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廣袤的領土,擄掠了無數的人口和財富,碩壘烏巴什卻不肯返回自己的老巢唐努烏梁海(今俄國圖瓦),除了他心懷大志,想徹底征服整個衛拉特外,還和他的堂侄、札薩克圖汗素巴第有關。
札薩克圖部首領賚瑚爾死後,漠北蒙古一度羣龍無首。1596年,喀爾喀左右翼在塔爾尼河畔舉行會盟,推舉賚瑚爾之子素巴第爲札薩克圖汗。這位大汗手腕了得,一方面支持札薩克圖的分枝和託輝特部遠征衛拉特、向衛拉特人徵收賦稅,同時將和託輝特部當成阻擋斡羅斯人南下的屏障;另一方面又不願意和託輝特部徹底吞併衛拉特,以防尾大不掉。他不僅以鐵腕牢牢掌控着喀爾喀左右翼,還對南邊新興的清朝心存疑懼,積極保持喀爾喀的獨立地位。
碩壘烏巴什出征衛拉特連戰連捷,素巴第坐不住了。和託輝特部已經很強,如果再吞併衛拉特,勢力將超過札薩克圖本部,到時候何以制之?這位大汗只想向衛拉特人徵稅,並不想徹底消滅衛拉特、爲和託輝特部做嫁衣。所以,他連續寫信給碩壘烏巴什,命令他得勝搬師,並要求調回助戰的一萬札薩克圖部、土謝圖部、車臣部的軍隊。
作爲老練的政治家,碩壘烏巴什自然知道自己的這位堂侄打得什麼主意。他好不容易見到了徹底征服衛拉特的曙光,焉肯半途而廢?於是一邊陽奉陰違、和素巴第打着太極;一邊積極準備與衛拉特人決戰。
只是,這和碩特部來得好快!前些日子還有消息說,那位荒淫的拜巴噶斯汗天天在烏魯木齊欣賞美人歌舞、置酒高歌,不想這麼快就殺到了額爾齊斯河上游。
淒涼的號角吹響,形勢不容人多想,你要戰,我便戰!
打仗,碩壘烏巴什是不怕的。
??
仗打得很激烈,難解難分。
達萊臺什、和鄂爾勒克與和託輝特前軍大將杭圖岱纏戰在一起;哈喇忽喇則與他們的後軍將領袞布伊勒登殺得不分勝負;拜巴噶斯寄予厚望的中央突破,也因爲和託輝特中軍的驍勇善戰而難以如願。
和託輝特軍隊這些年追隨碩壘烏巴什南征北戰,實戰經驗豐富,尤其是他們的中軍,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一時半會啃不動。
“告訴賽因色爾滕吉將軍,再衝不破和託輝特人的軍陣,就給本汗戰死在陣前”,拜巴噶斯惡狠狠地下令。慈不掌兵,他是心如鐵石的軍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接到軍令,賽因色爾滕吉平靜地整了整衣襟,身後是兩百名精挑細選的勇士,這支人馬已經養精蓄銳多時。
“上馬,隨我殺敵”,年輕的將軍跨上戰馬,縱馬馳槍往和託輝特人的中軍衝去,身後跟着兩百名捨生忘死的部下。
迎着銃彈和箭矢衝鋒,不斷地有人落馬,卻沒有絲毫停留。
“嗬”,賽因色爾滕吉馳至敵人陣前,大槍鬼魅地一點,便刺中一將咽喉。
亮銀槍似有靈性,扎、刺、撻、抨、纏、圈、點、撥??騎而馳突,奮疾如飛,變幻莫測,神化無窮,直殺得敵人七零八落。
將是兵的膽,見他武藝如此了得,將士們無不氣壯,追隨着自己的將軍,深深楔入了和託輝特人的中軍。
碩壘烏巴什正在指揮作戰,忽見百餘騎朝自己殺來,爲首一將,白盔白甲,渾身染血,恰似煞神。此時正在關鍵時刻,避之不及,唯有勒馬作戰。
“末將見過殿下”,那將竟極有禮貌。
“哦,
你見過我?”碩壘烏巴什一楞。
“末將乃是和碩特部的賽因色爾滕吉。十七年前,您來塔爾巴哈臺與衛拉特各部會盟,末將僥倖見過您一面。只是當時您頭髮烏黑,不似如今染了銀霜”。
那將語氣柔和,彷彿在嘮家常。這讓碩壘烏巴什心頭閃過希望,“既是故人,若肯歸降,我封你爲臺吉並執掌和碩特部,如何?”
那將微笑,脣紅齒白,“殿下大度,感激不盡。只是末將受拜巴噶斯汗信任,委以中軍先鋒一職。唯有死戰,以報大恩。得罪了!”
“良禽擇木而棲??”
“殿下不必多言??”
賽因色爾滕吉一口一個“殿下”,叫得恭順有禮,手下卻毫不容情,將碩壘烏巴什身邊的衛士,一一刺於馬下。
碩壘烏巴什無奈,只得持刀與其單挑。
“嘭”,刀對槍,綻放出光芒。
“這廝好大的力氣”,碩壘烏巴什暗暗心驚。大刀橫擺, 卻被賽因色爾滕吉如神的槍法殺得手忙腳亂。
“噗!”
賽因色爾滕吉瞅準一個機會,長槍疾刺,正中碩壘烏巴什前胸。不等他慘呼出聲,拔出槍,又是一捅。
可憐一代梟雄,慘死在征服的戰場。
“殿下,末將得罪了”,賽因色爾滕吉望着跌落的碩壘烏巴什屍身,跳下馬來,拔刀割下他的首級。然後用手持其頭,四處奔馳高呼:“碩壘烏巴什已死~碩壘烏巴什已死~碩壘烏巴什已死~”
碩壘烏巴什是和託輝特的軍魂,他死了,和託輝特的軍心散了。士兵們四處尖叫着奔逃,將後背留給敵人,任憑敵人似射兔子一般將自己射殺。
碩壘烏巴什的長子俄木布額爾德尼拼命地約束軍隊,他也是喀爾喀有名的勇士,奈何士無戰心,不得不率殘部撤出額爾奇斯河流域。
此戰令和託輝特部聲勢大衰,也給拜巴噶斯和他的衛士軍贏得了極大的聲譽。即使如此,戰爭並沒有結束,和託輝特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甘心灰溜溜地返回唐努烏梁海。俄木布額爾德尼一邊向札薩克圖汗素巴第求援,一邊依託阿爾泰山佈防,時不時地騷擾天山北麓。
素巴第雖然不希望和託輝特部徹底吞併衛拉特,可也不希望他們被衛拉特擊敗,他們的失敗將會是整個喀爾喀的失敗。所以,他向俄木布額爾德尼派出了三千援軍。
大戰已經停止,小戰仍在持續。因爲勝利而驕傲起來的拜巴噶斯汗返回了烏魯木齊,在他的眼中,喀爾喀人已經不足爲慮,不值得他親自率軍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