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站直了身子舒展四肢,汗水稍稍打溼了他的後背。這四個瞎子該死,而遇到這種該死的人安爭從來也不會心懷善念。所有的善念,都不應該給這種人,一分一毫都不給。
他轉身進了屋子,沒有點燃燈火。看守這裡的是四個瞎子,即便再黑的夜晚也從不會亮起燈光。也許在遠處某個可以看到這裡的地方,就有人盯着是否有燈火點亮。當燈火亮起來的那一瞬間,就證明那四個瞎子已經死了。
安爭這只是一種積累了足夠多經驗之下的反應,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又救了他自己一次。
安爭其實一進門,藉助烏雲散開後微弱的月光就看到了燭臺。但他沒有去點燃,所以那用劇毒之物所做的蠟燭,也就沒有辦法釋放出毒氣。
屋子裡很簡陋,只有幾口大箱子。
安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也沒有去打開那幾口箱子。因爲這些箱子太過明顯,就如同那擺在明面上的燭臺一樣。
那四個瞎子是什麼人?他們在大羲的時候曾經造下過連滅十六戶的殺孽,貪得無厭。所以若這些大箱子裡真的有價值連城的東西,那四個瞎子會老老實實的在這守着?
只怕,這四個人早已經卷帶了東西跑了。以他們這麼多年藏身的經驗,就連大羲明法司的人找起來都那麼困難,李昌祿想要找到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四個瞎子的屋子裡居然有燭臺有蠟燭,顯然也有些奇怪。安爭的經驗就是,對於不合常理的事,就算再好奇也不去觸碰。有的人就算明明想到這些大箱子可能只是誘餌或者說陷阱,可還是會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打開。
所以箱子裡機關,就會頃刻之間將打開箱子的人擊殺。
安爭轉身離開屋子,沒有多停留一分鐘。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合常理的人,但這不合常理是建立在符合常理的推測之上。
這四個瞎子一定也不知道李昌祿把東西藏在哪兒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四個瞎子一定已經把前前後後所有的房間都翻過了。
安爭心裡想着,然後開始在四周尋找。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院子裡那個不是很大的假山。這假山似乎有些粗糙,顯然是新堆砌起來的,走到假山近處的時候,安爭啞然失笑。
這個李昌祿,也真是夠欺負人的。就是因爲那四個瞎子看不到,所以他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把東西堆積在院子裡,然後在外面堆砌了一些石頭。
假山後面有一個小洞,人低着頭可以走進去。假山就在院子裡,如果東西都藏在假山之中的話,那麼李昌祿是怎麼瞞住那些瞎子進去的呢?那些瞎子看不到,但是他們的感知力必然十分靈敏。
是了......安爭忽然明白過來。李昌祿將東西藏進假山裡之後,才請的這四個瞎子來這裡看護。這四個瞎子來了之後,李昌祿一次也沒有進過假山。每一個院子都只存放一些東西,放進去之後李昌祿就不再來看,這樣就能保證那些看護的人不會監守自盜。
安爭撿了一塊石頭丟進去,裡面傳來空蕩蕩的迴音。然後安爭將一團修爲之力推進去,修爲之力在假山之中輕微的爆開,也沒有引起什麼反應。
