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複疑黑豹爲無敵劍
真相大白真元兇是女流輩
司馬上雲回到客棧。
當他一腳踏入明亮的房間,不由窒了一窒,只見“俠中俠”唐繼正端坐在他的房間裡面了。
老宋亡迎上前道:“公子,唐大俠剛剛到,小的正愁無法找到您。”
司馬上雲朝“俠中俠”唐繼長揖道:“唐前輩,晚輩正在找您老人家,您來……太好了。”
司馬上雲衆容地在一旁落座,心裡可在電轉着念頭:“範二姑說他已經離開洛陽,卻又出現在客棧,而且跟自已是先後腳之差,這當中大有蹊蹺,很可能他本就藏身在範宅,自已離開之後,他立即先一步趕到,且看他如何說”
心念之中,開口道:“晚輩適才是到城西範宅求見唐前輩,跟二姑發生了點小誤會……”
“俠中俠”臉色一變道:“你到範宅找老夫?”
“是的,因爲晚輩在酒樓曾聽到唐前輩落腳在城西巨宅,所以才冒昧地前來拜見……”
“奇怪!怎會傳出這種消息……”
“前輩名氣太大,所以一行一動都受人注目。”
“且不管這個,少俠找老夫何事?”
“就是石老前輩的事”
“你到過古廟了?”
“是的,石老前輩遇害,臨斷氣說出兇手是‘黑豹’!”
“俠中俠”虎地站起身來,慄聲道:“黑豹?”
“是的”
“還說了什麼?”
“僅僅就這麼兩個字。”口裡說,兩眼眨也不眨地盯在“俠中俠”面上,現在,司馬上雲對這位白道奇人,已經改變了觀點。
“俠中俠”老臉起了抽搐,顯見他內心相當激動,一手撐柱桌子,目望空處,喃喃地道:
“老夫去過古廟,發現了石大俠的墳墓,想不到他是毀於‘黑豹’之手,他的後事是你料理的?”目光轉到司馬上雲面上。
司馬上雲頷首道:“是的,同一時辰,還有虎威鏢局的總鏢頭在附近遇害,暗鏢被劫……”
“唔!閔中天踩探範宅,結果綴上老夫,難道他懷疑……”
說到這裡,倏地住口不語,但明顯地心裡在轉着念頭。
司馬上雲心裡暗自道:“照各種情況來判斷,你不是黑豹本身,就是他的同路人。”故意裝作震驚之色道:“閔局主找上了老前輩?”
“是的,當場還有個什麼江湖獵人”
“噢!那是爲什麼?”
“俠中俠”沉思一陣之後,雙目突地爆出鋒芒,猛一拍桌道:“老夫知道‘黑豹’是誰了!”
司馬上雲星目大睜,道:“是誰?”
“無敵劍宋逵。”
“無敵劍宋逵?這……”
“只有他,纔有理由殺害石大俠。”
“宋逵失蹤江湖近一十年……”
“從閔中天身上可以追出他來!”
司馬上雲可真正地驚愕了,因爲石震宇臨死提到虎威鏢局,這不是無因的,脫口道:
“這與閔中天何干?”
“閔中天與宋逵是金蘭至好,情逾至親手足。”
“這……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
“虎威鏢局也是受害的一方……”
“司馬少俠,你年輕,還沒深切體會過江湖人心的可怕,故佈疑陣。掩人耳目,好達到某種目的,不擇一切手段,老夫這就去找閔中天,你不必出面,在此等侯,聽老夫的下文。”
“俠中俠”說完,匆匆離去。
司馬上雲皺眉望着“俠中俠”的背影直搖頭。
老宋困惑地道:“公子,小的被弄迷糊了!”
