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燕國的時候是四個人,回來的時候還是四個人,只不過玄庭和尚換成了陳少白。然而離開了西域的範圍之後,取道趙國,四個人就變成了三個人。陳少白急匆匆的離去,也不知道那紫蘿花苞能爲他父親陳逍遙帶來什麼樣的改變。陳少白這個人說話真真假假,連安爭也分辨不出來他說自己是紫蘿後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進入趙國之後,齊天越發的低落,最終還是選擇與安爭杜瘦瘦告辭,他放心不下老牛,終究還是返回去了。
兩個人開始歸途,顯得有些落寞。
杜瘦瘦看安爭心情不好,一路上不斷的講些葷段子,可是他自己心裡何嘗是真的開心。
“你說,齊天身上到底有多少故事啊。”
杜瘦瘦嘴裡叼着一根毛毛草,眼神裡都是嚮往:“那個時候,仙滿天飛,聖也不少見。猴子一條鐵棒從仙宮打到大雷池寺,那是何等的威風。”
安爭道:“本是瀟灑天地一妖尊,可西行之後,心裡再無快活。”
杜瘦瘦嘆了口氣:“他和玄庭和尚之間肯定有什麼事,我一直認爲玄庭和尚說謊了......”
安爭道:“玄庭是個好和尚。”
杜瘦瘦:“不見佛宗,心中嚮往。這一趟走了之後,才發現好多事都是見面不如聞名。若只是那些美好的故事傳說,還能讓人心裡有所慰藉。覺得西域佛國便是極樂淨土,可真的看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一樣的齷齪。”
安爭:“這一趟回來,你說話的水平倒是漲了不少。”
杜瘦瘦:“人總是要進步的。”
他啐掉嘴裡的毛毛草:“安爭,咱們什麼時候去大羲?真正的江湖,還是在大羲。我心裡惦念着那狻猊,可是又知道自己修爲實在是弱了些,想去大羲把狻猊救出來沒有一點兒可能。但我就是想去,在大羲的江湖裡殺他一個天翻地覆。”
安爭:“等咱們幫着小七道把燕國的局勢穩定之後,大羲是一定要去的。不只是狻猊,還有很多事都需要在大羲解決。”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發現前面一個小鎮子裡亂哄哄的,人頭攢動。看起來不少甲士在鎮子裡似乎是在搜捕着什麼似的,安爭和杜瘦瘦也不想多事,畢竟和趙國之間也沒什麼愉快。兩個人打算繞開,然後就看到一羣老百姓從鎮子裡衝出來,而那些趙軍士兵則在人羣后面不斷的開弓放箭。
杜瘦瘦臉色一寒:“怎麼趙軍還要屠殺自己的百姓?”
安爭:“過去看看。”
那鎮子規模不小,至少也有幾千人口。此地靠近西羌國邊境,算是一個貿易重鎮。西羌國的商人在這裡將貨物賣出去,然後買了他們需要的中原物品返回西羌。安爭他們來時經過這裡的時候,並沒有多做停留。
安爭注意到,那些從鎮子裡衝出來的百姓都是老幼婦孺,沒有一個壯年男子。
杜瘦瘦最看不到這個,直接衝上去,一陣拳打腳踢,一個人將數百個趙軍甲士鎮服。爲首的那個校尉被杜瘦瘦一頓胖揍,揍的幾乎都看不出來人形了。
“爲什麼殺人?”
杜瘦瘦惡狠狠的問道。
那校尉哭喪着臉回答:“這是上面下來的軍令,我是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若是我不按照軍令行事,死的就是我。”
“爲什麼?!”
杜瘦瘦又問了一句。
校尉往四周看了看,幾百個手下基本上都被放翻了,死的死殘的殘,連個能幫忙的都沒有。他也看得出來這壯碩的漢子真是個狠角色,如果自己不說實話只怕也沒什麼好結果。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如實回答出來:“就在前兩天,邊軍得到了指令,從邊疆各處抓壯丁入伍,其餘百姓一律殺死,嫁禍給西羌國。”
杜瘦瘦氣的嘴脣都哆嗦了:“你們這羣王八蛋,殺的難道不是你們的鄉里鄉親?都是趙國人,下手爲什麼這麼狠毒!”
那校尉顫抖着回答:“大爺,這也不能怪我我們啊。趙國一側毗鄰西羌,一側和大羲接壤,兩邊都是惹不起。可若是選擇,當然還是要靠近大羲。大羲前兩日來了人,要求趙國出兵對西羌國開戰。可是......這樣毫無道理的開戰,必然引起百姓的牴觸。所以上面就想了個辦法,將邊疆的鎮子殺光,就說是西羌人乾的,這樣一來,對西羌動兵也就師出有名了。”
“你個混蛋王八蛋!”
杜瘦瘦一拳將那校尉的腦殼砸碎,臉都氣的扭曲了。
“爲什麼會這樣?”
