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邊和樑道等人面面相覷,都看出來對方心中的動搖。
確實。
陛下肯定是要把兀良哈像韃靼一樣經營,那麼廣修官道就是必然的事情,以前只有黃昏的時代建築商行可以,官府這邊沒得選擇,只有交給時代建築。
但是按照黃昏這個說法,以後會有競爭,有競爭就意味着有撈油水的機會!
而修官道這個事情,雖然這四人以前沒直接參與過,但漢中府那邊其實也有時代建築在修官道,他們太清楚這個油水有多大了。
就說工人這一點,時代建築商行請的工人,是需要給工錢的。
但是……
如果由長平布政司成立一支建築商行,那麼工人工資這一塊,就是個天價油水——因爲官府這邊是有徭役名額的!
成本大額降低,那麼京畿道路司發下來的錢,就能在布政司這邊大家喝掉大部分。
黃昏看這四人的神態,心中暗暗瞭然。
估計劉絮說的沒錯了。
這四個人還真是聞着了腥味的饕餮,自己僅僅是這麼一提,他們就開始動心了,不過還不能就此確定,或者說,他們貪污不貪污已經不是重要。
因爲他們架空了自己,而且按照他們這個計劃,估計也會在開春之前讓自己“累死”在案牘之上,今天的事情,不過是爲自己大開殺戒求一個穩妥——
不能錯殺無辜。
所以必須確鑿,這四個人是否真的全是蛀蟲。
黃昏繼續說道:“另外,兀良哈這邊盛產牧牛馬,這就會有很多的周邊產品,比如牛奶和馬奶,而這是關內缺少的物資,等官道修通,再等我時代商行研發出火車,這些東西都可以運到關內去,到時候這也是商機,布政司這邊肯定也要成立相應的部門,我時代商行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所以到時候也需要諸位的一言之力。”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黃昏這麼說,其實就是在利用職權給時代商行走後門了。
不過李友邊等人看來,黃昏這幾番言辭,其實就是在求和,希望和大家成爲利益共同體,黃昏爲何要這麼做?
因爲黃昏知道他被架空了。
他只有加入。
一想到這,李友邊有了底氣,笑吟吟的道:“黃使吩咐,我等哪敢不聽,不過到時候時代商行大賺特賺,萬一上面查下來……”
黃昏笑道:“漢中府之前車可鑑。”
這話直白,也很有意思。
意思就是說,到時候上面查下來,咱們長平可以學習你們在漢中府的操作,欺上瞞下,或者用錢開路封嘴就行。
另外一層意思,則是告訴四人,你們在漢中府那邊做過的事情,我這個布政司也是知道的,你們要是不願意配合,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李友邊等人臉色大變。
頭皮發麻的李友邊看了一眼三個小夥伴,發現都在沉默,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問道:“黃使說的話,請恕下官不懂,另外,下官多嘴問一句,您是天子寵臣,爲何會被陛下派來長平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只要您不想來,陛下也肯定不會逼迫您來。”
這很重要。
如果您是在陛下面前失勢,那咱們還鳥你幹什麼,繼續架空你,然後暗中謀劃,讓你和範文端一樣“累死”在衙門裡就行了。
黃昏沉默了一陣,“韃靼區域,當年也是我在那邊主持過大局的,有一定的經驗,所以陛下讓我來,並且這邊的牧民頑劣,還沒有完全誠服於我大明,所以需要諸位的合作。”
這個解釋很給力。
李友邊剛想說什麼,卻聽樑道笑道:“既然黃使有經驗有能力,又是陛下的寵臣,區區兀良哈區域的小小政事,肯定難不倒你,只要黃使您吩咐,我等必定盡心竭力配合,下官還有事,先行一杯告辭,這一杯酒我幹了,以罪不禮。”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就走。
李友邊愣了下。
卻發現趙彥傑和王魁也如此這般,話也不說一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起身就走,李友邊一時間有點茫然,但他畢竟是官場老油條,知道樑道肯定看出什麼了,於是也起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告辭。”
說完先後下了酒樓。
黃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難看,許久,才微微搖頭嘆氣,“逼我啊!”
沒看錯的話,樑道應該看出自己的意圖了。
而且也明顯做出了態度。
兩個字:
來戰!
這和烏鴉哥叼煙掀桌子一樣。
也就意味着,自己這着釣魚執法失敗了,接下來就是刀刀見血的肉搏戰,誰輸誰贏,就看誰能在這邊的落子更勝一籌。
酒樓外,李友邊四人並肩回走。
趙彥傑問道:“樑參政,你看出來什麼了,黃昏這一次宴請我們,難道不是因爲被架空之後沒辦法,不得不向我們求和示弱麼?”
樑道畢竟寒門出身,生性謹慎得多,而且更珍惜當下,所以也更敏銳,聞言搖頭,“諸位,從一開始,我就不覺得黃昏會示弱求和,黃昏是誰?他才入仕沒多久,就敢爲了景清去得罪陛下,後來更是殺龐瑛和趙曦,最後甚至還把紀綱逼反,諸位,你們不會覺得咱們幾個人能比紀綱更強吧,所以我不認爲黃昏是在示弱求和,黃昏爲何要說開春之後的種種事情?我篤定,黃昏是在拖延時間,等開春之後道路便利了,他就有辦法聯繫到順天,到時候以他在陛下那裡的信任,咱們幾個別說架空他了,能保住官帽都是萬幸,而且諸位,咱們已經和黃昏鬧僵了,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
李友邊不解的問道:“那咱們今天還來參加這個鴻門宴有毛的意思。”
王魁若有所思,“當然有意思,而且很有必要。”
樑道點頭,“確實很有必要,諸位也看見了,黃昏雖然彷彿在示弱求和,但他的真正目的是拖延時間,而他的態度也不算低下,甚至威脅了我們,算是很強勢,但就是這種強勢,讓我看清楚了一件事:黃昏在被我們架空的情況,在長平被大雪封堵了和外界聯繫的道路的情況下,黃昏已經無計可施,所以他外強中乾,不得不說,黃昏作爲天子寵臣,地方任職的經驗太稀少了,他真以爲我等是和那紀綱一樣的一介武夫?不過有一點我很介意……”
確實,無論怎麼想,在被架空,長平這邊又沒多少兵力的情況,黃昏似乎沒有任何翻盤的希望,但是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樑道繼續道:“和黃昏一起來的一家三口,只有那個叫唐賽兒的小姑娘還在,那對夫妻來到長平不久後就離開了,他們去了哪裡?會不會是黃昏的後手?這關乎到我們的前途和生死,所以諸位,我們有必要商議一下,接下來是繼續布子,還是立即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