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下人們收拾了桌椅。
徐妙錦百無聊賴的坐在書房裡,透過窗櫺看着門外,很是冷清,剩下的七八個奴僕忙完最後的事情後,也會回家。
只有三個家在外地的,因爲提前回家了,會留下來。
格外冷清。
緋春站在徐妙錦身後,輕聲道:“小姐,我們去放孔明燈吧。”
徐妙錦呵呵笑了笑,拿出一張寶鈔,遞給緋春,“你去街上買幾個玩吧,我就不去了,得準備點紅包,免得下人們抱怨我們小氣呢。”
緋春哦了一聲,沒動。
書房裡一時間很安靜。
許久,緋春才輕聲道:“小姐,你想姑爺了嗎?”
徐妙錦嗯了聲,“也不知道他在裡面過得好不好,我們下午讓人送去的酒菜還熱不,獄卒有沒有爲難他,在詔獄裡那麼潮溼的地方,會不會落下病根子。”
緋春搖頭,“姑爺可是南鎮撫司的鎮撫使呢。”
誰敢爲難他。
徐妙錦搖頭,“那是以前。”
現在就一個恩賜的同進士,別說恩賜進士,就算你是六部尚書,到了詔獄,一樣也只是個普通犯人,能好受得了麼。
緋春黯然,不知道爲何,許久不見,有些想念。
院子裡,苟布忽然出現,笑道:“緋春姑娘,後面發電房出了點問題,他們說請你去看看。”
緋春莫名其妙,“我也不懂啊。”
徐妙錦揮揮手,“去看看吧,若是有問題,讓那三個力士也回家罷,今夜沒有燈火也一樣,以前用燭火不一樣過年麼。”
緋春怏怏的去了。
她都沒想到一個問題:苟布本是南鎮撫司緹騎,今日跟着賽哈智來後,爲什麼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黃府。
徐妙錦想到了。
但她以爲是賽哈智好心,留下苟布來負責黃府的安防。
苟布和緋春去後不久,主院裡的燈火忽然閃爍起來——這很常見,力士換班的時候,發電機的轉子轉速不均勻,就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等一下就好。
然而這一等,所有的燈火忽然就熄滅了。
主院裡漆黑如墨。
徐妙錦坐在黑暗裡,也不想動,沒有夫君的夜晚,燈火越是通明,只會讓她越是覺得孤單。
現在,徐妙錦想明白了。
原來那個人兒,纔是自己這一生之光明所在。
也不知坐了多久。
院子裡忽然相起輕微的腳步聲,片刻後來到書房。
徐妙錦問道:“緋春,力士都走了嗎?”
很溫柔的聲音響起,“春節期間,三倍工資,他們捨得走麼,況且可不能讓他們走,咱們要守歲呢,得燈火通明才行。”
話落,燈亮。
整個主院亮若白晝。
徐妙錦驟然輕顫了一下,緩緩轉身,看清楚那個站在背後的人兒。
眼睛忽然就紅了。
忽然間跳了起來。
長髮飛舞。
忽然間跳了出去。
衣裙飄擺。
一瞬之間,徐妙錦活了,輕舞飛揚。
黃昏摟着懷中的人兒,輕輕吻了吻她的秀髮,柔聲說道:“好些日子不見了。
徐妙錦將頭埋在黃昏懷裡,淚水溼胸襟,破涕爲笑,“你怎麼回來了。”
黃昏呵呵笑樂,“咱倆的第一個春節,怎能讓你一個人孤單的過呢。”
徐妙錦忽然僵了一下,掙脫懷抱,把黃昏往外推,“你快回去,被朱棣知道了就是死罪,咱們都還年輕,不急在這一個春節啊!”
黃昏站着不動,端詳着滿臉焦慮的妻子,搖頭,“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徐妙錦哭着笑。
死死的摟着黃昏的腰,“你真傻。”
黃昏哈哈大笑。
這就是青春啊,張揚而放肆。
這就是愛情啊,激情而無所顧忌。
真好。
佳人在懷,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又都是年少氣盛的年紀,偎依在一起,很快情到深處,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起來。
反正下人都被交代過,於是無所顧忌。
書房裡,裙衣亂飛,燈光下,一片刺目雪白……
春天終於到了。
……
……
徐皇后帶着徐楊氏,徐家四妹,身後跟着一位宮女,來到黃府。
門子尚在。
門子是黃府僅有的幾個不回家的人之一。
自然是認識徐楊氏的。
開門請幾位進去。
四人直奔主院。
遠遠的,徐皇后看見主院那邊亮若白晝,很是不解,“妹妹,這是怎麼回事,夜深了,怎的黃昏的主院還亮若白晝。”
徐楊氏笑眯眯的,“是妹夫給咱們三妹的禮物,別說,真的是世間無雙,很值錢,徐輝說等一段時間,讓黃昏也給徐府弄一套,隱約說過,價值上萬兩白銀,可以讓夜晚變得像白天一樣明亮。”
徐皇后越發不解,“是什麼海外的明珠嗎?”
徐楊氏搖頭,“明珠哪有這麼亮。”
徐皇后一想也是,再好的明珠,在夜裡也不如燭火亮,只有在日光照射下,明珠纔會光彩熠熠。
來到主院,沒人。
很是安靜。
當然,這是四人不曾注意,若是細聽,還是有聲音的,只不過很輕很輕,不易聽見而已。
徐楊氏輕輕推了一把徐家四妹。
意思說你趕緊去喊下三姐,別在長姐面前失了禮數,雖然是自家姐妹,但她現在終究是一國之母,身份在那裡。
徐家四妹冷是冷,但不是無情冷漠。
立即小跳着跑向書房。
書房門沒關。
徐家四妹跑進書房,發現有人!
於是轉身就跑。
徐皇后沒有跟在徐家四妹身後去書房,她和徐楊氏站在院子裡等——這也是當皇后該有的禮儀,你得讓臣子們有時間反應來迎接你。
片刻後見四妹回來,神色奇怪。
問道:“你三姐呢?”
徐家四妹忸怩着說,“在書房呢,還有個人。”
徐皇后啊了一聲,“還有誰,緋春?”
是緋春嗎?
四妹是認識緋春的呀,哪會有這等奇怪的反應。
徐家四妹想了想,“不是緋春啊,是個男的,沒看清,我看三姐長髮都亂了,臉蛋兒也像朝霞一樣,偎依在一起。”
徐皇后心頭一顫,徐楊氏大驚失色。
都是過來人。
哪會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拉着徐家四妹先出了主院,心中都在想着一個可怕的事實:黃昏還在詔獄,三妹怎的就這樣,她對得起黃昏嗎,對得起徐家嗎。
徐皇后示意徐楊氏把四妹拉到一邊去忽悠下。
四妹可是個冰清玉潔的小丫頭,單純着呢,萬一這件事在她心裡留下陰影,這好好的小姑娘以後怕是要走偏了。
徐皇后輕聲咳嗽了一聲,對身後的宮女道:“你聽見什麼了?”
宮女求生欲很強,“回娘娘,奴婢近來耳疾發作,什麼都聽不見,回宮之後,還請娘娘賜個御醫,給奴婢瞧瞧耳疾。”
徐皇后嗯了聲。
心底裡很是無奈,三妹,你怎麼成了這樣的人啊。
徐家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