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手下人打聽來的!”劉油兒頗有些得意地道:“也有小人的一點點小見識在裡頭。
“你拷問過那人沒有?”
“問了!”劉油兒從袖管裡摸了張紙出來,雙手捧着遞給張允道:“都是以前從衙門裡出來的弟兄辦的,連這小子偷看女人洗澡的事都掀了出來。”
張允接過紙來一看,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還有不少的錯別字,忍不住笑道:“這該不會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大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來了,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從得了大人的教誨,小的也覺得不識文斷字難以爲老爺分憂,就請了個私塾的先生,學了起來,倒讓大人見笑了!”說着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與其說是慚愧,倒不如說有些得意和賣弄。
張允也不點破,讚許地道:“很好,知恥而後勇,你有這心就足見你沒忘了本官說的話,這杯酒是我敬你的!”
“小人不敢!”劉油兒誠惶誠恐得道。
“有什麼敢不敢的!”張允半真半假地道:“這河間地界裡還有你劉油兒不敢幹的事嗎?來,喝了!”
劉油兒聞言一驚,只道自己乾的一些齷齪事被張允知曉了,心中惴惴,咬着牙把杯中的酒乾了,隨即道:“大人,我……”
“嘛都別說了,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也明白,過往得我就不追究了,以觀後效吧!”張允又何嘗知道他做過什麼,不過是猜想着他自然不會收斂秉性,是以敲打敲打他,不想真把他的話給詐了出來。可也懶得再和他計較,道:“喝完了酒,吩咐底下人把那賊給我送衙門裡去,再去找小夫人支取五十兩銀子做花銷。”
“多謝大人!”劉油兒這次倒是真的心懷感激……
張允淡淡得道:“先別謝我,我這還有吩咐,聶村的命案多半是外鄉人所爲,我疑心是一男一女。手臉上多半都會傷痕,你把手下的人給我派出去,不管用什麼法子,趕快把人給我翻出來。”
“小的明白!”
“另外江湖上的事我不想問,全都交給你來辦。該怎麼做你心裡該有個分寸,劉油兒,以前我就說過,你雖然不穿皁衣,可在我眼裡還是個捕快。心裡該向着誰你別忘了,日後再有外來的江湖人入境,把眼睛給我放亮了。討生活可以,爲非作歹就不成。”說着張允站起身來,把杯裡地殘酒飲盡,淡淡地道:“酒不賴,你的人情我領了!”說完揚長而去。
劉油兒此時的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言自語地道:“嚇死我了,媽了巴子的,哪個兔崽子把風聲給我走露了出去,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活得長了嗎?”
且不說劉油兒酒也沒再喝。急匆匆跑去吩咐手下人全力搜尋嫌疑犯的下落。只說張允離了酒樓,馬也不騎了。手裡挽着繮繩背在身後,一邊往衙門方向溜達,一邊把劉油兒剛纔的話和那份供詞與案情結合了起來。
他現在越發得相信了自己地猜測,那就是牆內的腳印乃是這個闖空門的賊留下來的,也許他和那女殺人犯本就是一夥的,一個以色相騙取了高宣夫婦地信任,留宿在高家,原本想着到了夜裡來個裡應外合。
不想高宣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實際上卻一肚子的男盜女娼,半夜裡竟起了色心,自然是奮起反抗,以至於錯手將其殺死。而後這賊人進來,在女人的協助之下將高宣之妻姦污更逼迫她自縊身亡,隨即就逃之夭夭。
只不過令張允困惑的是小偷的口供裡隻字未提自己還有個同夥,雖然認了一些小偷小摸地罪行,但是對姦污高宣之妻一事卻避而不談。還有一點張允感到納悶的是高家的院門究竟是何人所開。
揣着這倆疑問他回到了縣衙,卻見倆被他清理出衙門地衙役押着一人在公堂之上候着,見了他連忙磕頭行禮,口呼大人,羅哩羅嗦得說了不少歌功頌德的吉祥話。張允充耳不聞,目光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乾瘦男子身上打了個轉,淡淡地道:“你就是那賊兒?”
“恩那!”那賊應了一聲。
“知道這是哪嗎?”
“縣衙的大堂!”
