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太倉。
幾百艘船隻將整個太倉港外的江面鋪滿,無數衣衫混亂的海盜提着刀劍,正不停驅趕着大量的百姓搬運着東西。在更遠一些的地方,還有沖天的火光,以及無數救火的人羣,聲勢浩大,一片混亂。
站在最大的一艘福船船頭,王家三公子,王思遠正神情平靜的看着眼前的場景,跨海逃亡,謀奪海盜,劫掠東南,攻州破縣,自去年來一連串事情的磨礪,讓他此刻已能坦然面對這些。
在他的身後,是顏思齊、許心素、鄭芝龍三人,三人年齡不一,但都一臉震驚的看着此刻太倉港發生的一切。
“龍….龍頭,這……”年紀最輕的鄭芝龍艱澀的嚥了口唾沫,語氣顫抖的問道,“這可是漕糧啊,咱們就這麼輕易的得手了?”
哪怕事實就在眼前,鄭芝龍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到的一切,這可是漕糧啊,是供皇帝吃用的漕糧啊,就這麼到手了?
“不然呢?”萬思遠嘴角噙着笑容,他終究年輕,城府還沒那麼深,鄭芝龍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奉承,讓他心懷大腸。
“早就跟你們說過,我王家在這邊人脈廣闊,根基深厚無比,縱然如今流亡海外,但這人脈卻沒有損失多少。”
“但這是漕糧啊,那些當官的就不怕皇帝怪罪下來,吃不了兜着走?”鄭芝龍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在他的印象中,這樣天塌下來的事情,官府怎麼敢和盜匪勾結呢!!!
“上頭怪罪?”王思遠冷笑一聲,“正是因爲要避免這些,所以剛纔我們纔要去襲擾太倉縣城,放火將聲勢給弄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來過,到這裡放過火,到時候,或是蔓延,自然就將這片倉庫也給燒了,有誰知道,這些糧食被我們搬走了?”
“漕糧是公家的,我們給的那些金銀細軟可是他們自家的,黑眼珠子見不得白銀子,有好處入手,他們不幹纔怪,只要事後將痕跡遮掩住,他們就是上報一封倭寇來襲,燒燬糧倉的奏摺罷了,能有多大的事。”
“整個東南都擋不住我們,小小的太倉縣保不住漕糧也是正常,他們最多遭到上峰的一番斥
責罷了,官估計都不會降,如此好事,他們怎不會答應。”這一番解釋,聽得年輕的鄭芝龍那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他從來沒想過,官場竟然如此黑暗,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老爺們,幹起坑害朝廷的事竟然如此的嫺熟。
“這批糧食可是我們那二十萬兩銀子換來的,那可是我們這次劫掠東南一半的收穫呢。鄭一官,當初你還要死要活的不同意呢,說是肉包子打狗,現在看到效果了吧。”對官場頗有些瞭解的許心素也說了一句。
連續的解釋,讓鄭芝龍徹底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也讓他認識到了大明官場的黑暗和腐敗。
“有了這一批糧食,我們就可以在琉球站住腳了。”顏思齊看着眼前大袋大袋的糧食,臉色忍不住泛起了笑容,“還是龍頭有辦法,輕易就解決了這個難題。”
“確實,龍頭智計高深,我等附於尾翼,也能成就一番功業。”許心素滿臉熱切的說道,他的心中,又忍不住想起了王思遠在平戶對他們暢談的那番設想。
心中的熱切和期盼,徹底將他心中的恐懼給沖淡了,此刻想想,他有點鄙視之前的自己,不就是一個大明國的皇帝麼,我這逍遙海外的大盜,就算燒了他一些木料船廠又如何,他還能親自下海來追我不成。
許心素的奉承讓王思遠再度泛起燦爛的笑容,爲了掩蓋一下,維護自己的形象,他轉移話題道,“這批糧食能夠讓五六萬人吃到明年,如今我等的船隊總計水手兩萬餘人,也就是說,我們還可以招募四萬人。”
“如今明國遼東戰敗,接連都是領土,那皇帝的注意力估計都在那邊,沒空來關注我們,整個南國的水師也多被其抽掉個乾淨,大海之上此時是任我們縱橫。如此大好時機,我們絕對不能放過,一定要將基業夯實,徹底佔據琉球島。”
“到時候……”王思遠轉過身來,目光灼熱的看着他們,“我們就能開基立國,割據一方!”
開基立國,割據一方這八個字,徹底讓三人心中熱血沸騰起來,眼眸中也是閃爍着無窮的野心。王思遠描述的光明前景,完全將這三個祖上十八代都沒出過一
個當官的海盜給吸引住。
也正是因爲王思遠畫的這個藍圖,才讓他們倒了過去,徹底歸順於他。
紫禁城。
朱由校嘴角帶着溫馨的笑容,回到了乾清宮,和朱由檢以及其他幾個妹妹的歡樂相處,讓他徹底的放鬆下來,找回了一絲許久不曾感受到的,家的感覺。更讓他高興的是,以往對他仇視無比的朱徽媞也不在冷漠,和他親近了不少。
她終究是他的妹妹,兩人關係能夠改善,讓他十分的高興。
“陛下,這是駱養性剛剛送過來的摺子。”正當他想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劉若愚突然捧着一封奏摺出現。
“駱養性!好傢伙,前兩天才聽過他的名字,今天就遞了摺子過來,不會是來邀功的吧。”朱由校嘴中打趣着,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將奏摺翻開,細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卻讓朱由校心中微微驚訝起來。駱養性的摺子並不是邀功的,也不是彈劾人的,而是一本提出一些深刻問題的奏摺。
駱養性說的事不算複雜,就是將他遇到一些無法依據大明律處理的事情列舉出來,詢問對策,並提出了一點自己的見解和想法。
從他字裡行間的一些詞語,以及最後隱隱提出的對策,讓朱由校明白,他思考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若是換了內閣中人來看這本奏摺,或許只是覺得他小題大做,這些事情,你秉持公道處理完了不就得了麼,還非要什麼法律依據,真是沒事找事。沒有法律依據不是更好麼,處理的自由度更大,全在自己把握之中。
但朱由校的眼光終究不是這個時代人能比的,他從駱養性的奏摺中看到了一個問題,立法問題。
他的對策,已經涉及到立法方面了。
“真是小瞧了他啊!”朱由校讚歎了一聲,將奏摺一丟,便回屋睡覺去了,這個問題,不是現在能碰的。
身後。劉若愚莫名其妙的將奏摺放好,不解的看着皇帝陛下,不知道他這是什麼反應,不過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駱養性很好,其能力讓皇帝驚歎,前途光明,前途一片光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