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第二天還起不來身,李姑姑親自端了飯和‘藥’過來,‘潮’生忙掙扎着坐起:“姑姑怎麼來了……”
“我怎麼能不來?我要不來,你心裡不定怎麼嘀咕我呢。”李姑姑在‘牀’沿坐下,伸手在她額上試了試:“嗯,不燙了。”
“昨天晚上就不燙了。”
“身上覺得怎麼樣?”
“就是沒勁兒,旁的倒沒什麼。”
頭重得很,身上也沒有力氣,嘴裡發苦。
‘潮’生覺得自己真是倒黴——沒準這病,就是四皇子害的。
他要沒砸樹,自己就不會被雪砸。不被雪砸,也許就不會發這場熱。
李姑姑端了粥給她:“來來,張嘴。”
‘潮’生大囧:“姑姑,我自己來。”
“行啦,你就老實捂會兒吧,看再晾了汗。”李姑姑說:“信不過我啊?我當年貼身服‘侍’過嚴妃娘娘,肯定不會把勺子戳到你鼻子裡。”
‘潮’生沒辦法,張開嘴喝了勺裡的粥。
李姑姑果然喂得又快又好,沒一會兒‘潮’生就把一碗粥喝下去了。粥很熱,她身子又虛,背上了出些汗,有些黏黏的不舒服。但是身體卻覺得輕鬆多了。
“姑姑,我聽說,宋嬋她……”
李姑姑並不當回事:“哦,你也聽說了?她心心念念不就想着這個?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可是……”‘潮’生小聲說:“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妥。”
李姑姑來了興致,坐了下來:“說說,哪兒不妥?”
“說不上來,我又不瞭解詳情。”
李姑姑說:“我給你提個醒兒,二皇子一併納的不止她,還有二皇子妃陪嫁的一個‘侍’‘女’,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名份,安置在側院兒裡頭。”
‘潮’生點點頭:“嗯,這就是了。地位好象是上去了,可是名份卻沒有。而且,住在側院,見二皇子的機會反而少了。”
李姑姑點頭讚許:“嗯,說得不錯。宋嬋對二皇子的脾‘性’,家底兒都太清楚了,有她整天在二皇子身邊晃‘蕩’,二皇子妃舒坦得了嗎?
如果要打壓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下策。
二皇子妃纔剛嫁進來,立足未穩,和二皇子的感情基礎也不牢靠。喏,兩人還吵過架。所以二皇子妃讓二皇子納了她,看來是她寬宏大量,宋嬋也算得償所願——
可是她被挪到側院,見二皇子的機會大大減少,更不能時刻貼身服‘侍’。以前管着的那些事情,一大半都得‘交’了出去。
再說,二皇子妃還給她找了個對手——自己的貼身‘侍’‘女’。
這下很好,宋嬋再鬥,也有對手了。二皇子妃不用自己降格去和宋境爭鬥。
好手段。
李姑姑可以肯定地說:“宋嬋沒戲,兩人不是一個段數的。”
‘潮’生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在想含薰哪?”
“嗯。”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潮’生對李姑姑一向有什麼說什麼。
“二皇子妃越厲害,含薰她……”
“這個,一時倒沒關係。二皇子妃現在還當不了二皇子的家,含薰要是本份,想來二皇子妃不會主動出手。”
話雖然這樣說。
可是難保意外。
這世上最防不住,最料不準的,就是意外二字。
李姑姑拍拍她的手:“病了也好,好生養幾天。這兩天‘春’墨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丟下這個抓那個。喏,她來看過你沒有?”
“沒有。”
“她大概也想來的,不過那也得她有空。”李姑姑說:“看她累的那樣兒,我心裡都不落忍。可是她自己樂意啊。”
這倒是,‘春’墨忙得心甘情願。
但這既不能讓她多拿一份兒月俸,也不會有誰特別的感謝她。
李姑姑‘摸’了梳子:“來,我替你把頭髮梳梳。
‘潮’生自己‘摸’了一下,不好意思:“都成草窩了。”
她側過身來,李姑姑替她把頭髮一點一點梳順。
‘門’外面有人問:“‘潮’生姐?睡了嗎?”
“沒有。”‘潮’生聽出來是小順:“你進來吧。”
小順推開了‘門’,可是進來的並不是他。
‘潮’生和李姑姑一起愣了,李姑姑忙起身行禮:“四殿下。”
“嗯,”四皇子點一下頭。
屋裡實在太窄了,李姑姑忙將凳子讓出來,又把桌上的粥罐和碗收起,自己站到‘門’邊。
‘潮’生也想下地,四皇子伸手按了一下:“你就別動了。病好些了?”
“好多了。”‘潮’生說:“多謝殿下關懷。”
四皇子是肯定要謝的。
孟太醫可不是隨便給宮‘女’瞧病的。東宮這邊兒的‘藥’房裡他是坐鎮的人,定時給幾位皇子請平安脈。‘潮’生這種小蝦米病了,好點兒的能請太醫院下頭散雜的人給看看,平常就是自己討點‘藥’來吃。運氣不好的,還會被挪出去養病——
不過挪出去的人常有,能再挪回來的可不多。
怎麼說呢?