他問。
安爭道:“還不是和仙宮有關......大羲要霸佔仙宮,可仙宮的開啓位置在車賢國,還在西羌往西幾百裡的地方。這樣打過去,已經是師出無名。而大羲一旦和西域佛國開戰,必然先驅使依附於大羲的那些小國在前面做炮灰。趙國和西羌國接壤,毫無疑問,趙國就是最先被安排着衝上去的炮灰了。”
“西域有佛國三千,可依附於大羲的小國也有數百。真要是說起來,這只是金頂國和大羲之間的角力。金頂國會驅使如西羌國,車賢國這樣的小國打頭陣,大羲也當然用趙國,韓國這樣的小國打頭陣。”
“趙王又不是傻子,當然也明白。他要想保存國力,又不能得罪了大羲,怎麼辦?第一,先要找個藉口,讓邊軍殺人,嫁禍給西羌國。這樣一來,國內憤怒,輿論必然支持出兵。可是一旦出兵,趙國只怕距離滅國也就不遠了。第二,將邊疆所有村鎮的壯年男人都抓起來,到時候每個人給穿上軍裝,假裝趙軍精銳進攻西羌國。這樣一來,對大羲也算有了個交代。”
杜瘦瘦一拳將旁邊的一塊大石頭砸碎:“我操-他媽!”
安爭嘆道:“不只是趙國,韓國這些距離西域比較近的國家,北方的幽燕十六國,只怕誰也不能脫身。大羲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允許各國之間有吞併,隨便打,就是不許有一國被滅,連中山國那樣的小國都能在夾縫之中生存。還不是因爲就是因爲現在這樣的局面一旦出現的話,這些小國都是大羲驅使的第一批軍隊。”
杜瘦瘦:“這樣的大羲,不是我心中嚮往的大羲。”
安爭搖頭:“大羲所謂的公道,神聖,都是自我標榜出來的。這裡的事咱們見到了可以管,見不到的也沒辦法。儘快趕回燕國吧,只怕大羲對趙國試壓,也會對燕國試壓。”
杜瘦瘦:“小七道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沒錯。”
安爭道:“小七道不答應,咱們也不答應,這才危險。大羲纔剛剛下令各國參戰,燕國就站出來說不,那麼大羲必然會有所震懾。”
杜瘦瘦道:“寧死不屈。”
他轉頭看向那些百姓:“都逃命去吧,你們的趙王已經不把你們當他的臣民了。從這裡一路往北進滄蠻山,雖然兇險,但好過戰亂。”
那些百姓千恩萬謝,跑回去收拾東西,一個個看起來那麼的悲傷。
自此之後,流離失所。
安爭和杜瘦瘦擔心燕國,一路上也不敢耽擱分毫,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路。趙國靠近西域這一邊,如那個鎮子裡發生的事到處都是。安爭他們看到的就出手相助,往東北方向走了不到二百里,至少救下來上萬百姓。可想而知,趙國靠近西羌這二百里範圍之內,趙王看來是都打算放棄了。
對於任性來說,這是最惡之事。可對於趙王來說,他這樣的抉擇也算是無奈之舉。他的想法是剜掉身上的一塊肉,來保全大部分地方。可是,真的就有用?南北數百里,東西二百里,這樣範圍之內,至少有數十萬百姓都將枉死。老弱婦孺被殺,壯年男子被強迫成爲士兵,然後成爲進攻西羌的炮灰。
到了趙國和燕國邊境的時候,這種事居然還沒有結束。趙王顯然對北疆的邊軍也下了命令,趙軍開始瘋狂的在邊境上搶奪燕國的百姓。被抓的人,一律送往西疆戰場。
到了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盟友關係。
燕國的邊境上已經極爲嚴峻,可是燕軍沒有得到來自朝廷的命令,也不敢擅自和趙軍大規模開戰。局部的摩擦始終沒有停止,可雙方的軍隊也多是一接觸就開始後撤。趙軍儘量避開燕國邊軍,好像狼羣一樣開始瘋狂的在邊疆上抓捕百姓。非但是抓捕燕國的百姓,連趙國自己人也不放過。
反正抓了,殺了,全都推給燕國人就是了。
燕國變成,琉璃城。
燕軍邊軍將軍匡威眼睛都紅了:“還沒有消息從朝廷回來?”
他手下偏將垂手道:“將軍......往返京城要三千里,就算咱們的人拼了命的往京城送信,此時也只是剛到京城而已。等到京城有旨意下來的時候,怕是要到下個月了。”
匡威砰地一聲將桌子砸碎:“我等不了了!趙軍越來越放肆,昨日已經深入我大燕境內五十里殺人。我帶兵趕過去,他們已經跑了。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們邊疆的百姓就被他們抓光了。大將軍呢,大將軍那邊可有消息?”
“大將軍?”
偏將臉色發白的說道:“沒有朝廷的旨意,他怎麼敢胡亂下令!涉及到和趙國的盟友關係,這個罪過誰敢背?”
“我來背!”
匡威站直了身子:“就算是死,我也沒辦法忍下去了。傳令下去,從今天開始,遇到趙軍就格殺勿論。再有趙軍越境,我就帶着你們殺回去。朝廷若是怪罪下來,我一人承擔!”
正說着,外面一個人大步走進來。
“你不用承擔,我來承擔。”
安爭從外面大步走進來:“我是安爭,這裡的事,我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