試過之後,安爭才彎着腰鑽進假山裡面。裡面的空間並不大,只有兩三米左右,而且很低矮。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即便光線很暗安爭還是能感覺的出來。
然後安爭忽然反應過來,忍不住對李昌祿的手段有些刮目相看。
他看了看四周,靠左側的地方有一塊石頭稍顯突兀了些。安爭知道自己時間有限,也不敢耽擱太久,將那塊大概一米左右的石頭搬起來收入血培珠手串的空間裡,然後迅速撤離。
安爭穿過大街小巷,故意繞了很大的圈子之後纔回到天啓宗。進入自己的房間,安爭將燈火點亮,把那塊石頭從血培珠手串裡取出來。
果然如此。
安爭喃喃自語了一句。
這大石頭的表面,是石殼粘起來的。石殼又叫玉衣,就是靈石外面包裹着的石層,堅固且封閉性極好,所以纔會誕生了賭石這個行業。如果一眼看破玉衣裡有什麼東西,也就不會再有賭石之說。
李昌祿收集來這些被切掉的玉衣,重新黏貼在一起,將寶物封存在其中。這樣一來,玉衣封住了寶物的氣息,所以那四個瞎子就算感知力再敏銳也不可能察覺的到。
安爭沒有切石刀,但安爭有的是好東西。他從血培珠手串的空間裡將黯然劍取出來,這是許眉黛送給他的,換走了安爭之前的紅鸞簪。黯然劍的強大之處在於,非但它本身就是一件紫品神器,還因爲其中蘊含這一道天昊宮開創者的劍意。
安爭用黯然劍將石層重新切開,然後不得不對李昌祿這個人刮目相看。重新包裹石層必然是李昌祿自己動手的,那次幽人在天極宮行刺燕王和太后之前,太后也說過李昌祿在鑑寶上實力不俗。
石層粘結,不管用的是膠水還是其他什麼東西,這些東西都是薄弱之處,寶物的氣息也能從這些縫隙裡釋放出來。可是李昌祿用的不是膠水也不是尋常的東西,用的是化開的玉衣。也就是說,李昌祿手裡最少有一件品級很高的丹爐或者鼎爐。
他用丹爐或者鼎爐將切開的玉衣燒成岩漿,然後重新灌注,這樣一來,石層就沒有了縫隙,裡面的東西氣息也就不會外泄。
安爭的手很穩定,黯然劍也很鋒利,石層一片一片的被他切下來,這麼大的一塊石頭裡誰也不知道到底藏着多少東西。大概十幾分鍾之後,石層的一側被安爭徹底剝落,裡面竟然是一口鐵箱子。
安爭又用了至少二十分鐘的時間吧石層全部清除,然後用黯然劍將鐵箱子的封口切開。一股讓安爭有些熟悉的氣息從箱子裡釋放出來,安爭一瞬間就想到了一件東西。
聖魚之鱗
安爭將箱子打開,最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聖魚之鱗安安靜靜的躺在箱子最裡面。顯然李昌祿並不知道聖魚之鱗有什麼作用,只是當做尋常的東西一併收起來了。其實到底聖魚之鱗有什麼用處,安爭到現在也不知道。
從箱子裡東西的擺放位置分析,聖魚之鱗被丟在最裡面邊角位置,應該是不怎麼重視。安爭小心翼翼的將這塊鱗片收起來,不知不覺間已經收集了四塊。古千葉說聖魚之鱗一共一百零八片,都收集起來就能發揮很大的作用。當然,這也僅僅是古獵族的傳說。
除了聖魚之鱗外,箱子裡還有幾塊靈石。安爭看了看,其中有一塊金品靈石價值連城,剩下的都是白品以下,若是吸收靈石的靈力,這些靈石加起來足以讓杜瘦瘦的修爲境界提升兩個層次。
杜瘦瘦的天賦實在算不得好,若是天賦好的修行者,在升萃之境,一塊上好的金品靈石,足以讓修爲境界有一個大跨步。但對於杜瘦瘦來說,這塊金品靈石也甚至可以讓他在必要的時候有所突破。
不過對於安爭來說,這沒關係,杜瘦瘦的境界,就是他考發掘靈石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哪怕就是有逆天印的存在,以杜瘦瘦一星半的天賦,修爲的提升也還是太慢了些。
將靈石從箱子裡收起來,安爭發現裡面有一條像是絲巾的東西,氣息很濃郁。他將絲巾從箱子裡取出來,翻來覆去的看了看,發現在邊角處繡着四個娟秀的小字。
天邊流雲
竟然是這個東西!
