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瀋陽、遼陽失守之後,這裡的守軍,不管是客兵還是主兵,全部轟然而潰,下海的下海,南逃的南逃,留在蓋州的那些殘兵敗將也是全元戰意,跟土崩瓦解沒有區別。
只是對於趙經歷來說,他現在反而是鬆了一口氣,他對隨時準備上船的雷初陽說道:“還好你們柳經歷事情辦得漂亮,不然我不敢擔這個責任啊!”
雷初陽卻是十萬火急地問道:“你倒是跟我說說,現在蓋州到底有多少米豆,能運出去多少?”
趙經歷還是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雷初陽才一開口他額頭就全是汗跡了,只是柳鵬這大半年的運作讓他的責任至少減少了一半:“不到二十萬石,還好不到二十萬石……”
原本按照蓋州的庫存,由於陸路交通極其不便,大批米豆不能從蓋州及時向遼陽、瀋陽前送,所以蓋州的存米可以用海載斗量來形容,這裡存糧最多的時候名義庫存達到了五六十萬石,實際庫存也有四五十萬石。
現在這幾個月柳鵬每個月只給蓋州發出米各萬石,雖然由於餉臣、兵部與登州道不斷施加壓力,實際送到的數量稍稍超過了兩萬石,但是蓋州這邊的庫存卻是不斷減少,到現在趙經歷就跟雷初陽說了實話:“在庫實數大約是十六萬石多一點,十七萬石不到,而且堆在碼頭的米豆佔了一大半,很容易運走,運不走的米豆也就是六七萬石!”
“那就好,那就好!”雷初陽也是鬆了一口氣,他朝着趙經歷介紹道:“這是我們水上巡防隊的江縱雲江總隊長,他就是來把這蓋州的米豆盡數運走,還有運不走的米豆我們不能留給建奴……”
“是不能留給建奴!”江縱雲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六七萬石米豆,都是登萊民衆的民脂民膏,怎麼能留給建奴資敵,一把火都給我燒了!”
遼東的建奴大兵隨時可能南下,現在江縱雲必須與天爭命,把蓋州的米豆儘可能搶運回遼南諸島,幸虧他在長生島經營了一段時間,把棧橋、碼頭、房屋都搶修出來,不然這十來萬石糧食恐怕只能先運回登州。
只是一旁的季進思對於這個問題卻有不同看法:“既然距離太遠,倉促之間運不走,那不如分給蓋州百姓多好,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太可惜了!”
季退思是遼東人,在這個看法他更傾向於遼東方面,而趙經歷也同樣是遼東人,他當即就贊同季進思的看法:“對,季隊長說得很好,與其一把火燒得乾淨傷了人心,不如直接把這五六萬石米豆散出去,蓋州百姓能拿走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至於資敵!”
季進思與趙經歷這麼一說,雷初陽也有點動搖了,他當即問道:“江總,您覺得是不是可以分一部米豆給蓋州百姓?”
“還是一把火燒了比較合適!”江縱雲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開倉散米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慈不掌兵,這批米豆還有留下來的蓋州百姓,遲早會爲建奴所用!”
季退思是奉命來負責協助江縱雲撤退蓋州軍民與物資,與江縱雲並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因此聽到江縱雲這麼說,他當即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蓋州人心在我,則蓋州自然不會爲建奴所用,而怎麼掌握蓋州人心,關健就是這批我們視爲雞肋的米豆。”
說到這,他緩了緩然後才說道:“我們遲早是要打回蓋州來的,到時候蓋州百姓都會記得我們今日這五六萬石米豆,江總,您不必擔心承擔責任,這批米豆由我來開倉放糧!”
“好!”旁邊的趙經歷不由讚了一聲:“都說黑山島季進思是咱們遼東的好漢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江總,聽我說幾句可好?”
江縱雲知道這位趙經歷是蓋州衛的衛經歷,自己要從蓋州搶運軍民物資首先要得到他的支持,因此他當即點點頭:“好,趙經歷,您有什麼想法?”
趙經歷當即胸有成竹地說道:“雷初陽雷老闆,你們柳少是不是還欠了我與我們蓋州好幾筆提成?”
雷初陽當即答道:“趙經歷,是有這麼一回事,我們柳少一諾萬金萬金一諾,你不管撤到哪裡他都認這筆帳!”
