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段話，身處暗處的本傑明一下子愣住了。
……搞什麼？
一直以來，本傑明就在隱藏自己的身份。霍里王國的逃亡貴族、本傑明和格蘭特之辯……他原來的身份太複雜，也遠不如新編一個用着方便。因此，裡瑟這個後綴，已經從他的人生中消失了很久，久得他都懶得再去想了。
然而，芬奇法師卻在這種時候，忽然間叫破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是怎麼知道的？
本傑明感覺很蹊蹺。天底下，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沒有多少，對方卻能把話說得如此篤定。這讓他忽然感覺有些不安。
還有多少人知道本傑明·裡瑟逃到了弗瑞登？
教會……知道嗎？
在芬奇那邊，本傑明沒有再去控制幻影。因此，芬奇只得到了一臉冷漠的迴應，眼神自然也有些疑惑。
“……本傑明法師？”
“行了，那個只是我製造出來的幻影。”最終，本傑明懶得再裝下去，一揮手，散掉了幻影，自己從暗處直接走了出來。
這個地方沒有陷阱，再躲下去也沒必要。雖然他還弄不清楚對方的意圖，但只是一個藥劑法師，他要是還不敢直面，那不如一輩子縮在荒山野嶺算了，什麼危險都沒有。
他走過去，看着有些愕然的芬奇法師，開口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整個本傑明現身再到幻影消失的過程，對方顯然沒想到。芬奇愣了一會，才啞然失笑：“原來是這樣。”
“你什麼意思？”本傑明皺眉。
“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芬奇搖搖頭，攤開手，道，“告訴我這一切的人你也認識。法師公會的會長，是他把你送出了伊科爾，我說的沒錯吧？”
……哦？
本傑明聞言，不由得挑了挑眉。
芬奇還在繼續解釋：“最近關於我的流言，你應該也聽說過。沒錯，我一直私下和伊科爾有聯繫，但我絕不是叛國賊。我聯繫的人不是女王，而是會長。至於法師公會會長與女王之間的關係，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本傑明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利用秘傳魔藥和法師們的內鬥，女王將法師公會牢牢地抓在手中。會長對此無能無力，卻又不忍心對女王動手，只好將本傑明一行人送了出去，免得他們繼續困在伊科爾。
雖然對那位會長的話有所懷疑，但大致判斷下來，他並沒有感受到惡意。如果不是會長的幫助，本傑明他們也很難來到弗瑞登。
“你和那位會長的關係……”他忍不住問道。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其實才是我真正的入門老師。”芬奇嘆了口氣，緩緩答道，“一開始，我想成爲一名戰鬥法師，被會長收爲學生。可我並沒有任何戰鬥天賦，最後，還是在會長的介紹下，重新拜了一位新的老師，才走上了煉製魔藥的道路。”
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邁爾斯告訴他的情報，其實也在這裡得到了驗證。帝國分裂的時候，芬奇法師幫助伊科爾獲得了舊法師公會的大量財富，建立起新公會——其實他不是幫伊科爾，他只是想報恩。
芬奇也繼續解釋道：“帝國分裂之後，我和會長也一直保持着聯繫。只是教會在瑞吉納發動政變的時候，我們的聯繫斷了，在上週才恢復。所以我也是直到上週，才知道你並不是教會的奸細。曾經傳過你不好的話，很抱歉。”
本傑明沉默了一會，搖搖頭：“……算了，既然是誤會，那就讓它過去吧。”
看樣子，對方還真是把他誤會成奸細了。
現在，誤會解除，他們也沒必要再敵對下去。
芬奇法師的解釋很完整，感覺沒什麼不對的地方，本傑明可以接受。況且，本來就沒有深仇大恨，該報復的他都報復了，能夠化敵爲友，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
起碼……這個朋友很有錢。
“難道弗瑞登也有教會的奸細？”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不要小看那些傢伙。”芬奇卻一臉嚴肅地說，“伊科爾能幫弗瑞登擋下聖騎士的鐵蹄，卻擋不住滲透的聖光。我也曾經發現過一些蛛絲馬跡，弗瑞登境內有人在和霍里王國偷偷聯繫，而且聯繫了很久。”
……不是吧？
本傑明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是什麼人在跟那邊聯繫？很多嗎？”
芬奇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發現的線索是？”
“一種材料。”芬奇答道，“銀葉草是種聖光親和材料，在這邊很常見，在霍里王國卻極爲稀有。幾年前，我在進貨的時候發現，市場上有人週期性大量收購銀葉草，最後去向卻不明。我調查之後，發現那些材料在運送到邊境後就消失了，十有八九是落到了教會的手裡。”
銀葉草嗎……
雖然霍里王國沒有魔藥這玩意，但是想到那些天花亂墜的十字架，本傑明反而覺很可能性很高。
真棘手。
在弗瑞登境內——這片絕對杜絕教會的國度，都有人週期性地幫教會進貨了，還從好幾年前就運作得很穩定。奸細這種存在，還會少嗎？說不定比伊科爾境內的還多！
想到這裡，本傑明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教會的棋子怎麼跟蟑螂似的，生命力頑強，走哪都有，甩都甩不脫？
“芬奇法師，你真的什麼其他線索都沒調查到嗎？”他追問道。
芬奇依然搖頭：“那些人隱藏得太深。像在伊科爾，女王也找不到人，只能利用御駕親征這種辦法才把他們引出來。這幾年，我在這上面撒的金幣都快超過十萬了，卻依然什麼也調查不到，反而……有可能還打草驚蛇，把他們弄得更謹慎了。”
說着，他嘆了口氣，露出自責的神情。
本傑明聞言，也感到一股深切的無力感。
在意識到教會的那一刻，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讓那幫人滾回他們的老家。然而，芬奇法師花了數不勝數的錢，卻依然拿不出任何辦法。本傑明還處於起步階段，又能怎麼樣？
越瞭解教會越多的東西，他越感覺到對手的可怕。不一定有多強大，卻無孔不入，不死不滅，它就像神話中的怪物，把一個頭砍掉了，它還能再長出兩個；把它燒成灰燼，它也能死灰復燃。
“那……就任由他們發展下去嗎？”本傑明不甘地道。
“我們能發現的事情，國王陛下肯定也是知道的。”芬奇搖搖頭，說，“陛下會有辦法的。我們再有錢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做不了什麼。”
陛下還在忙着對付法師共濟會呢，能有什麼精力去對付教會？
本傑明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