安爭的心裡一震,心說這次運氣真是好的沒邊了。在大羲,有兩個女修行者站在了讓人望而生畏的高度。一個是天昊宮宮主許眉黛,一個是凰閣的閣主楚流雲。這件看起來像是絲巾的法器,就是楚流雲最初修行的時候隨身帶着的東西。
楚流雲和許眉黛同樣都是天之驕女,即便是她們早起使用的法器,也一樣都品級不俗。不過顯然李昌祿對於大羲的事不是很瞭解,不知道天邊流雲的出處。當然,知道這絲巾上繡着這樣四個小字的人,也不超過十個。
這絲巾有着絕強的防禦力,安爭想了想,應該把它送給古千葉。那個小丫頭性子太急,有天邊流雲守護會好很多。
天邊流雲是金品法器,但因爲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所做,所以不認識它的人往往都會低估它的價值。李昌祿就算在鑑寶上有一定的天賦,但閱歷不足是他致命的缺陷。他沒有走出過燕國,所以見識還是太低了。
李昌祿在鑑寶上和安爭的差距,就如同燕國和大羲的差距一樣大。
箱子裡的東西並不是很多,但正因爲李昌祿不知道這幾件東西的來歷和品級,所以纔會將它們統一藏起來,而且是藏在最穩妥的一個宅子之中。看護院子的是那幾個瞎子,所以算是李昌祿比較重視的地方。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卷軸。其實對於鑑寶界來說,最難鑑定的就是卷軸。因爲不可打開,光憑外面看到的東西很難確定它的價值和意義。而且卷軸存世很少,即便是造器大師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造出來的。
往往在卷軸之中,都藏着控制空間的力量。對於修行者來說,空間力量是那麼的遙不可及。所以只要是卷軸,都有很大的價值,而且對於修行者有着難以抗拒的吸引力。這個卷軸李昌祿顯然也沒看出來是什麼品級和作用,所以和他看不懂的東西都裝在這箱子裡了,結果被安爭一鍋端。
說實話,很少有安爭看不透的東西,卷軸就是其中之一。卷軸的製作及其繁複,不只是將上好的靈石之力轉移到卷軸之中,還有符文大師參與其中。最重要的,恰恰就是那些符文。安爭對很多事都有涉獵,唯獨對符文一點兒都不敏感。他在大羲明法司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想去鑽研一下符文,可惜不管怎麼去努力,都沒有一丁點的進展。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修行者不計其數,但符師的數量如鳳毛麟角。十萬個修行者之中,也未必有一個符師。符師得到的是上古的啓示,修行的是上古的文字,若是對上古靈力沒有感應的修行者,永遠也不可能修成符文之術。
安爭以前見過卷軸,唯一的一次是他在大羲的時候,親自追殺一個罪大惡極之人。那也是安爭成爲明法司首座之後,唯一一次失手。就在他只差一點就把那個人誅殺的時候,那個人激發了一個卷軸,然後瞬間消失,連一點氣息都沒有留下,根本就無從查起去了什麼地方。
不過安爭得到的這個卷軸,不知道是什麼用處。
聖魚之鱗,天邊流雲,卷軸,這幾件東西簡直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價值。相比來說,那塊有價值的金品靈石就顯得很平凡了。實在想不到,只是燕國的一個太監而已,這短短几年竟然收斂了這麼多東西,而這還僅僅是李昌祿好幾處宅院之一罷了。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裡面還有八十萬兩銀票,都是大羲通運天下錢莊的通兌銀票。不記名,可在天下流通。
總之一句話,這次安爭賺翻了。
安爭把東西收拾好之後,把那口鐵箱子藏好,天亮之後就讓老霍熔了它。然後安爭就進入了逆天印之中修行,沒有什麼能阻止他讓自己變強,也沒有什麼能阻止他爲自己報仇。
天亮之後,安爭將那些銀票留下了十萬兩,然後派曲瘋子把剩下的七十萬兩都送去聚尚院給莊菲菲。南疆還在開戰,安爭打算用這筆錢來安置難民。不管國與國之間怎麼打,最終受苦的還是那些百姓。
安排好了之後,安爭忽然想到一件事。以後這些事也不能都靠聚尚院,畢竟聚尚院是軍方的,誰也不好保證沒有李昌祿的人。所以安爭立刻又派人把曲瘋子追了回來,他親自帶着銀票去找鍾九歌。
鍾九歌的店面正在裝修,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開業。看到安爭來了,鍾九歌顯然詫異了一下。
“東家,這是來巡查了?”
鍾九歌嬉皮笑臉的迎上來。
安爭笑道:“交給你一件事,你籌備建一個貨行,和你的脂粉店掛鉤,你來做老闆。脂粉店賺到的錢,一半提出來用於安置幫助燕國邊疆的難民。這是七十萬兩,你把貨行建起來之後,就親自帶着這七十萬兩銀子去南疆。”
鍾九歌道:“銀子你出,好事我做,萬一以後得道成仙的是我,那可怎麼辦。”
安爭搖頭:“天沒那麼瞎。”
鍾九歌哈哈大笑,這時候外面忽然有個看起來特別漂亮的女人輕擺着楊柳一樣的腰身走進來,說話的語氣格外的甜膩:“小哥兒,你的店還沒裝修好,等的急死人了呢。”
鍾九歌在安爭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這個人很重要,和李昌祿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