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大概猜到了朱高煦的來意。
沉吟半晌,道:“殿下之意草民已經明白,但殿下和大世子皆是天選之子,而我縱然可以預知,可也無法覬覦皇室天機,倒叫您失望了。”
朱高煦哪會相信。
打量了黃昏一陣,笑裡藏刀,“你是不願意說罷。”
黃昏笑而不語。
朱高煦笑容深沉,“你不說,是預知到我會輸給朱高熾那廢物?所以怕和我沾上關係,將來被那廢物清算?”
黃昏依然笑而不語。
朱高煦冷笑,“可知靖難之時,我父皇說過一句話麼。”
黃昏心裡冷笑,朱高煦你也太天真了。
不過話說回來,朱棣那一句話真不見得是忽悠朱高煦的空頭支票,畢竟朱棣歷來都比較喜歡朱高煦,而不是得過小兒麻痹導致身體臃腫不堪走路都需要人扶的朱高熾。
朱高煦狂笑一聲,“父皇勉勵我,說世子多疾,讓我多加努力,如果你真擁有預知能力,應該知道如何選擇。”
黃昏嘆氣,“我只是個爲了溫飽努力奮鬥的一介草民,哪敢涉及如此天機之爭,以後大概率也就是靠讀書進入朝堂,甚至因爲叔父黃觀的緣故,連科舉資格都難以獲得,殿下還是莫要爲難草民了。”
朱高煦以爲黃昏在坐地起價,揮袖道:“無妨,我可以讓你入仕朝堂。”
黃昏不假思索,“無功不受祿。”
朱高煦蹙眉,眼眸漸冷,“你是要找死,嗯?”
黃昏哪會懼怕他。
同樣的鼻音冷哼,朱高煦和朱棣差遠了,笑道:“陛下最青睞殿下,且殿下之英明神武滿朝文武皆看在眼裡,您又何必在意我這區區一介白丁呢,須知再有預知能力,也就一相士爾,但這大明天下,終究還是天子皇權的天下。”
黃昏說這話,其實只是想告訴朱高煦,你有時間來拉攏我,還不如去多巴結一下朱棣。
哪知朱高煦想多了。
他以爲黃昏屈服於他的威勢,承認可以預知的神人也在他朱高煦這位未來天子的皇權掌控下,心中頓時暗喜,覺得這是黃昏給他的暗示。
爭奪江山的雄心越發沸騰。
臉上的笑容便真誠了些,“好,我知曉了。”
轉身欲走,走了幾步,忽然回頭,“有件事倒是讓人好奇,你和徐妙錦去了安慶,倒真是巧,募兵走到安慶的黃觀就這麼人間蒸發了,你說黃觀會在哪裡呢?”
說完得意的揚長而去。
他自信滿滿。
黃昏先是在自己的威壓下示弱,如今再這麼一敲打,就不信黃昏敢不臣服於他。
黃昏見狀鬱悶無比。
感情自己無形之中助長了朱高煦爭奪江山的野心。
關鍵這貨還敢威脅自己。
有點麻煩。
若是讓朱高煦找到了叔父黃觀,到時候他一不小心說漏嘴,告訴朱高煦是自己說的建文帝還活着,那麼自己的下場大概和傅洽一樣。
在詔獄裡永不見天日。
目睹了這一場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交鋒,吳與弼輕聲問到:“黃昏哥哥,他難道就是——”
黃昏點頭,“朱高煦。”
吳與弼倒吸了一口涼氣,訝然震驚得很,“他可是朱棣的二兒子,將來會被封王的人物,爲何也會來拉攏你?”
黃昏笑着解釋,“他有野心,如果能得到我的輔助,加上他自己的各種優勢,實現他心中野望真不是太難。”
吳與弼確實不適合仕途。
這麼簡單的真相都難以推斷出來。
正聊天間吳溥歸來,黃昏便將朱高煦來訪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溥聞言並不意外。
輕聲道:“如今朝堂內外已有傳言,當然,頗有些以訛傳訛了,說黃觀侄兒黃昏因禍得福,投河不死之後成爲無所不知的神……”
吳溥吹不下去了。
神個屁。
在我家裡,就是個連字都認不全的毛頭小子。
一天就知道瞎折騰。
黃昏笑得很嘚瑟,“那豈非這段日子會有很多人來找我算命什麼的,要不咱們就趁機賺點外快?”
吳溥一個板栗敲上去,“忘記你自己說的話了?”
泄露天機太多,會遭天譴。
黃昏腦袋很疼,心裡很暖。
摸了摸腦袋,問道:“吳叔,那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辦?”
吳溥想了想,很快說道:“不用擔心,雖然朝內臣子很想來求你指點,但朱棣盯着呢,誰敢明目長膽的來,又不是誰都有朱高煦的底氣。”
吳溥雖然繼續在翰林院,但私下裡對朱棣還是直呼姓名。
黃昏一想也是。
話說回來,要不要去找李景隆,這貨的下場不太好,可以趁機敲他一筆,反正他有錢。
轉念又想,君子有所不爲。
吳溥叮囑道:“你這個學問有點特殊,千萬不要和臣子走得太近,尤其是不要和朱高煦、朱高熾、朱高燧走得太近,極容易引起朱棣的疑心。”
其實這樣的人,在當今天下只能爲一人所用。
朱棣。
黃昏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朱棣還有二十多年的江山呢,自己現在就去站隊,也太早了。
所以先前沒有和朱高煦鬧翻。
原因很簡單,蝴蝶效應。
萬一因爲自己的到來,朱高煦最後真的成爲大明天子也說不定。
正想去廚房幫助吳與弼煮飯,眼角餘光看見一道黑線,閃電一般射在門廊上,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飛刀。
刀上插了張字條。
吳溥取下看後遞給黃昏,道:“這位做事還是比朱高煦穩妥,且善解人意,能顧及你的處境,這一點讓人有些佩服。”
黃昏看後順勢揉成團裝入懷裡,準備帶到廚房燒掉。
不得不說,朱高煦反應很快。
在得知自己可以預知後,很快就親自上門來拉攏,但另一位反應也不慢,爲了避嫌不敢親自出現。
但他讓人盯着朱高煦。
字條上只有一句話:“請放心。”
僅三個字。
意思不言而喻,朱高熾會暗中阻撓朱高煦,讓他無法找到黃觀。
字條的主人是誰已呼之欲出。
朱高熾。
做事確實像他的作風,沒有直接登門給自己壓力,而是派人阻撓朱高煦,從而解決黃昏的後顧之憂,以春風化雨的手法收服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