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是用當年在黃縣的稱呼來稱呼陳大明與馬立年,因此陳大明終於放心了,他當即跟柳鵬探討起具體的細節問題:“那可要馬經承與李隊長多多幫忙,還有昌邑的諸位老朋友和新朋友,咱們好好合作絕對能大有作爲!”
跟昌邑這邊談了幾句以後,他突然發現柳鵬給他安排的這個鹽大使不管大小事務都離不開柳鵬與昌邑這邊的支持,特別是海滄鹽大使與海滄巡檢司同在一地,他這個鹽大使一旦沒有武力的支持,就只由任由巡檢司這些土皇帝魚肉了。
如果自己能獲得李修維與馬立年以及昌邑縣這些縉紳的全力支持,那麼海滄巡檢司的幾十名弓兵就成了純粹的擺設,海滄鹽場附近這近百里一切都由自己全權作主了。
因此他越談越熱烈:“行啊,滷水的事情好辦,只要你們姜家說服了柳少,到時候柳少跟我說一聲就行。”
看到司徒弄玉與朱子浩聯手開發滷水大賺特賺,昌邑姜家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們號稱“半城姜”,在昌邑就有數千族人,稱得上一地郡望。
但是另一方面也代表着他們必須對這數千族人承擔起救助的義務,甚至於那些已經移出昌邑的族人前來救援,他們也要竭盡全力給予援助。
平時也就是救助三五斗米而已,可是現在這次大災之年不但姜氏一族的家底都掏空,甚至還把族田、族產都質押出去,爲了早點把族田族學族產都贖回來,姜家首先就打起了滷水的主意。
而作爲海滄鹽場的主管,陳大明在這件事上有很大的發言權,所以他直接就說了“只要柳少一句話”,而柳鵬倒是笑了起來:“這件事我說了不算吧?關鍵是司徒弄玉他們已經在弄了。”
而這個時候史欽明就站起來說了一句:“柳少您放心便是,這是筆大生意,司徒一個人是吃不下的,不如把司徒還有朱子浩都請過來,大家談談怎麼合作?”
柳鵬畢竟不是昌邑人,對於昌邑情況的瞭解自然要依靠史欽明這佧本地人,他當即答應了下來:“那行啊!把司徒還有朱子浩朱老闆,還有打井隊的兄弟都請過來,大家好好談談合作的事情!”
這個時候陳大明當即說話了:“與其坐下來談,不如出去走一走,實地走一走更好談,到時候還請柳少幫我們海滄鹽場出出主意!”
史欽明是個聰明人,當即順着陳大明的語氣往下說:“海滄鹽場是個好地方,柳少是應當過去走一走,實地看一看,心裡纔能有數。”
海滄鹽場在產量與鹽田的數量上都不及萊州境內的另一個西由鹽場,但是就管轄的海岸線來說卻是更長一些,要從濰縣東部的濰河入海口開始越過昌邑全境一直延伸到掖縣,而海滄鹽大使對於這段沿海地區有着很強的發言權,特別是鹽場內部更是一個標準的獨立王國。
只是歷任的海滄鹽大使即使最強勢,再怎麼跟縣裡府裡別苗頭,也從來沒想到過要拿下這一二百里的沿海地帶,但是陳大明到了昌邑以後,卻覺得自己大有作爲,畢竟現在龍口在昌邑境內由誰當家一直沒定下來。
現在昌邑境內有司徒弄玉這樣的一方大豪,有谷夢雨特意扶植起來的東萊錢莊,有李修維這樣的巡防隊長,還有馬立年這位老對頭,但是柳鵬沒指定誰纔是龍口在昌邑縣的一把手。
但是在黃縣甚至是在招遠、萊陽,柳鵬都是指定了一把手具體負責,比方說楊廣文在黃山館主持局面,沈濱在馬停寨當家作主,而龍口的日常事務又交給了江浩天。
而現在昌邑這邊卻沒有結論,陳大明放下身段突然發現了這個絕佳的機會,自己若讓柳鵬再扶自己一把,做了龍口在昌邑的一把手,不敢說日子比知縣老爺還暢快,普通的典史、主薄肯定是比不上自己的神仙日子。
所以陳大明纔會請柳鵬到自己的鹽場上走一走看一看,讓大家都知道他是柳鵬柳大少的人,而且當初柳大少能進公門就是因爲他陳大明扶了柳少一把,好爲陳大明的下一步謀劃打下基礎。
當然他陳大明扶過柳少一把這件不能從陳大明口中說出來,一定得柳少自己說了纔有效果,因此陳大明纔會發出這樣的邀請。
而柳鵬也笑了起來:“出去走一走,這幾天都跟人坐着談事情,屁股都坐痛了,還是應當出去走一走,欽明,麻煩你幫我把司徒他們都叫過來!”
