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行跡敗露(下)

事已至此,老山羊只得不情不願地動身前往黑森林,安撫那頭老龍。

爲何說它不情願,原因很簡單。

黑森林四處充滿煙霧怪物,再加上老龍雖然還未死,可渾身上下充滿死相,生命已接近油盡燈枯,距離死亡恐怕也時日不多。

而老山羊修煉的是生命魔法,雖不同於生靈體,卻也充滿盎然蓬勃的生的氣息,和死之氣息有駁,最排斥陰冷的陰靈邪物。

況且,此行是來收拾爛攤子。以老龍那火爆脾氣,到時免不了又要‘忍痛割肉’,花費大代價,才足以平息它的怒火。

“這兩個小傢伙,回去肯定好好收拾它們一頓。”

黑森林的禁制,似乎在此刻失去了效用,老山羊一路低空飛行,釋放全身精神力,搜尋森白彼岸。

精神力,也叫意念,存在於每個人腦海中,甚至,魔獸也擁有精神力。不管是戰士,還是魔法師,其實都具備精神力。只是,相比於戰士,魔法師更注重精神力的修煉。

森白彼岸的氣息不同於深紅彼岸,更有別於黑森林中那些煙霧怪物。剛釋放精神力,滲透到黑森林的每個角落,老山羊便發現了森白彼岸的掉落之處。

黑森林中的煙霧怪物,嘶叫着向老山羊聚攏。可一觸碰到老山羊身上散發出的蔥鬱青光,彷彿冰遇到火,一觸即化。反覆幾次過後,煙霧怪物再也不敢隨意靠近,只敢遠遠跟在老山羊身後。

片刻過後,老山羊來到了黑森林深處。

原本鮮紅如血的花海,此時被黑龍它們糟蹋得面目全非,遍地狼藉。好幾處露出了地皮。失去了森白彼岸,這片花海彷彿沒有了生命源頭,迅速失去生機。放眼望去,盡是淒涼枯萎,暗淡失色的深紅彼岸。

老龍的氣息,更加萎靡不振,虛弱地伏在地面喘息,全然沒有先前發飆時的生龍活虎。

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老龍虛弱地睜開眼皮。旋即,又閉上雙眼。

“你來了……”

老山羊無奈地看了一眼老龍,也不答話,兀自搖頭長嘆,將森白彼岸重新放回原本的坑,蓋好土壤。老山羊擡起手,一道蔥鬱的青光沒入森白彼岸根部。

原本還面臨枯朽的森白彼岸,接觸到青光後,枝葉舒展,又重新煥發生機。

大袖憑空一甩,所有深紅彼岸飛入原本的坑中。

做完這一切,老山羊才轉向老龍所在方向。

“一萬年了,你也該放下了。”

彷彿聽到滑稽的天大笑話,老龍昂起頭,發瘋似地大笑起來,隨後又突然泣聲淚下,哽咽起來。

“放下?我是一族的罪人,怎麼可能放得下?”

老龍神情恍惚,似乎在回憶,眼角有晶瑩閃爍。它似乎飽受痛苦折磨,喃喃道:“是我害死了一族兄弟,是我害死他們,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錯不在於你。”老山羊淡淡地道。

可老龍完全聽不進,嘴裡反覆低喃,時而神志不清地癲笑,時而痛苦地抱頭痛哭,又時而望着天空某個方向失神發呆。

“唉。”

老山羊連連搖頭嘆息。

“這次來,我準備再爲你煉製一朵森白彼岸。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前些日子,你一族險些遭受覆滅,所剩族人已經不多。”

“還有一個好消息。”

************

行跡敗露,艾雷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出來。

“大黑龍,我們又見面了,嘻嘻。”艾雷摸了摸後腦勺,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把我的寶貝還回來。”黑龍咧了咧嘴,眼露兇光,恨不得一下子衝上前去,將眼前的人類小孩按在地上摩擦。

“大黑龍,你這話就不對。什麼叫你的寶貝?”一聽這話,艾雷不滿地皺眉道。

“造化三生餅本來就是無主之物,我們也是憑本事得到,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你的寶貝了?再說,你連快要到手的東西都護不好,還配當寶貝的主人嗎?”

事情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原以爲黑龍是爲了魔獸一族,才追殺艾雷一行人。沒想到,兩方之間還有這麼一段斬不斷理還亂的恩怨。

一羣魔獸也不發話,饒有興致地看着雙方。

當然,該出手的時候,它們還是會出手。食髓知味,它們還指望能再嘗一回艾雷的手藝,怎麼可能真的袖手旁觀呢?

