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傍晚,徐皇后從坤寧宮離開紫禁城,來到徐府入住,隨行的只有幾個宮女,明面上沒有護衛,但暗地裡還是有的。
徐皇后入住之後,親自操持徐妙錦的婚禮諸事。
一句話:不能丟了徐家的面子。
又把徐輝祖夫妻,徐膺緒夫妻叫過去,燈下磋商了許久,最終還是徐楊氏提出,說黃昏的聘禮極重,咱們的嫁妝有點壓不住他啊,三妹以後在黃家怕是擡不起頭。
徐皇后眼睛一轉,“再給五十畝良田?”
徐輝祖乾咳幾聲,沒表態。
徐皇后懂了。
當機立斷,“再給五十畝良田罷,等過幾日,我去找陛下,既然輝祖已經解除圈禁,怎麼着也該安撫一下徐府的人心。”
血濃於水。
徐皇后終究還是惦記着徐家。
又問徐楊氏,“這樣能否匹配上黃昏的聘禮?”
徐楊氏笑着說差不多了罷。
徐皇后忙碌了一晚上,有些睏倦,強打起精神,“從遠處趕來的親戚,可曾安排好了,吃宿方面,因爲我在,導致他們不能住徐府,你們選的客棧可還好?”
徐膺緒笑道:“長姐放心,陛下已經交代過,說既然是長姐您的親戚,可讓他們暫住貴賓館,下午都已入住。”
徐皇后笑意吟吟,“他怎麼沒給我說。”
徐膺緒的老婆樂道:“陛下這是潤物無聲,給姐姐你驚喜呢。”
徐皇后越發高興。
還是不放心一些事,“酒席方面可曾檢查,不要逾格,但也不要寒酸了,給小孩兒發的紅包準備夠了沒,糖果一定要多,發不完沒關係,我帶回去給宮裡其他妃嬪、宮女,也沾沾咱徐家的喜氣,樂班可別選草臺班子,一定要京畿最出名的——”
徐膺緒又道:“這個真沒辦法了,京畿最有名的樂班和戲團,都被黃昏那邊請了去,咱們只能將就一下了。”
徐皇后微惱,“哎——”
不甘心。
別到時候咱們徐家弄的沒有黃昏那邊好,傳出去她這個當皇后的姐姐也麼面子。
絮絮叨叨了半個時辰。
徐皇后最後把徐膺緒夫妻和徐楊氏催走,留下徐輝祖,又示意身旁的宮女去門外守着,這才壓低聲音道:“我出宮時,陛下刻意來了一趟坤寧宮,他多次提及,讓我小心,怕是妙錦的婚事會發生什麼不可測的事情,輝祖,你小心着些,多點心眼。”
徐輝祖沉默了一陣,“今年的年關不好過,沒有喜慶,會死很多人。”
徐皇后一驚。
徐輝祖解釋道:“之前陛下針對朱允熥等人的手段,其實是在逼迫梅殷,加上近幾日京畿城內城外的安防變動,如果弟弟所料沒錯,明日婚宴,陛下會去黃昏府邸喝喜酒。”
徐皇后不可思議的捂嘴,“會有人刺殺嗎?”
徐輝祖嘆道:“誰知道呢。”
刺殺是小兒科,最有可能的,還是京畿城內外的京營出變故,配合婚宴這邊的刺殺,則有可能一舉推翻朱棣。
又道:“這件事勝算難說,不過陛下敢出大內,想來有把握,姐姐你也別太擔心,無論結局如何,弟弟都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委屈。”
徐皇后不說話了。
許久,才擡起頭,淚光隱隱,“輝祖,他是你姐夫啊。”
徐輝祖苦笑,亦是許久才說了一句,“我知道。”
徐皇后破涕爲笑。
有這三個字就夠了,弟弟說出這三個字,就說明他已經認可了朱棣爲帝,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轉變心態的,但只要徐家齊心輔佐夫君,則一切都無所畏懼。
徐輝祖起身,“你早些歇了吧,事情要到明日纔會水落石出,今夜不會有任何危險,只是想來苦了咱三妹,新婚第一夜,就要獨守空房。”
徐皇后愣住,“黃昏也參與了?”
徐輝祖邊走邊嗯了一聲,“這件事主要是北鎮撫司參與其中,黃昏作爲陛下的寵臣,不可能猜不到陛下的心思,所以明日的婚禮,他肯定不會讓南鎮撫司閒着。”
轉身關門,“歇了吧,明日會很累。”
婚嫁喜事,歷來累人。
……
……
北鎮撫司衙門,燈火輝煌徹夜不熄。
錦衣衛都指揮使莊敬,北鎮撫司鎮撫使李春,指揮僉事王謙,指揮同知袁江,以及趙曦等幾個錦衣衛指揮,緊緊圍繞着錦衣衛指揮同知紀綱。
衆人面色凝重。
錦衣衛負責的工作中,有一項重中之重,天子的安防工作。
須知錦衣衛的前身是親軍都尉府。
紀綱目光森然的盯着衆人,“明天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樣,暫時放下和黃昏之間的恩怨,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陛下的安危。”
莊敬不解,“咱們是放棄對黃昏的針對了嗎?”
有件事,確實讓北鎮撫司一衆人寒心。
之前梅殷心腹統率的永寧衛,通過雷霆行動破了張揚等反賊勢力,有張揚和劉思清指證,泉州百戶所百戶周勝然佐證,黃昏的明教身份板上釘釘。
就是這樣,朱棣都沒有殺黃昏。
換成紀綱或者其他臣子試試,腦袋早掛在午門上示衆了。
結果連周勝然都被關入南鎮撫司詔獄。
陛下更是對張定邊還活着一事無動於衷,對黃昏的明教身份,亦是再沒有提及,這在莊敬心中,無形之中把黃昏塑造成了一個不可戰勝的寵臣形象。
紀綱搖頭,“怎麼可能,從龐瑛死後,我和黃昏之間註定是你死我活。”
其實不是因爲龐瑛。
而是面子。
你黃昏不給我面子,那我就用你的血來找回面子。
紀綱笑了起來,“我沒上報,賽哈智是被咱們排擠無從得知,黃昏的南鎮撫司那羣廢物更是查不到這些東西,內官監的鄭和根基尚淺,肯定偵緝不到這些秘密,所以陛下不知道。”
衆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