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雖然年輕,但在偵緝密諜上邏輯縝密天資過人,王百草都覺得這個嘴上沒毛的年輕人深不可測,也難怪夏十榆敢把虎牙調教給藍熙書經營。
這是王百草經歷的最嚴峻的,從昨天他就穩不住心了,藍熙書深夜出現做了一番分析之後,王百草不安的心漸漸地穩下來。
貞姐捻着修長的手指,穩定住情緒:“我出去盯着點兒!”
夏十榆從來不把錦衣衛內部矛盾說給貞姐聽,以免她爲自己牽腸掛肚,寢食不安,今天藍熙書一番話讓貞姐陡然揪心,她開始想念夏十榆了,夏十榆月餘不曾來虎牙口了,這是他們分別最長的一次。
“我也去!”藍熙文把兩個糟糕饅頭的紅棗都給吃乾淨了,覺得不做點什麼說不過去了。
“不用!”貞姐攔住藍熙文,此時的王記藥鋪危險叢生,藍熙文待在藍熙書身邊纔是最安全的!
“讓她去吧!貞姐!房子會幫到你的!”藍熙書看藍熙文回頭看他,衝貞姐點頭。
貞姐和藍熙文一前一後出門。
“天亮之後,我和房子會回到知客家,丁啞有了新線索,我想局勢很快明朗化!王記藥鋪不要有任何異常舉動,我不打算動用虎牙口線上的人手,我會通知井貌安從鷹鎮調人手安插在王記藥鋪周圍,以確保你們的絕對安全!”
藍熙書一放筷子,端起茶盅咕嘟了幾口。
房頂上一陣瓦礫夾雜彈珠細碎滾動的聲音經過了東廂房向北。
“有人!”藍熙書霍起身形,把捏着的茶盅輕輕地放在了桌上,和王百草不約而同的吹滅了各自跟前的燭火,王百草離門最近一伸胳膊拉門,藍熙書閃了出去,東廂房的門虛掩着,房上的動靜停了。
這種動靜是有人踩動浮蓋瓦房表面的瓦礫和彈珠所發出來的特殊響聲。
藍熙書在東廂房門口豎着耳朵判斷來人的位置。
彈珠滾動的聲音沒了。藍熙書判斷來人就在屋頂東廂房靠近正房的地方。
院子裡漆黑一片,貞姐剛纔就把燈籠滅了,也不知她和藍熙文藏身何處,但來人的位置她們會比藍熙書更清楚。
來人發覺異常,也騎虎難下了,索性趴在了東廂房與北正房接壤的檐上。
“放還是留?”王百草拿不定主意。
“來了就留下!”
藍熙書一折腰,靴筒裡拔出一柄鋒利的彎刀,閃身出房,輕微的門軸響在這個時刻格外刺耳,房上客情知不妙,也打算撒丫子了。
瓦礫彈珠譁楞咕嚕急響!
牆根暗影裡一個挺拔的人影一見東廂房有了反應,得令一樣猛然起身一借牆根兒大水缸的缸沿,腿打連環,衣袍霍霍,蹬牆扣瓦先藍熙書上了房!
把個在王記藥鋪門臉後門把守的貞姐看的是瞠目結舌,這樣的身手她無法跟剛纔拘謹扭捏啃棗饃饃的藍熙文聯繫起來。
藍家一門都是錦衣衛的材料啊!
“看住小安和六兒不許露面!”王百草輕喝一聲,貞姐呆了一下閃身進門。
王百草平時也伸胳膊蹬腿的練練,也就是強身健體,比一般的老頭手腳靈活,藍熙書他們這種牆來牆去的技術他只有望洋興嘆的份兒,老爺子順手在東廂房的牆根兒抄了一把扁擔也鬥志昂揚的挺立在院子中間。
王百草熱血澎湃着,感覺無比年輕!