至於現在嘛,吃飽喝足,就當看個餘興節目。

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啊啊啊,氣死龍爺爺了。”

自知嘴上鬥不過艾雷,黑龍惱羞成怒,眼看就要撲上來。

“打住。”

艾雷一驚,若真把黑龍惹急了,即便周圍有十幾頭聖階魔獸護着,他依舊沒有任何安全感。

“大黑龍,我可是老山羊爺爺的貴客,若是把我怎麼樣了,後果你擔當不起。”

衆魔獸一臉壞笑地點了點頭,向黑龍投去一個威脅的眼神。

一聽到老山羊,黑龍頓時就蔫了,心虛地縮回脖子,環視四周,確信沒有發現老山羊的影子,這才惡狠狠地瞪了艾雷一眼。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離開這裡,我看誰還能護得了你?”黑龍象徵性地扔下一句威脅話,正要轉身離開。

猛然——

它注意到艾雷獸皮短襖下裸 露的黑龍右臂。

最初,它還不以爲然,以爲是某種魔獸的獸肢。可皺鼻一嗅,隱約聞到從那條漆黑手臂中,傳出一股和自己接近的氣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好奇地上前。

“大黑龍,你想幹嘛?”艾雷大驚,往後退了一步。

哎呦我操,難不成,這大黑龍想無視老山羊的威嚴,痛下殺手?

這膽子也太肥了吧?

待靠近艾雷兩米範圍時,黑龍渾身劇烈地一顫,死死地盯着艾雷那隻佈滿鱗甲的黑龍右臂。

“烏路德——”

黑龍失聲驚叫起來,銀髮男孩的漆黑鱗甲右臂傳出的氣息,竟然和自己兄弟身上的氣息,分毫不差。

烏路德?!

這名字,有點耳熟啊,似乎在哪聽過?

艾雷一愣,口中唸叨着這個名字,心電急轉。

糟糕,怎麼把這岔給忘了!

烏路德,不正是這條手臂主人的名字麼?

那頭被黑狗面具人圍困的黑龍!

“人類,那條手臂從哪得來?爲什麼會有烏路德的氣息?”

黑龍完全被憤怒衝昏了頭,頭顱伸到艾雷面前,咬牙切齒。艾雷都能感受到從它鼻孔間呼出的腥臭的熱氣。

要說黑龍現在最恨誰,艾雷一行人肯定不在此列,那羣戴着狗頭面具的外界人類,纔是黑龍最痛恨的,簡直恨到骨子裡。

當初,若不是那羣可恨的狗頭面具人,它們兄弟也不至於淪落到分成兩路,重傷逃亡。原以爲,它兄弟早已安全離開烏魯魯山脈,回到族裡,可誰想會碰到這一幕。

“你和那羣狗頭面具人,是一夥的?”它不禁往壞處想去。

完蛋了,這回該怎麼解釋?

這條黑龍手臂,是無意中撿到的?

鬼才相信他的話!

“誰和那羣人是一夥的,我也正要找他們算賬。”艾雷感覺有口難辯,腦殼一陣頭大。

“不是一夥的,爲什麼你身上會有烏路德的氣息?”黑龍簡直快要出離憤怒,它甚至懷疑,那條手臂,就是它兄弟身體的某部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一次意外,我失去了右臂。這條手臂,是我偶然救下一條黑龍後,它相贈給我。”非常時期,艾雷不得不胡謅八扯起來。

難不成該說,你兄弟要吃我,後來,被我滅了?

這不是作死麼?

況且,將那頭黑龍煉化成手臂的人,也是體內那道邪惡意識,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他,也是無辜的。

“放屁。”黑龍憤怒地咆哮道。

“我堂堂龍族,就算身死,也絕不可能讓外人玷污我一族身體。烏路德又怎會捨棄一條手臂,贈送給你?你撒謊。”

“話說到這份上,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艾雷故作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

黑龍簡直要氣瘋了,可偏偏又無法將艾雷的話當耳旁風。

誰都有怕死的心,尤其是活到它們這年紀。難得修煉到聖階,一旦再作突破,再活個幾百年也不是問題。捨棄一條手臂,換取突破希望,這買賣,值了!

事態發展出人意料,原以爲只是簡單的奪寶之爭,到頭來,演變成弒親之仇。

衆魔獸也嗅出了不對勁,連忙湊上前來,唯恐黑龍情急下脫了僵,到時候老山羊怪罪下來,遭罪的可是它們。

“蠢龍,注意你的口氣,這位人類小兄弟,不僅是守護者大人的貴客,更是我們的朋友。”

“沒錯,你敢動他,就是拂了我等面子,到時別怪我們將你團成團。”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白骨哮天犬相信這位小兄弟的話。”

“別的不說。就衝這頓藥膳,今日,老孃保定這位小兄弟了。”

“對,有什麼事,儘管衝我們來。”

一羣魔獸你一言我一句,紛紛替艾雷出頭,差點讓他感動得淚流滿面。

好傢伙!

一頓飯就能收攏人心,艾雷都懷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自己還有這天賦?

“你們……欺龍太甚……”

衆魔獸嗤笑連連,冷眼盯着黑龍,更讓它顏面掃地。

“你們這是在與龍族爲敵。”

“蠢龍,真當這裡是你們龍谷?想打架,隨時奉陪。”

堂堂龍族,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屈辱?

“啊吼——”

一聲高亢而憤怒的怒吼,黑龍渾身肌肉膨脹,身軀拔高,從兩米直接變成百米身長。兩條腿粗壯如柱,踩在地面,發出轟然巨響。

“啊啊啊,龍爺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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