宮裡頭宮‘女’宦官各司其職,你挪出去了,你的活計總不能扔着,總得有人替做。這一來二去,人家已經做上手了,關係也打點到位了,你再回來的時候,這個位置可就不是你的了。於是原來打雜的上位,生病的變成打雜。
這種事‘潮’生是見過的。
四皇子站在‘牀’前,‘潮’生可以感覺到他身上還帶着一股寒氣。看起來他象是剛從外頭回來,連衣裳也沒有換。
四皇子沒有多停留,問了句吃的什麼‘藥’,又囑咐她一句:“不要心急,好好兒歇着。”
他走時和來時一樣,四皇子出了屋,小順笑嘻嘻進來:“這個給你,我跟殿下出宮去了,在順安齋買的。”
那是兩樣點心,裝在紙盒裡,上面襯着塊紅紙,用細繩繫了個如意結。
‘潮’生說:“多謝你啦,還想着我。”
小順說:“哪兒啊,這個可不是我買的,一盒就是八錢銀子呢。”
‘潮’生怔了下,小順已經出去了。
李姑姑將‘門’掩上,過來看那點心。
她挑起繩,聞了一聞,很內行地說:“蓮子酥和油糕,都是那家的招牌哪。”
小順說不是他買的,那就是……四皇子買的?
點心盒上襯的紅紙看起來,那麼鮮亮,那麼喜氣。
李姑姑把盒子朝她推近了一些:“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這話說得有點意味深長。
‘潮’生擡頭看了李姑姑一眼,又低下頭:“這又有什麼呢。”
李姑姑點頭說:“好啦,和我你還裝什麼?你心裡怎麼想的?嗯?眼看着能出去了,心裡就沒個盤算?”
‘潮’生搖搖頭:“我想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不該我的東西,我不會去想。”
李姑姑只說:“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反正……你自己做不得主。”
是啊。
李姑姑走了,‘潮’生無力的靠回枕頭上。
桌上的點心盒看來那麼突兀,讓人無法忽視。
‘潮’生不知道自己和四皇子……究竟算什麼。
根本什麼也沒有啊。
四皇子沒有對她多說過一句話。
也許四皇子根本就無意,只是她們想多了。
‘潮’生沒把自己看得多了不得。
一開始她來的時候,四皇子傳她去問話。
那是因爲程美人也出身於浣衣巷……
因爲這個,四皇子才注意到自己院子裡頭有她這麼個人。
後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潮’生始終記得,四皇子是皇子,她只是奴婢。
現在四皇子已經要定親了,她更加不會去多想。
一重重宮闕,一道道高牆——
‘潮’生只有一個念頭。
早日離開這裡。
四皇子說,他一輩子也不可能離開。
可是‘潮’生希望能離開。
有的時候……她的心跳也會突然加速。
就象,就象四皇子昨天把斗篷給她的時候。
‘潮’生‘摸’着臉,好象覺得自己又有些發燒了。
臉微微的熱。
四皇子絕對稱得上少‘女’們夢中的白馬王子。
他有王子的身份,又淵博多識,溫文爾雅。
未來的四皇子妃,一定會過得很好……起碼,比二皇子妃要幸福。
是的……
他要娶妻了。
而‘潮’生的未來規劃中,沒有他的位置。
她沒想過,成爲宋嬋那樣的身份。
‘潮’生翻來覆去,一時‘迷’糊,一時清醒,怎麼都睡不踏實。
第二天她就掙扎起身了。
現在事情那麼多,讓她躺,她也躺不住。
李姑姑埋怨她:“你這有什麼可心急的?能歇就多歇兩天,可別落下了什麼病根兒,現在不覺得,將來上了年紀就要吃苦頭。”
“姑姑想得還真遠,您都還年輕着呢,”‘潮’生說:“再說,我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
李姑姑對她額外照顧,旁人也知道她剛生過病,主動分了活計去。‘潮’生病這一場,又瘦了一些,看起來越發清秀,看人的時候眼睛彷彿有些霧‘門’g‘門’g的樣子。
李姑姑在心裡嘆息。
這孩子自己感覺不到。
可是她這樣的相貌品格兒,尋常小‘門’小戶的人家消受得起嗎?
四皇子要是看上‘潮’生,李姑姑一點都不奇怪。
她要是男人,只怕也看上了。
唉,就是不知未來的二皇子妃是個什麼品‘性’。
要是好的還好……
要不然……
宅‘門’裡頭明爭暗鬥,‘潮’生只怕也應付不來。
“姑姑?你老看我幹嘛?”
李姑姑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問:“那點心,你吃了?”
“哦……”‘潮’生點頭:“嚐了一塊兒,‘挺’好吃的。和宮裡的做法兒不一樣。”
“嗯,人家是有秘方兒的。”李姑姑說:“回頭給我瞧瞧,我琢磨琢磨,沒準兒也能做出一樣的味兒來。”
‘潮’生不疑有他:“好,回頭我就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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