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
幾個人站起來去找位子坐下,餘光都往花京華身上飛。
這大殿裡的氣氛有些古怪,是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麼?皇帝和丞相一直過不去,難不成方纔又爭吵過了?
基於現在他們的立場,若是皇上要爲難花丞相。李中堂等人還是十分喜聞樂見的。但是,花丞相來這麼早,定然是與皇上說過話了,會說了些什麼呢?
“都到了吧?”宇文頡問了一聲。
賀長安剛好趕到,快步過來行了個禮,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花春的旁邊,朝她擠了擠眼。
花春回他一笑,頓時覺得有底氣了不少,身子也放鬆了下來。
方纔跟皇帝兩個擱這兒幹坐了半個時辰,可夠讓她頭皮發麻的,渾身都不太自在。偏生宇文頡一句話也不說,悶頭看個摺子吧還半天不翻頁。搞得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還是和賀長安在一起更自在。
“今日朕想同衆位愛卿商議經商賦稅之事。”宇文頡開口了,有意無意地掃了花春一眼,道:“先前丞相提過設物價局之事,朕思量許久,覺得可行。”
啥?衆人有些意外地看了花丞相一眼。
最近他提的事情。爲什麼皇上總是贊成啊?賑災之事被壓下來了,又弄個物什麼局?盡是些以前沒有過的歪心思,怎麼反而得了皇上青睞?
心裡有一萬個不明白,但是皇帝都開口贊同了,幾個老頭也只有恭恭敬敬地問花丞相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挺直腰桿,花春臉上沒帶笑意,一本正經地把控制通貨膨脹的那一套理論給他們說了,又讓他們知道市場經濟的弊端,從而明白朝廷監管物價的必要性。
聽清楚他的意思之後,唐太師暗暗點頭,李中堂也不得不佩服花丞相考慮得周全,但是表面上還是沒跟以前一樣恭維擁護,只轉頭看向帝王,等他意下。
“朕覺得丞相說的很有道理。”宇文頡淡淡地開口:“其餘人有什麼意見嗎?”
唐太師搖頭,李中堂等人皆沉默。
氣氛又尷尬了起來,與以往的熱烈全然不同。以前開集會。不管花京華說什麼。重要還是不重要,大家都會一言一語地幫着說服皇帝。而現在,花春完全是孤立無援。
撇撇嘴,花春自己開口圓場:“大家都同意的話,臣便擬個草案給皇上過目。”
“好。”皇帝點頭。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的時候,賀長安靠在椅背上鬆了鬆肩膀,笑着看着花春打趣:“花丞相大婚在即,還這麼憂國憂民的,將來成親之後,會不會也冷落了丞相夫人?”
花春一頓,繼而一本正經地道:“國家國家,自然是先有國,再有家。若是不得已有所冷落,想必她也能體諒。”
“哈哈。”賀長安爽朗地笑了出來:“丞相如此忠心於朝廷,怪不得連皇上都要親賜賀禮呢。”
此話一出,宇文頡輕輕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旁邊幾個重臣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一跳。
丞相要成親的消息他們是收到了的,先前唐太師和李中堂還打算跟花京華攀親,奈何沒有成功。如今花丞相要娶個青樓女子爲夫人,他們心裡也是有不滿的。木圍在扛。
結果沒想到,皇帝竟然親自送了賀禮,這事兒當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啊!
李中堂有一瞬間甚至懷疑攻玉侯在胡扯。
但是皇帝就在上頭坐着,也沒有反駁,花丞相還十分感激地又朝皇帝拱了拱手。
“臣還要多謝皇上隆恩。”
“嗯。”沉默了一會兒,宇文頡應了一聲,目光深沉地看着花京華,像是在內心做了好一番掙扎,最後一字一句地道:“爲國爲民之人,朕都放在心上,不會虧待。”
乍一聽這是在?勵羣臣啊,可李中堂的臉色都變了,嘴脣微微發白,緊張地看着皇帝。
帝王這意思,是說他雖然常跟丞相過不去,卻也還是知道他爲國爲民,所以給花京華送新婚賀禮,以責備他們今日早朝的所作所爲嗎?
這簡直不可思議,皇帝一向什麼都不管的,這回怎麼會花這麼多心思,護花丞相的短?
唐太師倒還覺得有點欣慰,不用他們一羣老臣幫扶,丞相也能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皇帝的心,這樣的話,哪怕有朝一日他們不在了,大梁也絕對不會倒。
但是扭頭一看李中堂的臉色,他也難免跟着緊張起來。才與花京華作對,他便得了皇帝的喜愛,這可如何是好?情況好像朝着他們控制不了的方向去了啊。
“丞相的婚期應該是八日之後吧?”賀長安笑眯眯地問花春:“來得及嗎?”