司馬上雲靜靜考慮了一陣之後,沉聲道:“我也一樣迷糊,準備行動,我要出去打獵了”
虎威鏢局自從宣佈了暫停接鏢之後,等於是關門歇業,只差沒下匾,裡裡外外一片冷情。
鏢師與人們,有的求去另謀工作,有的回家情閒,這與幾天前的盛況相比,簡直是兩回事。
時近黃昏,但還不到亮燈的時候。
在最後一進的院子裡,局主閔中天與“俠中俠”唐繼怒目相向。
“閔中天,老夫不打算驚動別人,所以纔要你跟老夫單獨相對,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此事傳出去,你知道包庇武林公敵的後果麼?”
“姓唐的,你名高望重,但我閔中天不在乎,不接受你的威脅。”
“這不是威脅,是以個人立場,向你忠告。”
“宋逵失蹤二十年,你要我交人,這是從何說起?”
“你心裡明白。你非逼老夫動手麼?”
“悉聽尊便,我閔中天豁出去了……”冷笑數聲之後,接下去道:“姓唐的,你以爲倒打一釘耙反客爲主,我便會放棄對城西宅子追查,那你想錯了,只要三寸氣在,姓閔的絕不甘心被毀。”
“你是在自掘墳墓。”
“姓唐的,你既已找上門咱們非見個真章不可,你指我包庇宋逵,我說你是‘黑豹’的幫兇,怎麼說?”
“宋逵就是黑豹!”
“哈哈哈哈……”
“你不敢承認?”
“你想顛倒黑白,掩人耳目,對不對?”
“俠中俠”目芒一閃,道:“爲了維護正義二字,老夫不惜殺人!”
閔中天厲哼了一聲道:“爲了保全公道二字,本人也不惜流血!”
“俠中俠”道:“好極了,我們到城外,找個沒人的地方見真章。”
閔中天毫不遲疑地道:“可以,你說個地方,本人隨後到。”
“俠中俠”略作思索,道:“北邙無名冢前,如何?”
閔中天挫了挫牙,道:“很好的地方,準定到。”
“俠中俠”彈身越屋而去。
閔如惠從內屋疾掠而出,慄聲道:“爹,您真的要去赴約?”
“爲什麼不去?”
“北邙鬼丘是個險惡的地方,對方約在那裡,可能有某種存心。”
“孩子,虎威鏢局行將下匾收旗,爹一世英名,也毀在旦夕,還有什麼可怕的,如我不追出黑豹,何顏以對十幾位慘死的英靈?”
“千面俠不是承諾管這件事麼?”
“孩子,最可靠的還是自己!”
“我跟您去!”
“不行!”
“爹……”
“不行就不行,別多說了,快去把劍給我拿出來!”
“是的,爹!”
閔如惠萬分不情願地轉身入內而去。
這時,在院角風檐邊,老槐樹的暗影中,隱伏着一條人影,他,就是蓄意要獵豹的司馬上雲。
目前的情況,司馬上雲相當困惑,雙方似乎都問心無愧的樣子。難道他們全是假的麼?
閔如惠捧劍而出,閔中天接過。
“如惠,你答應得太乾脆,聽好,不許你暗中跟來,如果今晚沒回來,你明晨一早上邙山,孩子……”聲音哽住了。
閔如惠垂下頭,看來她心裡也相當難過,她聽得出未出口的半句話,就是一早上邙山收屍。
閔中天掂了掂手中劍,拔出尺許,又卡回去,沉聲道:“孩子,爹走了,特別留意後園地窖,小心出岔!”
閔如惠點了點頭。
閔中天一跺腳,登屋如飛而去。
暗中的司馬上雲準備尾隨而去,忽然他發現對過的屋角里,有個人影晃動了一下,不由心中一動,沉住氣定睛觀察。
閔如惠反奔入屋,她似早有準備,只片刻工夫,便勁裝而出,不用說,她是要暗中綴上北邙山。
屋角人影出現,幽靈般飄到閔如惠身後,無聲無息。
司馬上雲運足目力辯認出來,現身的人影一身漆黑,蒙面,他敏感地直起身來準備行動。
閔如惠正待彈身,蒙面人一閃,攔在她的身前。
“呀!”
