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易向西卻再也睡不着了。靜靜在一邊守着孩子。孩子小臉上全是淚痕,睡得也不安寧。雖然是小孩子,可母女情深,健康活潑的時候還能使小性子,現在生病了,本能地就只想着自己最親近的人。他這個父親,無論多好多伺候,又怎麼比得上相依爲命多年的喬小麥?
這時候,才深刻體會到帶孩子的艱辛。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又要撫養孩子又要掙錢養家,一個女人,又是如何熬下來的??
心裡無限酸楚,無比悔恨,只是撐着頭,苦得發澀。
好不容易到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眯一會兒,可孩子醒了,睜開眼睛哇的一聲就哭了:“麥姐……麥姐……麥姐還是沒有回來……爸爸,你騙人,你說我醒了麥姐就回來了……”
易向西急忙起來,但見孩子嘴脣都乾裂了,小臉紅得燙人,清鼻涕直流。因爲整個夜晚不停地咳嗽、流鼻涕,不停地擦拭,鼻子都揪得紅彤彤的,起了一層乾裂的蛻皮,整個人兒都萎縮了,可憐巴巴的。
“小白,你哪裡不舒服?”
孩子小嘴巴扁扁的:“爸爸,我好難受,我喉嚨疼,頭疼,鼻子也疼……好難受啊……”
“來,張開嘴巴我看看……嗯……估計是扁桃體發炎了。爸爸馬上帶你去醫院。”
“我想喝水……”
“好好好,爸爸馬上去給你拿水。”
溫熱的涼開水上來了,孩子喝了一口,卻愁眉苦臉的:“我想喝冰糖雪梨水。每次我咳嗽,麥姐就燉這個給我喝……”
“好,爸爸一會兒就去燉湯。”
衣服拿上來,好不容易伺候孩子穿上了,孩子眼睛還是紅紅的:“爸爸,我穿的衣服不對呀。”
易向西莫名其妙:“爲什麼不對?”
“今天是過年呀。每天早上起來,麥姐就會給我穿上新衣服,每年三十和初一都穿這一套新的,初二才換的……麥姐還說,三十初一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也不能去醫院……爸爸,我們不能去醫院……”
易向西哪裡知道這個習慣?只好說:
“行,那爸爸去給你拿新衣服。不過,生病了得治病啊……”
“過年麥姐從不帶我去醫院的……”
“那是因爲以前過年你沒生病呀。小白,乖乖的,等你病好了,我們纔有精神過年呀。”
新衣服拿來了,孩子嘴巴癟得更高了:“不是紅色的,麥姐每年過年都給我買的紅色新衣服,還要有紅色的襪子……麥姐說,小孩子穿紅衣服開年纔有好運氣……”
易向西徹底無語了,紅色新衣服也就罷了,可是一時間,還真找不到紅色的新襪子。
“小白,等一會兒爸爸帶你出去買。”
孩子終於不吭聲了,卻東張西望:“麥姐呢?爸爸,麥姐好久回來?你不是說她今天要回來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
“今天就我們兩個人過年嗎?”
“對,他們都放假了。本來張奶奶說留下照顧我們,可是,她老家有人生病了,我就讓她也回去過年了……”易向西招架不住,“要不,小白,我叫宋叔叔他們來陪你?”
“不要!我纔不要跟宋叔叔過年。麥姐說,我們初一天是不到任何人家裡做客的,也不歡迎別人來我們家裡做客。要初二纔去做客。”
本地的風俗的確如此,初一天是不講究拜年的,要初二纔開始。而且人家宋維朝也有一大家子人,沒道理除夕來陪父女兩。
孩子嘟嘟囔囔的:“巧克力叔叔呢?他是不是和麥姐偷偷出去玩了?”
“沒有,巧克力叔叔有事情。”
“爲什麼有事情?這是過年耶……對了,爸爸,麥姐和巧克力叔叔不是要結婚的嗎??怎麼又沒消息了??不對也……我想起來,他們是不是已經結婚了???爲什麼沒喊我們參加婚禮?”
易向西頭大如鬥,怎麼回答得了這樣的問題??
難道告訴孩子,正是我拆散了麥姐和巧克力叔叔??正是因此,麥姐恨我入骨??正是因此,麥姐才躲起來,過年也不回家??
諾大的屋子徹底空蕩下來,孩子更覺得孤零
零的,十分淒寒地看着這麼大的房子。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又在下雪,濛濛的一片白,因爲是別墅區,周圍鄰居隔得遠,更看不到人煙。
就連昔日孩子最喜歡的小湖也靜悄悄的,黑天鵝們不知是不是怕冷,都躲藏起來了。
諾大的世界,徹底安靜下來,哪有半點過年的氣氛??
她悶悶不樂:“爸爸,這裡一點也不熱鬧,不像過年。我們回家去過年吧。回家後,麥姐肯定會回來的……還有哪些鄰居們也會送我們東西也……麥姐每年過年都會炸很多爆米花和乾魚送給鄰居們,鄰居們也會送我們東西……爸爸,我想回家,麥姐一定在家裡……”
易向西簡直無計可施。
“爸爸,你說麥姐沒跟巧克力叔叔在一起,那她肯定在家裡。”
孩子堅持要回自己家裡過年了,“爸爸,我們每年都在家裡過的。麥姐肯定在家裡。”
易向西手忙腳亂,“小白別急,我們先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我要回去。麥姐會給我熬藥,吃了就會好……”
易向西簡直毫無辦法:“這不……麥姐不是不在嗎?小白,我們先去醫院……”
“不去不去……爸爸,你說了麥姐會回來的……你說過的……爸爸,你帶我去找麥姐好不好?你把電話給我,我給麥姐打電話……”
易向西哪裡拗得過孩子?只好把手機遞給她,孩子聽得對面一直關機的聲音,哇的一聲又哭起來:“爸爸,你騙我……麥姐不見了……麥姐不見了……嗚嗚嗚……我要回家……”
“好好好,看了病就回家。”
這一天,易向西好不容易纔把孩子哄去醫院,看了病,果然是扁桃體發炎,又輸了三個小時液,一看,已經摺騰到下午了。因爲是除夕,醫院都空蕩蕩的,平素排得老長的隊伍,繁忙的景象,統統都不見了……VIP病房也是冷清清的,孩子在病牀上總算睡着了。
易向西鬆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簡直覺得比連續幾個通宵加班更加痛苦,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了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