“一切從簡,自然是來得及的。”花春說着,看向皇帝:“就是丞相府……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搬。”
本來在花京華任職丞相的時候就可以住上一任丞相的老舊府邸,但是當時花京華與皇帝就已經相互看不順眼了,故而皇帝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花丞相”,便讓人重新修丞相府。
但是,這修也當真只是說說而已,這麼久了,丞相府連個地基都沒修起。
花京華還沒成親的時候,住在花府也算是名正言順,但是要成親了,再住下去未免有失顏面,所以花春也有點頭疼這事兒。
“堂堂丞相,成親之後自然是要住在丞相府裡的。”一直沉默着的宇文頡開口了,轉頭看着他道:“老舊的丞相府,只要修葺一番,也是足夠丞相居住的。”
哈?花春嘴角微抽,她這婚事都定在八天之後了,現在才說要給她修葺丞相府,早幹嘛去了?修葺大的宅院,最快也得半個月,難不成她要帶着青嫋成親之後去客棧住?開什麼玩笑!
“皇上。”她尷尬地笑道:“現在修怕是趕不上婚期吧?”
“你慌什麼?”宇文頡道:“推遲婚期不就好了?”
花春:“……”
敢情不是他結婚,丫這一副理所應當的口氣,要不是穿着龍袍,她還真想一腳踹過去!改婚期有那麼簡單嗎?帖子都快準備好了,又得讓人重寫?
忍着怒火,她選擇了呵呵兩聲,反正古人聽不懂這呵呵的含義。
宇文頡看了他一眼:“你不滿意?”
“沒有!”花春飛快地答:“臣覺得聖上英明神武,說什麼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那就按照朕說的做吧。”皇帝道:“你的婚期推遲到月底,朕會派宮中最好的匠人,用最快的時間幫你將丞相府修好。”
僵硬地笑着,花春回頭,求助似的看了賀長安一眼。
賀長安十分自然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本黃曆——沒錯,就是黃曆,認真地看了看,然後道:“皇上這安排也不無道理,下個月初的黃道吉日,比這個月十八日更宜嫁娶。”
花春傻愣愣地看着他。
說好的幫她說話,攻玉侯這是臨陣倒戈,又偏向皇帝了?她就急着用成親來穩固自己的男人身份呢,再拖下去,萬一出事兒怎麼辦?
轉頭看向皇帝,花春還是硬着頭皮企圖反抗:“皇上,臣覺得……”
宇文頡擡頭,眼神涼涼地看了過來,跟冰塊兒似的鑲在她的頭頂,大有你丫敢反抗那朕立馬讓人拖你出去打你個萬紫千紅的意思。
但是嘴上他卻道:“有什麼話都可以直說。”
花春覺得心裡很苦,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遇見這麼個不講道理的上司?你讓人有話直說,眼神也帶點誠意好不好?這麼瞪着她讓她直說,直個毛毛蟲啊!
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她含着屈辱,閉目躬身:“臣…沒有什麼想說的,皇上您開心就好。”
“嗯。”宇文頡點了點頭:“那朕就讓人去下旨了。”
“是。”花春無奈地應下。
大殿裡一片死寂,賀長安眼裡都難得地露出了驚訝,掃了皇帝一眼:“下旨?”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也傻了,這集會說着說着變成花丞相的婚事討論大會也就罷了,皇上竟然還要下旨?下什麼旨?丞相的婚事不關皇帝什麼事吧?這聖旨可是極微寶貴的東西,又不是廁紙隨意能給人!
花春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睜着一雙兔子一樣無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宇文頡。
後者平靜地盯着面前所有人的目光,淡淡地道:“丞相效忠多年,一直未娶,如今好不容易要成親,朕想順勢給個恩旨,賜個皇婚,不妥嗎?”
皇婚!
唐太師倒吸了一口氣,賀長安也被嚇着了。花春一驚之後倒是大喜,連忙跪下行禮:“臣叩謝吾皇隆恩!”
皇帝賜婚吶!這代表着什麼?代表着青嫋也被皇帝認可了!
本來她的身份還是容易被人詬病的,成親之後花春都做好了被人嚼舌根的打算,誰知道宇文頡今兒突然大發慈悲,給了這樣一個恩典。
那以後誰要敢說青嫋的不是,就是打皇帝的臉,哪個有這麼大的膽子?所以她的耳根會變得非常清淨!
“平身吧。”皇帝難得地語氣溫和:“好好對待自己的夫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