驚叫聲中,閔如惠連連後退,掣出長劍,厲聲道:“什麼人?”
“嘿嘿嘿嘿”蒙面人沒答話,舉步進逼。
閔如惠再次喝問道:“你到底是誰,意欲何爲?”
“嘿嘿嘿嘿……”
蒙面人揮長劍攻出。
“鏗!”挾以一聲驚叫,閔如惠擊出的長劍,在蒙面人擡手之間已被震落在地上了。
閔如惠驚魂出竅,她自認劍術不算太差的,怎麼竟然會連一點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她後退,背部抵上了花臺,退無可退。
蒙面人揚起了手。
閔如惠尖叫一聲:“黑豹”
蒙面人揚起手爪,朝閔如惠頭腦抓去。
閔如惠嬌軀登時癱了下去……
蒙面人手爪抓在花臺石±,激起星星火花。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突地有一道森寒的劍氣,閃電似的劃孫蒙面人迅違揚手封切出去。
“鏗!”地一聲。
蒙面人電退八尺,翻旋而起,魅影般逝去……
快,快得令人咋舌!
出劍的,是司馬上雲,他現身是“江湖獵人”裝扮。
司馬上雲上了釐面,對方已消失無蹤,知道追不上,又折回原地。
閔如惠已經站起身,顫聲道:“施大俠,……是您!”
司馬上雲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瞧了瞧,道:“豹爪,精鋼打造的!”
閔如惠慄聲道:“原來黑豹傷人用的是這個……”
司馬上雲忽地想起一件事,匆匆地道:“閔姑娘,你好了呆在家裡,千萬不可隨便行動。”
最後兩字出口,人已在屋面之上,再閃而沒。
北邙,無名冢。
走磷飛螢,鬼氣森森。
淡月疏星,司馬上雲趕到了現場。
只見閔中天兀立冢前,卻不見“俠中俠”的影子,照理,“俠中俠”應該比閔中天先到纔對。
司馬上雲下意識地摸了摸旗在革囊中的精鋼豹爪,點點頭,暗忖:“差不多,情況已經逐漸明朗,這頭狡猾的黑豹,將無法遁形。”
他隱身在石碣之後,暫不露面。
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不見“俠中俠”唐繼的影子,司馬上雲感到不耐了,閔中天更是不耐。
“俠中俠”失約,司馬上雲並不怎麼意外,閔中天卻感到不解。
就在焦灼與不耐的等待中,一條人影飄然而至。
正是“俠中俠”唐繼。
身形才立穩,“俠中俠”先開了口:“老夫有事耽延,誤了預定的時辰了,對不住,讓你等。”
閔中天冷冷地道:“遲早並無大礙,今晚怎麼說,不死不散?”
“俠中俠”道:“如你坦白說出宋逵的下落,這一架可以不打。”
閔中天冷哼了一聲道:“休想!”
暗中的司馬上雲心裡在想:“在鏢局裡那一劍如果削深了一點,必會傷及黑豹的肉手,那便是鐵證,
可惜只削落了兩隻相連的鋼爪。
俠中俠先來後到,他說有事耽擱,是指暗襲閔如惠的事麼?
他真的就是黑豹麼?如他死不承認,又將奈其何?”
“俠中俠”沉聲道:“咱們動手,是爲了宋逵,所以在動手之前,先講好了條件。”
“什麼條件?”
“老夫如果敗了,抖手就走,不再過問宋逵的事,如果幸勝,你怎麼說?”雙目精芒,等待答覆。
“如果本人敗了,當場自決。”
“什麼,說來說去,你是不願說出宋逵的下落?”
“就算不願吧!”
“俠中俠”發了火,怒聲道:“閔中天,老夫一向做事不爲已甚,但今晚對你可要破例,你不說,想死也辦下到。”
閔中天挫牙道:“唐繼,生死勝敗,尚在未定之天,你就用不着說那麼多了,亮劍吧!”