藍熙書剛撩上東廂房,迎面一個黑影大劈叉橫擔在了房脊上,哎呦一聲,還沒起身,屋頂那面霍起兩個人影,其中的一個矮瘦子靈貓一樣封住了黑影去路,藍熙文長腿一送,黑影不由自主的倒向這邊,恰好剛上來的藍熙書橫肘磕在了黑影的下巴上,右手一順,藍熙書制住了黑影的咽喉,黑影叫也叫不出來了,身子一癱任藍熙書劈手奪過那把不曾招呼一招半式的單刀。
“三少!”耗子低低的叫了一聲,藍熙書聞聲心裡一陣安慰。
藍熙書藍熙文駕着黑影下了房。
藍熙書將黑影往地上一慣,單刀倒向,刀尖抵住了黑影的心口窩,黑影吃痛一動不敢動。
王百草往地上一戳扁擔,俯身打着了火折往黑影臉上一湊,一張不算太難看的臉正對着他,瞳孔放大十分駭人:“這人早上來抓過藥!他和三指前後腳!”火折滅了,王百草黑暗中看着藍熙書,他隱晦了萬三金,三指是背地裡萬三金的綽號。
藍熙書明白了,來人是順着萬三金摸到王記藥鋪來的!
也就是說,來人對忘記藥鋪還不摸底!
“誤誤會!大水衝了龍王廟!哎!等等!我有令牌!兄弟京裡來的!”被團團圍住的來人見勢不妙爲了避免吃苦頭趕緊壓低了聲音自報家門,耗子哪管這個,上來逮住胳膊給擰了麻花了,王百草麻利的抖開一節草繩子霹靂噗嚕就給捆上了。
“我真是京裡來的!你們不能———嗚嗚!”耗子也不知那扯下一塊破布就手就把來人的嘴給堵上了。
“丁啞呢!”藍熙書壓低聲線問耗子。
“擱後頭!咦!”耗子也覺得不對勁兒,以丁啞的身手落不了單啊!
一陣輕微的衣袍摩擦牆體的聲音,藍熙書慢慢的側臉側目,黑乎乎的正房西房檐上,黑暗中的黑暗裡有極度緩慢的移動物,沒有好眼力和敏銳的洞察力是很難發現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黃雀正暗自慶幸沒到房頂一遊,前車之鑑觸目驚心,不用偵查了,王記藥鋪暗藏如此身手的人足以說明什麼了。
他想悄無聲息的溜到西牆的背陰裡然後順牆而下然後溜之大吉走爲上策!
緩慢的移動中他似乎感覺到了並未正面對他的藍熙書獵鷹一樣的注視。
黑暗中的對峙!
攀附牆角向後挪動的動作停了,他可以說接近成功了,他只剩下半邊臉。
他不確定,藍熙書是不是真覺察到了他的存在,還是慣有的警惕!
“三少!”耗子用力制住不停彈動的手下同行,感覺藍熙書轉移了注意力。
藍熙書輕輕的拍了一下耗子的肩頭,聲若蚊蠅:“看住了這個,誰也別動!”
大家都不知藍熙書發現了什麼,一個個保持石雕的姿勢,耳朵全豎起來了。
藍熙文的手伸到藍熙書的手心裡,藍熙書捏了捏房子冷手指。
那是高手!
先不說身手,就那份謹慎沉住氣起碼比抓住的這個強個十倍八倍,藍熙書揣測自己幾個起落可以趕上他,並不做糾纏的將其一舉制住。
那個傢伙的身後就是一條貫通西街的小巷,西街民居連片,一旦自己不能快速將其擒拿,走眼跟丟了,再挖可就難如登天了。
“誰在院子裡!”冷不丁的小安從藥鋪前門臉的後門一探腦袋,影影綽綽的幾個雕塑並未嚇着她,反而激起她強烈的好奇心,膽大害死貓啊!
“回去!”貞姐強壓怒氣一把把小安給拽回門裡。
門關上了,藍熙書再回頭髮現隱匿牆角的黑影不見了。
“誰也不許跟着!”藍熙書一拍藍熙文的肩頭,蹬蹬快步,踢踏柴堆,身手矯健的上了牆頭,眨眼消失不見。
一陣冷風肅殺,遠處傳來寅時將至的更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