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京城的老少爺們都在看着報紙討論着納稅的事情之時,京城某處別苑之中,高元龍、錢啓等江南出身的官員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納稅光榮?”
“自古以來這聖賢之君,都是輕徭薄賦,勤儉節約,沒想到現在,不僅僅橫徵暴斂,還要讓你從心裡面覺得這是對的。”
“何其荒誕,何其荒誕啊!”
高元龍將手中的報紙重重的拍到桌子上面,顯得極其的氣憤。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錢啓也是跟着鄭重的點點頭。
“朝廷之稅,夠用就好,根本就沒有必要橫徵暴斂,所謂基建,也不過是大興土木,所謂強軍強國,亦也是爲了某些人的窮兵黷武罷了。”
“我大明乃是泱泱大國,自古以來都是以德服人,故此才能夠威服四海,讓四方蠻夷來朝,從不以武力服人,亦不喜猶如蠻夷一般對外大肆擴張、殺戮。”
“現在窮兵黷武,又大興土木,大明危矣!”
“這武貴文輕,自古以來謀朝篡位多是武將,這大明將來怕是要風雨飄搖!”
其他人也是跟着紛紛點頭,發表自己的看法。
在他們這些人看來,大明現在的一切離傳統儒家思想所主導的王朝是越來越遠了。
對外方面,傳統的思想是要以德服人,四方蠻夷皆是不識教化,故而纔會非常的野蠻,大明對待這些滿意,理應以教化爲主,而不是武力征服,武力上的征服,只會讓他們暫時性的臣服,卻無法做到以德服人。
對內方面,輕徭薄賦纔是聖明之君所行之道,這開徵商稅就是搜刮民財,關鍵是天子和太子還有龐大的產業,是在與民爭利。
搞基建就是大興土木,對國家百姓並無什麼太大的好處,只會浪費民力和財力,國家應該藏富於民,不能收太多的稅,朝廷的稅夠用就好。
一個接一個的發表自己對現今局勢的看法,似乎好像都是在憂國憂民,是真正忠君愛國之士。
如果劉晉要是在這裡的,必定會冷冷的突出‘僞君子’三個字。
“天子派遣廠衛去調查衝擊稅務衙門一事,大家有沒有寫信回去,讓家裡面將屁股都給擦乾淨?”
一通抱怨之後,衆人又恢復冷靜下來,高元龍想了想問道。
關於衝擊稅務衙門一事,他們再清楚不過了,這背後其實就是江南地區的士紳、大家族、大商人聯合起來弄出來的,其中還有他們的指點。
原本就是想着靠這個事情,用所謂的民怨來將王守仁給弄走,最好是能夠再給弘治皇帝上點眼藥水,讓他對劉晉不那麼信任,再聯合其他人,一起廢掉現行的稅務制度來。
可是誰知道,在朝廷之上,他們竟然大敗,支持他們的官員雖然有不少,但是在重量級的官員方面,竟無一人支持。
而且還讓弘治皇帝以民怨爲藉口,讓廠衛的人來調查此事。
一旦此事牽扯下去,到時候牽連很廣,他們這些人一旦牽連進去,也絕對難逃一死,背後的家族少不了要被流放萬里之遙。
甚至於整個江南士族都將因此遭受沉重打擊,就如同當年的幾件大案一樣,朝中的很多江南籍大佬都被罷官免職。
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到時候江南在朝堂之上就真的沒有什麼話語權了。
“我等都已經寫信回去了,家裡面會將事情給處理乾淨的。”
錢啓等人也是紛紛回道。
“嗯,那就好~”
“不過一定要徹底的處理乾淨,廠衛的力量幾乎是無孔不入,即便是很細小的線索,他們也能夠查出事情出來。”
高元龍微微點頭,滿臉的擔憂。
廠衛是直屬於天子的恐怖力量,沒有人願意和這些廠衛的人打交道,一旦進了廠衛的大牢裡面,不死也要脫成皮。
“關於南直隸布政使的安排,上面有消息了嗎?”
高元龍想了想又問起南直隸布政使這個位置的安排來。
“已經有消息了,昨天尚書房內就已經定下來了。”
“劉晉小兒力推王守仁升任南直隸布政使,劉公和謝遷說他年齡小,提拔太快,不適合,但遭到了李東陽、張懋、佀鍾等人的反對,最終天子定下來,讓王守仁出任南直隸布政使!”
錢啓連忙回道。
“什麼?”
“真的讓王守仁任南直隸布政使?”