只是柳鵬雖然說“出去走一走”,但是這一走就是好幾天,而且陳大明一心想請柳鵬把自己的地盤都走一遍,而沿路的縉紳也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因此柳鵬的小日子過得很暢快。
只是柳鵬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在登州府內自然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蓬萊水城裡倒是一片歌舞昇平氣象,水城的軍民沒想到這些遼東商人居然有這樣的大手筆,他們居然一口氣弄來了幾十萬石甚至可能是上百萬石糧食,一條又一條的商船源源不斷地駛入了蓬萊水城。
現在整個蓬萊水城從碼頭到道路上都堆滿了糧食,如果不是已經有府城、登州各地的商人紛紛過來購買了,蓬萊水城早被糧食擠爆了。
蓬萊水城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的繁榮景象,上至登州總鎮下至普通的升斗小民,都在這一場如夢如幻的場景中賺足了好處,哪怕是碼頭上的力工,現在也對遼東人讚不絕口。
而金百萬與佟國用這些遼東商人也對前景充滿了期望了,金百萬覺得這一回自己肯定能賺到大錢了,別的不說,狄老闆又送來了一大筆莊票,而來問價的商人也突然增多了。
過去只有府城的商人來問價,可是現在卻是整個登州府一州七縣的商人都來問價,有些小額的交易已經談妥並開始正式交易,雖然存在一些賒欠的情況,但是整個行情看好。
來的不僅僅是登州府的商人,萊州府、青州府的很多商人都跑來問價,雖然交易沒最終談攏,但是現在遼東商人就用這一點來嚇唬不肯加價的登州人。
人生在世終究是吃米的,遼東現在運來的米豆固然很多,但是登州有多少口丁?
青州府與萊州府又有多少口丁,放開肚子的話,整個東三府一天能吃好幾萬石,遼東運來的這點米豆還不夠東三府吃一個月。
今年遼東多出來的米豆已經全部運到登州來,後面再也沒有多餘的米豆,你們登州人不買就要被萊州人、青州人買走了,正是因爲這樣的刺激,登州人的購買量一下子就增加了。
但是金百萬並不知道,登州人的購買量固然有剛性需求的成份在內,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北海錢莊與東萊錢莊、龍江錢莊一次性在市面上放出近萬兩銀子的莊票,對於飢渴至極的登州商界來說這近萬兩的莊票就比潤滑油一般,一下子讓登州市場有了活力。
而常夜號的狄老闆也把米價從三兩三錢降到了與蓬萊水城一樣的三兩二錢,而且買得多可以送貨上門上價格還可以適當往下降,如果是老街坊的話還可以賒欠一部分。
而宇文拔都他們也同樣採取促銷措施,所以登州米市一下子就出現了一波小陽春行情,加上登州各地的商人聽到消息紛紛趕來買米,所以最多的時候遼東商人包括購買意向在內一天賣出了近萬石米,讓這些遼東商人產生了錯覺。
但是遼東商人或許會出現錯覺,湯水建這樣的登州商人卻明白現在即使不是迴光返照,但情況也很難稱得上樂觀,因此今天徽寧會館的氣氛顯得相當沉悶。
徽寧會館是一個很封閉的地方,過去只有真正的徽州商人才能加入徽寧會館,寧國府商人一向是被拒之門外,直到二十幾年前寧國府商人才有資格進入徽寧會館,直到七八年前登州的徽州會館才改名徽寧會館。
但是徽寧兩府之外的商人,別說登門入室,就是徽寧會館外圍的小圈子都進不去,只是今天徽寧會館破天荒地打開大門,把湯水建、宇文拔都、吳孟輝這些登州本地的大商人和登州府的一些頭面人物都請了進去。
即使打開了大門,整個徽寧會館仍然是十分沉悶,湯水建鎖緊了眉頭說道:“我聽說了,陳大明到了萊州府以後把柳少請到他鹽場裡去,你們也知道海滄鹽場真要走一圈至少小半個月啊,你們說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大家知道應當把柳鵬第一時間請回來,然後北海錢莊往外放十幾萬兩銀子的款子,但問題在於誰去問,大家當即把目光轉向了謝三管家:“謝三管家,知府大人對這事有什麼說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