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便是。
她登堂入室,春風得意,目光終於和他對接的時候,甚至絲毫也沒掩飾那種赤裸裸的嘲諷之意:你宋維朝多管閒事算什麼?易向西,他再也不會聽你的了。無論你如何挑撥離間,他都不會聽你的。
喬小麥的確如是想。
兩個原本陌生的男女因爲另一個男人,彼此敵對。
但見他臉上那種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警告和威脅之意,彷彿在說:你喬小麥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不放過,他算老幾?
當年自己被迫和江一行離婚的時候,也是因爲怕他這個大律師出頭。自己砍易向西那一刀時,也是他多事趕到救援……
但是,此時此刻,自己有什麼值得怕他的??人生在世,無欲則剛,沒有把柄,便無需摧眉折腰。
她淡淡一笑:“小白,跟宋叔叔說再見。”
“宋叔叔再見。”
“請宋叔叔下次再來家裡玩。”
“宋叔叔,歡迎你下次再來我們家裡玩。”
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完全是以女主人自居了。易大人的家,早已經被這兩個女人所把持,新一代的妖孽,粉墨登場。
宋維朝縱然滿腹怨恨,也無法對牢婦孺發泄,怪只怪,易大人自己瞎了狗眼鬼迷心竅。他哀嘆一聲,施施然地走遠了。
喬小麥收回目光,看到向西正大步走出來。她臉上那種奇怪的神色立即消失了,換了一層溫柔嫵媚,拉着小白的手。
夏日傍晚,天高雲淡,她左手牽着孩子,右手捧着荷花,脖子上掛着那一條新買的項鍊,神情溫柔賢淑,就如某家的賢妻良母,繡花良人,剛剛從閨閣裡走出來。
她那種溫順的情態,楚楚的風姿……完全是傳說中,受了任何欺
負,任何怨氣,都吞嚥在肚子裡,都以德報怨的那種典型的聖母。
向西心裡一蕩,臉上沒來由的發燒,心也跳得咚咚咚的,維朝的憤而離去,冰冰的不辭而別,此時都無足輕重了,他的眼底蘊藏了笑意,心底有一種不爭氣的受寵若驚,但見她牽着孩子走過來,十步之遙,五步之遙,三步之遙……然後停下來,仰起頭,看着他……
孩子的小臉如燦爛的蘋果,她的笑臉也紅粉菲菲……嬌妻幼子,後半生的甜蜜時光……如果這一刻能夠繼續下去,他願意用任何的代價來留住這一刻……
孩子跑過去,牽住他的手,小臉上滿是歡樂的笑容:“爸爸,我又學會一支新曲子了,我想彈給你和麥姐聽。”
“好啊,乖寶貝,爸爸正想看你進步多少了。”
“爸爸,我們也教麥姐彈琴好不好嘛?麥姐還不會呢……”
“當然好了,只要麥姐願意學,爸爸當然願意教了。”
“麥姐,你跟我一起學嘛,到時,我們和爸爸一起彈奏纔好玩呢,爸爸,你說是不是?”
……
那一晚,喬小麥跟着父女倆學拉小提琴,整整三個小時,孩子也不東跑西跑,非常認真,專注,她做事情的時候,有一股子別的小孩身上沒有的集中注意力的精神。
這也是喬小麥從小培養她的,所以,她自己就算對小提琴毫無興趣,但爲了孩子,自己也一絲不苟,絕不馬馬虎虎敷衍了事。
向西但見她做事的態度,方纔明白小白這孩子爲何如此乖巧懂事,心底不由得暗暗感激,好媽媽真是遠遠勝過好老師,言傳身教,何其重要。孩子從小若是做事情東一下西一下,注意力不集中,長大後,便是不定性的性子,做什麼事情都虎頭蛇尾。
一直到新曲子彈得十分圓潤,行雲流水了,小白才放下小提琴,旁邊有張嫂及時送上來的新鮮的瓜果。
她先拿兩片遞給兩位大人,“爸爸,麥姐,吃西瓜啦。”
“小白真乖,都知道孝順爸爸
了。”
孩子嬌嗔地把西瓜喂在他的嘴裡,又餵給麥姐一塊,自己才吃一塊,乖乖地挨着爸爸,“爸爸,我不喜歡冰冰阿姨到我們家裡玩……”
易向西下意識地看向喬小麥,喬小麥吃西瓜,並未注意他的目光。
孩子抱着他的脖子輕輕搖晃:“爸爸,你答應我好不好?我不喜歡冰冰阿姨……”
他非常認真:“傻孩子,冰冰阿姨只是爸爸的朋友,普通朋友而已……”
“就不嘛,就不。我知道,冰冰阿姨想嫁給你,她要是嫁給你,你以後就不喜歡我了……爸爸,我不要你和冰冰阿姨結婚,不要你和她生下孩子,就不……爸爸,就不嘛……”
易向西急了:“爸爸早就說了,絕對不會娶冰冰阿姨……”
“爸爸,你答應嘛,答應不讓冰冰阿姨來這裡玩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
孩子這才笑着又拿一片西瓜喂到爸爸嘴裡,嬌嗔地在他臉上親一下:“爸爸,我好愛你。”
他抱着孩子,滿臉都是笑容。
孩子躺在他的懷裡,仰頭看頭頂的星空,“爸爸,麥姐,你們是不是一輩子都這樣陪着我?”
向西不由得看了喬小麥一眼。
她和小白一樣抱着膝頭,仰望星空,十分溫和:“傻孩子,我們怎能陪你一輩子?”
孩子急了:“麥姐,你不願意陪着小白嗎?”
“小白,你現在還小,所以需要大人的陪伴。但是,有一天,你會長大,會有自己的世界,那時候,你不但不希望大人整天陪着你,反而會覺得大人嘮叨,麻煩,滋生離家出走,遠離大人的想法……”
“我纔不會呢。我希望一輩子都有爸爸和麥姐陪着我。”
喬小麥忽然想起自己的父親,辛辛苦苦一輩子,又當爹又當媽,剛把女兒拉扯大,以爲女兒嫁得一門好人家,從此可以享享清福,卻不料,轉眼之間,一切成空,直到孤寂死去那一刻,也沒見上女兒最後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