了力,馬頭被他帶到自己懷裡,夏十榆的白馬很溫順的任藍熙書拉扯在懷,噴着響鼻蹭藍熙書的下巴,藍熙書斷然反駁夏十榆:“我去!大人留下!”
“不要意氣用事!我決定了。”夏十榆淡然的搖頭,攏繮繩帶馬,並厲聲招呼王小小。
葛大和井運水不在,夏十榆這一嗓子嚇的胡大疙瘩一哆嗦,幾個人都站起來望向這邊,王小小懵燈的應了一聲但沒動。
“大人!我去!”藍熙書死死拉住夏十榆的馬頭,白馬踏踏刨着蹄子後退,藍熙書亦步亦趨攏着馬頭不放:“大人!大人!”
“藍熙書聽令!”夏十榆猛然暴喝一聲,駭的藍熙書腰板一直,夏十榆的馬鞭憑空霹靂:“這是命令,退後!”
藍熙書鬆了手但沒退後,但是白馬卻被馬鞭驚響嚇的引頸嘶鳴,踢踏後退。
“王小小!”夏十榆又是一聲暴喝,王小小屁滾尿流的就翻上了馬背,貓腰策馬就奔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