“俠中俠”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還是竭力忍住了,沉聲道:“閔中天,你真的要走絕路?”
閔中天道:“走定了!”爲了表示決心不移,他先掣出長劍。
“俠中俠”再沒什麼好說的了,跟着他拔出兵刃,雙方佔位取勢,揚劍對峙,拔尖高手,氣勢可真不同凡響。
司馬上雲正在轉着念頭:“該下該讓他們雙方拼命?自已將以什麼方式來應付這件事?
若照目前的情況,黑豹與宋逵之間毫無關聯,但石震宇將黑豹與虎威鏢局連在一起,是什麼原因?
“內中有什麼蹊蹺?如果黑豹就是‘俠中俠’的化身,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呢?
令人想不通。
金刃交擊聲中,雙方互換了一個照面,又回覆原來對峙之局。
一個問題怎麼想也想不通,是相當惱人的事,甚至可說是一種痛苦,司馬上雲一向極爲冷靜,但此刻也有些煩躁不安。
雙方終於展開了驚人的搏鬥,高手相搏,招式分明,玄奧寓於平凡之中,非相等的高手看不出來。
不見激烈的撕殺,但卻式式兇,招招險,只要是有一方稍有疏失,致命的攻擊便立刻到了。
三十個照面之後,閔中天漸落下風,“俠中俠”攻勢轉凌厲。
又過了十招,閔中天守多攻少,險象環生。
看樣子,閔中天勢非敗在“俠中俠”手下不可。
司馬上雲突地想到一個問題:“不能讓‘俠中俠’得手,他若追查宋逵的下落,必有居心,事態未明之前。不能讓他如願……”心念之下,他故意乾咳一聲。
雙方立即收劍分開。
“俠中俠”發話道:“是何朋友?”
“打獵的!”隨着話聲,司馬上雲步近現場。
閔中天雙睛一亮,脫口道:“江湖獵人,施大俠!”
“俠中俠”跟着道:“朋友怎會上邙山來?”
司馬上雲若有深意地道:“追蹤豹子的足跡來的!”口裡說,兩眼注意看“俠中俠”的反應。
但對方除了目芒閃動之外,沒有特殊表情,反而閔中天反應激越。
“施大俠,黑豹……上邙山?”
“不錯!”
“在哪裡?”
“追丟了!”
“俠中俠”盯視着司馬上雲道:“施朋友真的是追蹤黑豹?”
司馬上雲反問道:“難道唐大俠以爲不是?”
“俠中俠”沒接腔,換了話題道:“施朋友,老夫與閔中天有事待決,你請便如何呢?”
“什麼事?”
“這事雖大,卻是兩人之間的事,不便相告。”
“但區區也有事須與閔局主解決,不便坐視!”
“什麼事?”
“關於他答應千面俠的事。”
“噢……朋友友你……”
“區區只是奉命行事。”
閔中天激動地道:“施大俠,你不是答應等?”
司馬上雲立即截斷對方的話道:“區區是答應將情形轉報‘千面俠’,但他不能等。”
“俠中俠”道:“施朋友,可否待老夫與閔局主先解決事端?”
司馬上雲煞有其事地回答道:“對不起,這樣恐怕就要違唐大俠的命了,敝上立等回話。”
“俠中俠”老臉變了色,慍聲道:“施朋友,你不是別有用心吧?”
“此話怎講?”
“你說是打獵路過,現在卻說貴主人‘千面俠’要立等閔局主回話,如果不是湊巧碰上,朋友的訊息便不必傳了,可是偏巧就碰上了。”
“俠中俠”轉向閔中天道:“你怎麼說?”
閔中天已經在這片刻間打定主意,不假思索地道:“本人當然以‘千面俠’的約言爲重。”
“俠中俠”心裡不是滋味,寒聲道:“我們之間的事還沒完?”
