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花春是很感動的,冷漠如宇文頡,竟然能考慮到這麼多東西,給了這麼大的恩賜,她真是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甘情願地想給他磕兩個響頭!
結果,還不等她低頭呢,就聽見方纔還溫和的聲音瞬間帶了兩絲嗤笑之意:“有聖旨在上,你們的婚事也會更加牢固的。”
花春一頓,順着他的語氣這麼一琢磨,臉色瞬間煞白。
婚事……牢固。
她剛剛怎麼沒反應過來呢?皇帝賜婚固然是沒人敢再說青嫋的不是,但,皇婚不能和離啊!聖旨一旦下去,青嫋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人了。
這怎麼辦?她答應了青嫋,若是在她遇見合適的人的時候,會放她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宇文頡突然來這麼一招,她該怎麼跟人交代?
擡頭驚愕地看了皇帝一眼。花春從他的眼裡看見了蒼天俯瞰螻蟻一樣的不屑,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在想什麼?還在懷疑她的性別嗎?要不然,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可,若當真是懷疑她是女人,又怎麼會用這樣的旨意把她跟另一個女人綁在一起?這也傷害不了她什麼啊。受傷的只是青嫋而已。
她已經謝了恩了,現在不可能再反對,這大局已定,再露馬腳,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心裡萬般思緒翻涌,花春一爪子掐在自己大腿上,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掛上高興的神色,強迫自己對宇文頡道:
“多謝皇上美意!”
看他一眼,宇文頡別開了頭:“沒其他事情就散了吧,衆愛卿也早些回去。”
“臣等遵旨。”幾個老頭子回過神,紛紛行禮,接着都看了看花丞相,懷揣着一顆不安的心,慢慢退出了紫辰殿。
“這是什麼情況?”
一出去丁尚書就按捺不住了,扶着李中堂問:“皇上不是一貫不待見丞相爺嗎?這回怎麼又是賜婚又是送賀禮的?皇婚這樣的榮耀。已經好幾朝都不曾有了!”
“老夫也沒有想明白。”李中堂看向旁邊的唐太師:“唐大人怎麼看?”
唐太師道:“丞相忠心。大家心裡都有數,皇上現在想通了,要對丞相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那我們怎麼辦?”丁尚書急了:“這摺子還是不往丞相那兒遞嗎?”
“遞什麼遞。”李中堂皺眉道:“花丞相一得勢你們就上趕着去巴結,不是叫人家笑話你們沒個根兒順風倒嗎!咱們有咱們自己要做的事情,丞相再得皇帝賞識,那也是個毛頭小子。咱們擁護他,將來就可能是養虎爲患!”
要是花京華肯聽話,跟他們一個立場,那還好說。關鍵是他一直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利益,這樣的人,誰願意跟他一起?
身邊的幾個老臣紛紛頷首贊同李中堂的話,唐太師沒吭聲,默默地跟着他們往外走。
花春和賀長安還留在紫辰殿裡。
“這算是結拜禮嗎?”見宮人都出去了,賀長安打趣似的開口對皇帝道:“一來就給三弟這麼大的禮。是怕被臣給比下去了不成?”
宇文頡沒理他,坐在龍椅上安靜地看着那頭笑得臉僵硬的花京華。
這親是他要成的,當真想跟個女人一生一世,他身爲皇帝,自然可以成全他。雖然也有給他個恩典,讓朝中大臣看清形勢的意思在裡頭,但是不可否認,他還有一點沒由來的賭氣。
也不知道是跟誰賭,賭什麼,但是說了要賜婚之後,他覺得看花京華的表情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是個天生的戲子吧,瞧這面部表情豐富的,讓人完全看不懂他真實的想法。
只一點,皇帝明白,花京華要是滿意這賜婚,就不會這麼糾結了,他該笑得很輕鬆,而不是連嘴角都顯得生硬。
這樣一想,他心裡也有點莫名的爽快。
“三弟怎麼了?”賀長安也注意到花春了,回頭看着他:“有心事?”木圍司亡。
“沒。”花春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了出來:“可能是餓了吧。”
“哦?”賀長安輕笑:“那要不要吃‘玉峰團’?二哥我可以馬上回府讓人給你做。”
提起那玩意兒,花春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雖然很好吃,但是還是二哥自己吃吧,小弟我口味清淡。”
“哈哈哈。”賀長安大笑,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原來知道?”
