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晦的細縫裡散射出幾道脆弱的光線,他極力睜開雙眼,眼皮像是被什麼拽着,非得撐上一根細棒子才能費力睜開——現在是第幾天,一天,三天,一個月,還是一年,時光彷彿離他很遠,遠的讓他想不起自己的臉。
他擡起手,手掌上的鐵鐐銬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走進洗手間,摸着馬桶邊緣坐下,動作熟練的像一個失明多年的人。
活動範圍很小,鐵鏈子三米多長,卻不夠他碰觸窗戶和門把手,懺悔,懊惱,所有的情緒都不足以體現自己的愚笨,爲什麼要跟郭海上來,爲什麼要把他想的那麼簡單,爲什麼當初不強硬地把手機搶到手裡,爲什麼……
走到蓮蓬頭下,任憑滾燙的熱水淋在自己身上,抱着浴巾埋頭痛哭。
“我這個笨蛋,笨蛋……笨蛋……一切都是自找的。”
洗完澡,頭髮溼漉漉的,他不管不顧地躺回了牀-上,在黑暗的世界待久了,頭炸裂似地疼,似醒似睡地躺了幾分鐘,感覺有人把自己拉起來,強制性地吹乾了頭髮,溫柔的動作讓他以爲抱着自己的是阿濤。
“阿濤。”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睜開眼睛,看見熒光屏裡朝思暮想的對象抱着傷痕累累的自己,永不停止地索取。
——讓人迷醉的人,讓人迷醉的氣氛,讓人無法掌控的欲-望。
視線迷離地落在大屏幕上,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
雖然荷花叫的不是郭海的名字,但身體終於在某方面與他契合在一起,對郭海來說,也是一種瘋狂的進步。
他藉着大屏幕裡放射的強烈的光,盯着荷花血紅的雙脣,埋頭吻了下去,一如品酌世間瑰麗的珍饈美味。
今天是平安夜,他本來應該待在公司和員工們一起同歡,但因爲心裡裝了一個人,所以推辭了所有邀約匆匆回來,他知道自己的把柄落在阿濤手裡,但他不怕,他太瞭解阿濤了,把親情放在很高的位置,只要不觸及愛情上的雷區,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果然如志峰所說的,荷花的眼睛不自覺地會往屏幕的方向飄,他的神志似乎不太清楚,身體輕飄飄的,三四天時間裡,他已經瘦成了一根細竹竿,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中也能判斷出他臉色的蒼白,不亞於一張漂白過的紙。
在他半昏半醒的狀態,郭海餵了一碗流質食物,走到廚房裡,打開燈,整理凌亂不堪的垃圾。
明天,得叫個人過來收拾,但,他朝大廳的方向望了一眼,這個樣子,該叫什麼人來打理。
……
工廠這邊正在如火如荼地準備平安夜的晚會,各個部門集思廣益,編排了幾十個節目,準備辦一場篝火晚會。
志峰因爲標準的普通話被當選爲晚會的主持人,阿濤強打起精神,坐在舞臺下面,欣賞員工們的表演。
他想:如果荷花在,晚會一定會是另外一種光景。
荷花的普通話亦非常標準,聲音很有磁性,罵起人來的時候會大吼大叫,會讓人忍不住想起張柏芝和周迅這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