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黑,不知何時下起了鵝毛大雪,在山風呼嘯中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柳文揚只覺得自己快要凍死在這山上,手腳完全已經麻木。
就在他懷疑啞巴姑娘是不是也認錯了山路,找不到家的時候,卻見前面出現一絲亮光,走近了,竟是一座房舍。
啞巴姑娘很高興,比劃了一下說,這就是我家,腳下走的更快了。
柳文揚也忽然來了精神,跟在後面踉蹌追隨;那頭黑色小毛驢仰着脖子咴咴地叫着,彷彿也爲找到過夜的地方而高興。反倒是那隻可愛的銀狼小白,早已在啞巴姑娘的懷中睡着了。
這座房舍坐落在山腳下,遠看着不怎麼大,可是走到跟前卻猶如一個佔地兩三畝的大宅子,周圍還用灌木圍成了籬笆。
此刻大雪紛飛,柳文揚恨不得一下子鑽進屋子裡去,可那啞巴姑娘卻攔住了他,用手比劃來比劃去,柳文揚費了老半天勁兒才弄明白,原來這房屋周遭設有多處陷阱,防止那些不長眼的豺狼虎豹等野獸闖入,啞巴姑娘讓他跟緊了,不要走錯,免得被當成野獸給陷進去。
柳文揚不知她所說是真是假,不過他向來都不是大膽的人,做人的信條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因此就牽了驢子慢慢跟在屁股後面,就怕自己踏錯步中了陷阱,毀掉一世英名。
那啞巴姑娘從進到宅院開始,就沒走直路,而是繞了一個圈兒,這纔到達房門處。回頭,她衝柳文揚笑了笑,然後又用手比劃了一下,指了指門口的木樁,意思是讓柳文揚把驢子先栓在旁邊的木樁上。
柳文揚拿眼看去,卻見門口左側那一木樁,估計平時是用來栓鎖什麼山野小獸,上面繫着一條不粗不喜的鐵鏈,鐵鏈早已鏽跡斑斑,看起來有些年頭。
柳文揚捂着手,哈着氣,拿起那冰涼的鐵鏈把驢子拴往那木樁子上栓,一邊拴着,還一邊念道:“驢兄啊驢兄,就先委屈你在這此蹲一宿,你大爺我要進去休息了!想必裡面定是溫暖如春,暖洋洋,豈像這裡寒風刺骨,冷颼颼?!所以說,下輩子你要擦亮眼睛投好胎,莫要再做驢子要做人,並且要做像我這樣的帥哥才行!”
唸叨了一通,也不知那驢子聽懂沒聽懂,柳文揚拴好木樁,搓着手推門進屋。
外面風雪交加,這麼一進到屋子裡,還別說,真的是溫暖如春,暖洋洋。
放眼看去,整個屋子竟十分的寬敞,裡面吊着七八盞松油燈,以至於一進屋子就聞到一鼻子的松油味兒。
那些吊燈很大,裡面盛滿黃乎乎的松油,燈芯更是用粗麻搓成,以至於火苗竄得很高,整個房間異常明亮。
再看周遭牆壁上,懸掛着各種各樣的獸皮,什麼獐子,狐狸,鹿……除此之外,還有醃製風乾的各種臘肉,用鐵鉤子勾着,掛在了牆壁上,散發出一股鹹酸味兒。
屋子左邊,擺放着各種生活用具,鍋碗瓢盆,桌椅板凳,竟然還有梳妝檯,看起來這啞巴姑娘也愛美,因爲在那梳妝檯上插着一束美麗的山茶花。
山茶花?!
柳文揚頓時想起來了,貌似啞巴姑娘身上就有一股這麼醉人的味道,怪不得會覺得如此熟悉……自己原本還以爲是那啞巴姑娘的體香,跟在她屁股後面行走的時候沒少聳着鼻子偷嗅。
就在柳大官人胡思亂想打量四周的時候,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雙警惕而又陰森的目光在看着他。
尼瑪!鬼呀!
柳文揚嚇了一跳,他原以爲這裡只有啞巴姑娘一人居住,卻不曾想還有其他人!
屋子左側,用竹子支着一個牀榻,而牀榻上半臥着一個形如枯槁的白髮老婦人,老婦人明顯身患重病,旁邊擺放着藥罐,瀰漫着藥香,此刻正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柳文揚,模樣有些陰森可怖。
若不是那白髮老婦人在牀上動了一下,柳文揚甚至懷疑自己真得見到鬼了,因爲她實在太瘦了,整個人瘦得像一具骷髏……而她的目光總讓柳文揚覺得不爽,就好像是自己突然闖入她家的不速之客,或者被直接當成了賊……
幸好,這時候啞巴姑娘做了解釋,她指了指柳文揚,開口說:“他……客人!”
是啊,我好歹是你們家的客人,你不要老用這種防賊的眼神看着我!怎麼說我也是讀書人一枚,又不是什麼山賊!柳文揚暗自嘀咕着。突然,他瞪大眼睛,模樣比見到鬼更可怕,指着那啞巴姑娘,結巴道:“你你你,你竟然會說話?”
是啊,一路走來,柳文揚都把眼前的姑娘當成了不會說話的啞巴,可是這“啞巴”卻突然開了口,怎能不讓他驚訝,不可怕?!