原來都下流到一起去了?花春耳朵微紅,看着賀長安笑得眉目朗朗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開心了起來。
這人的笑可真有感染力,最重要的可能還是長得好看,有顏任性,哪怕笑得誇張,五官都還是十分精緻。
這麼好看的人,花春自然多看了兩眼。
宇文頡不懂“玉峰團”是什麼東西,自然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就一臉麻木地看着他們,跟看兩個神經病一樣。
但是看看看着他就注意到了花京華的眼神。
那不是看兄弟的眼神吧?
神色一凜,帝王皺眉:“花丞相。”
“啊,在。”花春連忙回頭。
“你該出宮了。”他道:“朕還有事與長安說。”
點點頭,花春乖巧地起身,行禮告退。出了紫辰殿,看着四周紅牆黃瓦,心裡的糾結才重新泛上來。
真恨不得拿個粉筆把宮牆上寫滿“皇帝王八蛋”五個大字!爲難她就算了做什麼還要跟個小姑娘過不去啊?她成親關他啥事兒了要他賜婚?這樣一來,她反而不好意思拉青嫋下水了。
這婚事到底該怎麼辦?
賀長安目送花京華離開,才轉頭看向皇帝:“怎麼了?要把他支開?”
“你沒發現嗎?”宇文頡微微皺眉:“花京華當真有斷袖之嫌。”
微微一愣,賀長安失笑:“您又來了。”
“聽朕講完。”宇文頡難得地願意多說話:“很早之前朕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總是喜歡盯着朕看,哪怕朕背對着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現在更可怕了,他好像也看上你了。”
賀長安:“……” шшш¸ Tтká n¸ Сo
無奈地望天,他嘆息了一聲:“陛下,爲什麼您始終很在意斷袖這種事情?京華都要成親了,與你我一樣都是正常的男兒,您怎麼還會懷疑他?”
“成親是個幌子。”宇文頡道:“不信你與朕打賭,他這親要是當真成了,朕將宮裡新進的汗血寶馬送你。”
汗血寶馬?賀長安來了精神,這個他比較感興趣:“那要是沒成呢?”
“沒成,便把你新得的漢白玉圍棋送朕。”
“好。”賀長安微笑:“一言爲定。”
宇文頡看他一眼:“你就當真這麼相信他?”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優雅地展開摺扇,賀長安道:“京華看起來膽子小得很,有皇上的賜婚壓在上頭,臣覺得這婚成的可能更大。”
嗤笑一聲,宇文頡搖頭,看向旁邊窗外。
不知什麼時候外頭下了陣雨,潮溼乾淨的氣息迎面撲過來,宮殿後頭的花好像又開了一些。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策馬在雨後的路上狂奔,有人東倒西歪地騎馬在後頭追,一邊追一邊急聲喚他:“皇上!宮中還有要務未處理,您先回來啊皇上!”
聲音很細,讓人覺得聒噪,他不管不顧地策馬衝了出去,等到黃昏才跑夠了回來,一到宮門口就見那人滿身霞光,捧着摺子等着他。
“丞相等在這裡有用嗎?朕要去後宮。”
“無妨,那臣去御書房等着。”
“朕不會去。”
“皇上總會來的。”
花京華是個執着的人,總相信他會好好治國。
原先的宇文頡當真是一心沉迷武學和打仗,完全不想看摺子的。也就是有了花京華之後,纔在十分不情願的情況下,一點點將心思放到朝廷上來。
奇怪,仔細想想,腦子裡竟然有很多畫面是關於他的。冷着臉的、被打時候鐵着臉的、房樑上無辜睜眼看着他的,都是花京華。
心情驟然就差了,皇帝猛地起身,徑直擡腳往外走。
“皇上?”賀長安嚇了一跳。
“朕回後宮。”
扔下這四個字,宇文頡走得頭也不回,臉色難看得把門口的秦公公嚇了一跳。
賀長安挑眉,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沒事總懷疑別人斷袖,該不會……”
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皇帝遠去的方向,賀長安搖頭,打消了腦海裡的想法。這也太瘋狂了,天下誰都能斷袖,就是皇帝不可以,這可關係到江山後代,不能開玩笑。
至於京華麼,他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身上那股子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接近,跟他自身的行爲是沒有關係的。
汗血寶馬他勢必要帶回家去!
花府。
花春一回來就去找了青嫋,額頭上全是冷汗,神色萬分緊張。
“大人怎麼了?”青嫋看見她,連忙擰了帕子來給她擦臉,溫柔地問:“什麼事情這麼急?”
“皇上要給你我賜婚。”看着她乾淨的眼睛,花春更愧疚了:“成親的事情,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