柳鵬雖然是一諾萬金萬金一諾,但是他對於蓋州與趙經歷的這筆提成,卻是一直卡得很死,雖然是一個季度以後正式結算,而且每個月都會結算一回,但是往往要等到四五個月後才正式進行結算,結算以後的提成又要拖延一兩個月才能到賬。
倒不是柳鵬不信守承諾,他就是用這樣的手段卡住蓋州方面的脖子,逼得蓋州方面不得不聽命於他,也就是因此這筆提成趙經歷與蓋州方面纔不得不同意柳鵬扣發了至少二十萬石米豆。
而現在趙經歷就重提這筆提成:“我知道柳經歷一諾萬金萬金一諾,但是這筆沒結算的提成,我不要了,交給柳少救濟遼東百姓……欠我們蓋州衛的那一筆提成,我也作主全部交給柳少與江總、季隊,但只能用於我們蓋州南渡軍民的身上!”
雖然趙經歷不知道這批蓋州南渡軍民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知道絕不是一個小數目,原來他還擔心船隻不足,但是江縱雲與雷初陽帶着大批船隻趕來蓋州,甚至還帶來了季進思的一個巡防中隊,這就讓趙經歷寬心了許多。
他繼續說道:“你們之前少運的二十五萬石,包括那批轉運到長生島的十萬石,我代表蓋州這邊都可以認下來了,你們還有什麼需要我們蓋州認下來的,我可以認下來,但是我必須多說一句,麻煩諸位多照顧一下我們蓋州的南渡軍民!”
說到這,這位平時撈錢撈得不亦樂乎的趙經歷淚水都下來了,他告訴江縱雲與季進思、雷初陽:“這都是我們大明的忠勇軍民,現在建奴南下,蓋州倉促無備,兵將走逃一盡,他們被迫背井離鄉隻身南渡,但是他們寧願飢寒交迫永離故土風雨飄零,也不願意剃髮做建奴的順民!”
現在蓋州已經是處於不設防的情況,雖然城內有數萬中心,從遼陽退下來的衛所軍、營兵、浙兵、川兵以及本地的蓋州衛軍倒是爲數不少,但是已經是軍無鬥志,根本組織不起來任何有力的抵抗。
當然給他們一兩個月的時間進行重新收容、整理、教育,這些明軍還是會有一定的戰鬥力,但是現在蓋州最缺的就是時間。
現在整個蓋州真正有戰鬥力只有季進思的這個巡防中隊而已。
可是一個巡防中隊怎麼可能對抗從遼陽南下的建奴大軍,現在只有南渡一條路可走。
說到這,趙經歷動了真感情:“我知道柳經歷是位神人,有通天本領,未卜先知,提前騰空了蓋州倉儲,所以我相信諸位在柳經歷的統率下一定會打回蓋州!我也願意把我這些撈到手的民脂民膏與喝下去的兵血都拿出來以供軍需,只求諸位能善待我蓋州南渡百姓!”
趙經歷不由淚眼濛濛,他是確實在爲蓋州與遼東的南渡百姓擔心啊!
雖然奴酋努爾哈赤信口雌黃,似乎是準備按大明舊制管治遼東漢民,但是根據這幾年從金國逃出漢民的說法,努爾哈赤一心想要把漢民變成女真人的奴隸,大事殺戮橫徵暴掠,甚至還要漢民剃髮易服,永生永世都做金國的奴隸。
所以蓋州軍民百姓固然有很多準備人留在故土觀望形勢,但是更多人還是準備堅決南渡,但是離開故土之後他們卻不知道前路是福是禍。
趙經歷知道至少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遼民會南渡北上,他們多數人隨身只攜帶了一點點財物,一日不作便一日無食,飢寒交迫衣食無着隨時可能有千千萬萬人死去,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把希望寄於柳鵬與龍口的身上。
他希望自己拿出來的這筆提成,加上從蓋州搶運出來的米豆與物資能讓蓋州軍民有一個安身的地方,能吃上一口熱飯能喝上一口熱湯。
“好!”
江縱雲第一個開口說道:“看來是江某小看遼東英雄,趙經歷果然非同凡人,了不起!”
說到這,江縱雲又是笑了起來:“自古在德不在險,只要人心在我,哪怕這蓋州米豆軍器盡數陷敵,我也能打回蓋州打到遼陽去!”
他馬上就作了下一步的安排:“雷初陽,你親自走一趟,告訴下面的兄弟,我們先運人再運糧,比起些許米豆,還是這些寧死南渡都不願意剃髮易服作建奴順民的忠勇軍民更重要一些!”
他繼續說道:“盡最大能力把蓋州軍民都運出去,能運多少是多少,不能丟下一個願意背井離鄉隨我們南渡的忠勇軍民!”
“哪怕運不走一粒米一顆豆也在不異,最寶貴的永遠是人!”
江縱雲繼續下達命令:“先用盡一切力量把蓋州軍民撤到長生島,還是那句話,一個都不能少!對了,季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