其他人一聽,頓時就忍不住驚呼起來。
王守仁他們可是已經領教過了,真正的牛人一個,關鍵是軟硬不吃。
江南的這些大地主、大商人、大士紳不是沒有想辦法拉攏過這個王守仁,可是無論送美人還是送金銀財寶都沒有用。
王守仁就是不吃那一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也是讓江南地區的很多人吃盡了苦頭。
一向不交稅的他們,當看到稅務衙門的人將他們家裡面藏起來的金銀一箱子、一箱子擡走的時候,連殺了王守仁的心都有了。
原本就想要將王守仁給弄走,結果現在好了,不僅僅沒有將王守仁給弄走,讓王守仁升官加級,直接成爲南直隸布政使。
這要是讓王守仁在南直隸布政使上面幹上幾年,整個江南的大商人、大士紳、大地主、大家族們都別過了,制定要被王守仁給整死。
“嗯~”
“估計這幾天正式的任命就會下來,同時還有這一次的人事安排。”
“據說,這一次,劉晉小兒濫用職權,將大量我們江南籍的官員都調遣到了澳洲、黃金洲、南洋等地去任職,到時候說不定我們在場的這些人也要離開大明本土,去各地任職。”
錢啓鄭重的點點頭,顯得非常無奈。
他們官職品級都還很低,劉晉對他們的安排,根本就不需要經過內閣和天子就可以直接將他們給調動。
想要將他們弄到澳洲去就弄到澳洲去,他們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辦法,除非是告老還鄉,不當官了。
“劉晉小兒,可惡至極!”
高元龍一聽,頓時就怒道。
“現在憤怒已經沒有用了,大家還是儘快將消息傳回江南去吧,讓家裡面商討對策。”
錢啓無奈的嘆口氣搖搖頭說道。
在這裡縱然是罵破了天也拿劉晉沒有絲毫的辦法,對劉晉沒有絲毫的作用。
自己卻是還需要擔心家裡面的事情。
廠衛徹底衝擊稅務衙門一事,王守仁調任南直隸布政使,這兩件事情就足夠接下來江南地區的士族們煩惱了。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回到南直隸這邊。
南京秦淮河畔的一座大型花船上。
這條花船規模浩大,裝飾的非常奢華,船上面鶯鶯燕燕的伴隨一陣江風,將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吹到兩岸邊上,讓過往的人忍不住用羨慕嫉妒的眼神看向這條花船。
和往日不同,此時此刻,花船上面的氣氛非常的沉重,一向嬌媚的佳人們也都識趣的離開了最大的會場這裡,留下了江南地區這些大人物們商量着什麼。
“京城來消息了,天子派遣廠衛徹查稅務衙門被衝擊一事,要我們將屁股給擦乾淨了,千萬別漏什麼了,這一次,天子恐怕是又要狠狠的打擊我們江南士族了。”
有人開口打破了現場沉重的氣氛。
“什麼?”
“難道又要和當年一樣?”
“難說啊,我也收到消息了。”
“我江南士林在朝中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這要是再被打擊的話,豈不是從此以後我江南在朝中再無話語權了。”
“還想以後的事情?”
“還是先想一想怎麼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吧。”
“廠衛徹查衝擊稅務衙門一事,一旦查出來,我們在場的這些人估計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難道真的要致我們江南士族於死地不成?”
“我江南士族一直以來都是國朝的中流砥柱,天子焉能如此帶我等。”
“天子被小人諂媚、蠱惑,古之君王都是輕徭薄賦,再看看現在的天子,橫徵暴斂、窮兵黷武、又大興土木,這豈是明軍所爲?”
“是啊,是啊,都是被小人、奸臣蠱惑所至,才使我江南正直之士無法得到重要,屢屢遭受打壓。”
“說這些都是無用的話了,還是各自回去將尾巴處理乾淨吧。”
“上面還說了,王守仁那廝將升任南直隸布政使,主政我們南直隸。”
“什麼?”
“王守仁這廝不僅僅沒有調走,竟然還要出任南直隸布政使?”
“可不是,估計認命都已經在路上了,到時候王守仁一旦成爲了南直隸布政使,則我江南再無寧日了。”
“我等以後恐怕是再也坐不起這個花船了。”
“完了,完了~這王守仁初任南直隸布政使,我等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他要是真讓我等沒有好日子過,我就去浙江挖他祖墳,他王守仁也是浙江人,豈能如此,難道真的想要和我們江南士族決裂嗎?”
“嘿嘿~早就已經決裂了。”
“完了,完了,江南再無寧日,朗朗乾坤將要一片烏雲,我等江南士族難道真的要遷移去海外才有一席生存之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