閔中天道:“那只有改日了,錯過今晚,本人隨時候教。”
司馬上雲接口道:“唐大俠,失禮之至,區區得與閔局主先走一步!”說完,不等“俠中俠”的反應,抱抱掌,轉向閔中天道:“閔局主,我們上路。”
閔中天頷首道:“施大俠請!”
兩人相偕疾奔而去。
“俠中俠”木立當場,有一種被輕視與受侮之感。
司馬上雲與閔中天奔下邙山。
他們到了一個空曠無人之處,停了下來。
確定無人跟蹤之後,司馬上雲開口道:“閔局主,目前情況相當複雜,長話短說,請立即交代‘無敵劍’宋逵的下落,以免節外生枝。”
聞言閔中天老臉變了又變,似有什麼顧忌,久久纔開口道:“施大俠,本人先要知道‘千面俠’追覓宋逵的目的?”
司馬上雲道:“奸吧,區區就開門見山地說,‘千面俠’的目的是要了斷:十年前的那段公案。”
“要取他的性命?”
“這……區區不便答覆。”
“大俠知道本人跟宋逵的關係麼?”
“金蘭之契,情同手足。”
“本人能出賣他麼?”
“公義重於私情,局主當明白此理。”
“本人也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義。”
“局主作何打算?”
閔中天老臉起了抽搐,以痛苦的聲調道:“朋友列五倫之末,出賣朋友是違背倫常,是爲不義。但不顧公義是違反武道,是爲不仁……我閔中天已有打算,回鏢局再向施大俠交代。”
“很好”
“‘千面俠’是否要現身出面?”
“那得看情形面定,不管明暗,他會在場。”
“我們走!”
他們兩人匆匆趕回鏢局。
***
拂曉時分。
虎威鏢局內花園,一間上了鎖的紅磚小築,閔中天父女與易了容的司馬上雲站在門前。
閔中天沉重地道:“施大俠,小女在豹爪下得以倖存,閔中天永銘五內,大俠斷了他的爪,可以說是正面接觸了,仍無法察斷他的來路麼?”
司馬上雲沉吟道:“差不多了,就只等最後的一刻來臨。閔局主,我們先辦眼前的事。”
閔中天顫聲向閔如惠道:“把門打開。”
“爹……”
閔如惠很不情願地開了鎖,大門打開,門裡蕪草與花樹並茂,似乎已很久未曾整理了。
迎面是一明一暗小軒的建築,閔如惠反手把門關上了。
然後司馬上雲他們三人進入小軒。
軒內只有桌椅,別無擺設,空空洞洞。
司馬上雲目光繞了幾圈,道:“人呢?”
閔中天沉重地道:“施大俠,人就在裡面,在人還沒出來之前,本人有句話要請問你。”
“請講!”
“施大俠承‘千面俠’之命,追查宋逵的下落,說是了斷當年公案,請問大俠,將對他採取什麼行動?”
“見了人再談!”
“不,本人對他有道義上的責任,我一定要先弄明白。”
“局主這一問是多餘,閣不明知道當時那段公案的。”
閔中天變色道:“這麼說,大俠是要他償付代價?”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難道不該麼?”
閔如惠慄聲道:“施大俠要取我宋叔叔的性命?”
司馬上雲瞄了她一眼,沒開口,這等於是默認這句話了。
閔中天老臉呈現一片痛苦之情,面上的肌肉連連抽動,聲帶激越地道:“施大俠,一個人失足,做錯了事,只有死才能贖罪麼?”
司馬上雲目泛精芒,沉聲道:“區區不太明白局主的意思!”
閔中天道:“譬如說,一個人鑄了錯,已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其痛苦或許甚過死亡,是否還不夠,非要人頭點地不可?”
“局主是指宋逵?”