“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本縣的青天大老爺,草民臨來河間之前就聽到過你的赫赫威名,原本沒想着去偷的,只是路過那家,一時手癢這才……大老爺,草民知錯了,你就高擡貴手,把小的當成是個臭屁給放了吧!”說着這小賊連連叩頭。
張允見他身子瘦小,一臉地稚嫩,鼻青臉腫,衣襟上濺了不少的血跡,顏色還有些新鮮,想來必定是被劉油兒等人拷問時打破了嘴角鼻子,滴落上去的,隨口一問,果然不假。又問了問他的年紀,纔不過十六歲而已,當真是個徹頭徹腦的小毛賊。
又見他神情雖然委頓,不過倆眼睛倒還算明亮,滿是淚花,眉宇間流露出一副惶恐之色,這讓張允很難將其與強姦高宣之妻,又逼其自縊地色魔聯繫在一起。不信歸不信,但是要證明他的無辜還是需要證據和證詞來支持。
於是張允漫不經心似得問道:“你叫李二狗?”
“恩那!”
啪得一聲脆響,張允一個大嘴巴子就抽了過去,打得他嘴角滲血,捂着臉坐在地上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到了這位年輕卻威嚴不容正視地知縣。
“本官問你話時,只准答是或者不是,恩那算是什麼回答!”張允板起臉來,殺氣騰騰得看着他,又問道:“你叫李二狗!”
“恩……是。”總算李二狗機靈,恩那了一半急忙改口。
張允這樣做倒並非雞蛋裡挑骨頭,有心耍戲與他,而是見這小子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然也不是窄省油的燈兒,先打他一巴掌,嚇他一嚇,也免得待會兒問起話來他滿口裡跑駱駝——胡說八道。
“算你乖巧。”張允冷哼一聲,將揚起一半的手掌慢慢收了回去,叱道:“跪好了,擡起頭來,看着本官的眼睛,醜話說到前頭,你若是撒謊被大人我瞧出來的話,就非是一個耳光那麼簡單了。”說着乜斜了旁邊的倆人一眼道:“還愣着幹什麼,離開衙門幾個月,莫非把當差時的活計都忘了嗎?”
“沒,沒!”其中一個機靈搖了搖頭,抄起兩根水火棒,扔給了同伴一根,分立與李二狗身後,倒依然是威風凜凜。
張允頗爲滿意他倆的表現,瞥了嚇的微微發抖的李二狗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說自己去高家乃是想行盜,是也不是?”
“是!”李二狗嚇的腿肚子直轉筋,跪在那裡連連點頭。
“那是跳牆進去的,還是從門裡走進去的?”
“跳牆進去的!”
“那又是怎麼出來的?”問到這,張允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驟然睜開,寒光森然,目不轉睛得瞪視着李二狗,大喝道:“說!”。而後面的倆人也將水火棒往地上狂戳數下,齊聲道:“快說!”
嚇得李二狗六神無主,連編瞎話的功夫都沒了,忙道:“小的剛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子血味,又瞅見了死人,早嚇的沒了主張,什麼都沒想撒丫子就從大門跑了出來,老爺,我就是個小賊兒,平素裡偷雞摸狗都提心吊膽的,那倆人真不是我殺的呀!”說完通通通,頻頻磕頭。
“你走時,門閂可是閂好了的?”張允又問。
“……”李二狗想了一下後,應了聲是。
“你是何時去的高家?”
“三更天剛過!”
“路上可見過別人?”張允隨口問了一句。他倒不指望着李二狗真能說出兇犯的線索來,不過話總還是要問的,不管他看到了誰,半夜三更到村外溜達的人,即便不是兇手也絕非善類。
“小人確實瞅見一個女人!”李二狗見他眉頭緊皺,忙來了個竹筒倒豆子,道:“當時天黑,我又是個賊,聽到腳步聲就忙躲了起來,只見到一個背影,挽着髮髻,手裡臨着個包袱,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婆娘偷漢子回來。”
“你怎知道那婆娘是去偷漢子了?你親眼見了?”張允呵斥了一句,隨後又賞了他一嘴巴子,冷聲道:“在本大人面前,你也敢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不想活了嗎?”
“不是,不是,大人息怒!”李二狗連忙擺了擺手道:“那時小人一心要去發財,哪裡會理會這等閒事,只不過她走路的樣子很是古怪,與我平素裡所見的女人不大一樣,小人以前聽同行們說過,這女人去偷漢子,倆人全都心急着慌,辦起事來就沒了分寸,所以事了後女人走起路來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