不過此時的“啞巴姑娘”根本就不理會驚訝無比的柳文揚,而是生澀地對那老婦人說道:“他……迷路,我幫他……住一晚就走!”
老婦人又用警惕的目光看了柳文揚一眼,大概見他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就放心不少,說道:“冰兒,以後不要隨便把人往家裡帶,也不要隨便去幫助人,這世道不好,人心難測,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你可讓我怎麼向你死去的爹爹交代?”
什麼,人心難測?看本人英俊的五官就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多麼純潔和善良的人!這老太婆太沒眼力價了!柳文揚腹誹着。
那從“啞巴”變身“冰兒”的小姑娘,好像很聽老婦人的話,一副做錯了事兒模樣,“冰兒記……記着了,以後不會再……再錯。”
看起來她是因爲平時很少和人交流纔會說話結結巴巴的。
柳文揚這時候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三叔柳能,柳能說話也結巴,不過卻是天生的結巴殼子,不像眼前這冰兒姑娘,只要多和人交談估計就順溜了。人長得漂亮,又不是真的結巴,這冰兒姑娘立馬在柳文揚心中加分不少。
“那好吧,冰兒,看他樣子也不像是什麼壞人,讓他留宿一晚,明天一大早就送他走……且讓他在那柴房裡休息。”老婦人說完這些,就閉上了眼睛,貌似說這麼多話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柳文揚雖然不是什麼醫生大夫,卻也看的出來,老太婆病入膏肓,估計早晚沒得救。因此,就很大度地原諒了他之前對自己的無禮。
見老婦人發話了,冰兒姑娘就用手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讓柳文揚跟着自己,然後她就引領柳文揚出了屋子。
“你既然不是啞巴,就不要再比劃來比劃去了,弄得我也跟啞巴一樣!”柳文揚跟在屁股後說。
那冰兒姑娘回頭,朝他露出貝齒歉意一笑。
柳文揚見她笑得漂亮,就有開始心花花地說:“你的名字是叫冰兒吧?挺好聽的,冰雪聰明,冰肌玉骨;有詩云: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你的身上倒也蠻香的。卻不知塗的何種胭脂,擦的那種脂膏?不要對我說那是山茶花哦,我聞的出來!”
任憑柳大官人在後面怎麼賣弄嘴皮子,冰兒姑娘就是不回頭也不答話,一個勁兒地往前走,搞得某人很是沒趣。
走了沒幾步,冰兒姑娘忽然站住身子,指着前面一處房舍說道:“你……住裡面,別……亂走,危險。”
“呵呵,冰兒姑娘,你終於肯開口了。卻爲什麼要裝啞巴?你這麼漂亮,做啞巴多可惜呀!對了,上次我們商定的事兒你可不能忘了,我的糗事你不說,你的事兒我也會守口如瓶,咱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柳文揚一邊嘰裡呱啦說着,一邊看去,卻見在前面不遠有一個小木屋,應該就是他柳大官人今晚的下榻之地。
冰兒姑娘似乎難以招架他的瘋言瘋語,指明住的地方後,一擺腰肢,扭頭就走了。
那間小木屋很黑,幸好柳文揚取了松油燈光過來。朝裡面照亮了一看,屋子還算乾淨,沒什麼蜘蛛網,也沒什麼老鼠爬蟲,只是在一端放置了一大堆的柴禾,那柴禾拾掇的很整齊,看起來經常有人打理。
“尼瑪,原以爲是高級客棧,卻原來是簡陋柴房……不放過也好,總比睡在冰天雪地裡要強上許多。”柳文揚一邊嘀咕,一邊打地鋪。
將那被褥鋪好之後,看看四周連個鬼影都沒有,柳大官人第一件事兒就是急忙將自己那溼乎乎凍得蛋疼的棉褲脫下來;然後又取了一些柴禾圍成一堆,倒了松油在上面,用火苗點燃;最後再用手取了那溼乎乎的棉褲,搭在火堆上慢慢烘烤。
此刻,柴房溫度驟然上升,又除去了這該死的溼褲子,柳大官人的心情格外地好,就忍不住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抖着棉褲,對着火焰烘烤,但見棉褲上面白氣嫋嫋,很快即將烘乾……
“棉褲啊棉褲,這一路你算是害苦了我!現在讓你吃一些烽火燎原,還你乾爽爽真面目,也使得我重振雄風,恢復讀書人斯文本色!不再被那啞巴姑娘……哦不對,啞巴原來不是啞巴,卻是什麼冰兒姑娘……不再被她看不起,以爲我是那種動不動就尿了褲襠的慫人!”
就在柳大官人搖頭晃腦,搭着棉褲在火上美滋滋烘烤之時,突然,柴門被人推開,冰兒姑娘端着東西進來---
柳大官人不禁一愣。
冰兒姑娘也是一愣。
然後目光下移……
可憐的姑娘,哪裡料到這廝竟會光了屁股,瞬時驚叫一聲,急忙扭過臉去。
柳文揚被她叫得心兒一驚,手兒一抖,那正在烘烤的棉褲直接掉落在了火焰上,撲哧一聲,棉褲直接燃着!
“糟糕!我的棉褲!”柳文揚大叫一聲。
看着那滋啦啦燒着的褲子,內心不禁嘆息:何苦來哉,溼完又燒,當真以爲我這褲兒水火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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