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易宅特別寧靜。
喬小麥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走出去,然後,來到了底層的地下室。她的腳步停留在這裡,身子忽然微微顫慄。這裡,正是易向西當年隱藏最大秘密的地方,也是他父母的靈室。每一次他從這裡出來之後就會魔性大發,對她的粗暴也正是從這裡開始的。
此時,這道厚厚的石門依舊緊閉,上面懸掛着一把巨大的銅鎖。
喬小麥的手不經意地伸出去,按着銅鎖。
許多時候,她一直想要忘記過去,忘記那些發生的不愉快,就像這些年,自己一直暗暗地發誓要遺忘。曾經以爲,真的已經做到快全部忘記了。
可是。
人生,總是敵不過許多的可是。
“該死的喬老賊……我要殺光你全家……我要你喬家雞犬不留……你要死,你女兒要死,你們全家都必須死……”
“賤人,該死的賤人,我玩你都玩得想吐了……玩膩後我自然會趕你走……”
“你在這屋裡就是個工具,只是我的工具而已,你還配講什麼條件??你還想跟冰冰比?你配嗎?”
“玩膩了你,就把你賣到東南亞做奴隸,做試驗藥物的工具……”
如果父親當年不自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真把她喬小麥販賣去東南亞做女奴,或者成爲試藥人……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你叫我怎能相信你?
怎能?
背後,一陣簌簌的腳步聲。
她悚然心驚,驀然回頭,衝着背後的影子就打過去,牙齒裡發出咯咯的嘶聲:“你不放過我……你以爲我會放過你嗎……”
直到拳頭砸在大樹上,感覺到劇烈的疼痛,才發現那不過是樹的影子而已……那是風的聲音,是幻覺的聲音,不是易向西!也不是任何來監視她的人。
但是,掌心的疼痛是真實的,一股灼熱的血液從掌心流下來。這疼痛刺入心底,她慢慢地開始清醒過來——
她頹然靠在牆壁上,失去了力氣,只擡頭聽着上面閣樓裡傳來的琴聲。
殊不知,高處的陰
影裡,一雙眼睛正悄悄地看着她,也是心如刀割:小麥,小麥,你爲何又走到這裡?是不是當年發生的一切,你絕對不會忘記?
走進去的時候,那對父女還沉溺在琴聲裡,只是,這一次彈琴的人換成了易向西。他彈着一曲古老的曲子,小白拖着下巴聽得非常專心。
她無聲無息地在角落裡坐下,頭埋在膝蓋裡。
易向西悄然擡起頭看着她,看到她坐得距離自己很遠,甚至距離小白也很遠——她一個人,自成了一個世界。
他慢慢地收了琴,小白跳起來,這時才注意到小麥,急忙跑過去:“麥姐,麥姐,你睡着了嗎?”
她站起來,行動有點倉促。
易向西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不經意地移開了手,藉着朦朧月色出去了。
那一夜,喬小麥仔細參觀了這個家裡的每一個房間。樓上,樓下,甚至於易向西自己的臥室。
易向西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除了冰冰外,還有什麼女友?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可惜,直到她躺在牀上,疲倦得雙眼睜不開的時候,也沒掌握到什麼太過□□的線索。
易向西就像一個鐵人,無懈可擊。
她找不到他的別的死穴:小東聽他的話,惟命是從;至於冰冰,他貌似興趣不大……她暗忖,也或許,他是僞裝的?
因爲生怕自己去傷害冰冰,所以他佯裝對她不在意?就像當年他處心積慮隱藏起小東的身份一樣?
這個男人,心狠手辣,城府極深,他顯然不會信任她喬小麥,也不會信任任何人,越是在乎的人,他偏偏裝出越不在乎的樣子???怕的是自己找那些人的麻煩?
她想得出神,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身子忽然繃緊,昔日的噩夢捲土重來,她慌忙坐起來。習慣性地往枕頭下面摸去,很快,便停下來,枕頭下面空空如也,沒有匕首,沒有任何護體的東西……
她驚恐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種慣性,當年,每每響起這樣的腳步
聲,門便會被撞開,有時還會有濃郁的酒味,醉醺醺的男人形如暴徒,每一次都是直接撕裂她的衣服,完全當她是一個發泄工具似的直接衝進去……無數個夜晚他沉溺於這樣簡單粗暴的狂歡,許多次被撕裂的疼痛,至今無法忘懷……
她驚嚇得不能自已,暗罵自己愚蠢,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真是羊入虎口,怪不得別人。
她憋足了一口氣,如果他易向西敢亂來……如果他敢……目光從梳妝檯上劃過,竟然找不出任何像樣的武器……驚懼中,差點叫出小白的名字。
但是,預料之中的巨響並未發生——不,無人踢門,也沒有任何醉鬼衝進來。
四周寂靜無聲。
門口,站着一個孤寂的人影。
他靠在牆壁上,心底明明那麼渴望進去,卻不敢,也不知道如何開口,甚至於怕驚擾了她的好夢。
半晌,他終於伸手敲門。
“誰……是誰……”
聲音明顯是色厲內荏的。
“小白睡着了……我……我睡不着……小麥,我可不可以進來坐坐?”
半夜三更的,一個男人到一個女人房間坐?
警惕心立即從一百分變成了一百二十分。
“小麥……小麥……可以嗎?”
她沒回答。
只是死死盯着門——他問可不可以?這是他的家,他還需要這樣假惺惺的?難道不是一下就破門而入嗎?
看吧,魔鬼的真面目已經遮掩不了多久了。忍耐了這麼長的日子,他會一直裝好人裝下去???
也罷,這魔鬼,也該讓小白看看他的真面目!看看這僞君子!!!
“小麥……小麥……”
喬小麥只是繃緊了身子,把衣服穿得好好的,試圖維持最後的一點體面和力氣——她的語氣十分生硬:“我累了,有事情明天再說吧。”
他非常失望,卻還是溫和地回答她:“好吧……小麥,你好好休息。”
腳步聲居然遠去。
四周,變成了一片死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