“是的。”
“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就在此時,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聲音傳了出來。
不象哭,不象笑,似是發自地底,又似一個人慘遭痛苦折磨,想呻吟喊叫卻被人捂住了嘴。
司馬上雲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心悸,脫口道:“這是什麼聲音?”
閔中天朝閔如惠偏了偏頭,道:“打開地窖,讓他出來。”
閔如惠的粉腮泛了青,她咬了咬牙,在牆壁間一拉,中間的八仙桌緩緩地自動移了開來。
地上出現了一個方孔,有石級斜伸向下。
怪聲停止。
不久,一個毛茸茸的怪頭,叢地孔中伸了出來。
司馬上雲一目不瞬地注視着,連呼吸都摒住了。
瞬時全身出現,身上零披碎掛,說是衣服,不如說是披了些破布來得恰當,顴骨高聳,兩個內陷的眸子,發着狂焰,那形狀令人不寒而慄。再看,可以看出是個獨臂人,右臂齊肩而沒。
司馬上雲就是有再高的養氣工夫,此時也沉不住氣了,慄聲道:“他就是‘無敵劍’宋逵?”
閔中天顫聲道:“不錯,正是他!”
宋逵眸中的狂焰越來越盛,最後狂叫一聲,撲向司馬上雲,閔中天父女迅速地出手把他左右扶住了。
閔中天咬着牙道:“除了我父女,他不認識第三個人。”
宋逵喘息着,不停地掙扎。
閔中天痛苦地道:“兄弟,靜下來,大哥會保護你。”
司馬上雲顫聲道:“他瘋了麼?”
閔如惠道:“不錯,是瘋了,將近二十年,過着非人的生活。”
司馬上雲道:“他的右臂……”
閔中天吁了口大氣,顫抖着聲音道:“施大俠,聽本人說出經過,當年十二個被殺的白道高手之中,聲望最隆重的是‘武帝’鐵不凡,他預布了陰謀,誘使其他十一位高手入彀,共謀對付盟主石震宇”……
“噢”
“他的目的,在於取石盟主之位而代之……”
“有這等事?”
“事被宋逵拜弟所悉,一時衝動,以‘天罡指’搏殺了十二位高手,結果,武林同道誤爲是石盟主排除異已……”
司馬上雲慄聲道:“後來呢?”
“石盟主責怪宋逵不照武林規矩公決而私自下殺手,一怒之下,卸了宋逵一條手臂……”
此時,閔中天目中隱現淚光,強捺住狂激的情緒,接下去又道:“石盟主本意要取他的性命,但下不了手,最後,只好逃避,脫離江湖。”
宋逵目中狂焰不斂,只是停止了掙扎,好象是在聽別人的事。
這是意想不到的內幕,司馬上雲凝視着閔中天道:“但石盟主爲何不把此事公諸武林呢?”
“他辦不到!”
“爲什麼?”
驀在此時,一個蒼勁的聲音道:“閔局主,適可而止,不能揭人隱私。”
司馬上雲心頭一震,冷聲道:“何方高人?”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明間門檻上外。
閔中天大感意外,脫口驚叫道:“俠中俠!”
“俠中俠”會在此地現身,大出衆人意料之外。
而反應最強烈的是司馬上雲,因爲他內心早已認爲“俠中俠”便是他狩獵的對象“黑豹”!
“俠中俠”電炬似的目芒,停在宋逵身上,口裡漫應道:“不錯,老夫不請自來,唐突之至。”
閔中天沉着臉道:“大俠不速光降,必有指教?”
“俠中俠”撫了撫須,道:“當然是有事而來。”
“請問何事?”
“就是眼前的事!”
“噢?”
“俠中俠”攝人目芒,轉向司馬上雲,沉緩地道:“施朋友,宋逵實際上是你打獵的對象麼?”
司馬上雲冷冷地道:“就算是吧!”
“能旗過他麼?”
“放過他……爲什麼?”
“把一個既瘋且殘的人作對象,不嫌太殘忍麼?”
“俠中俠”竟然替宋逵說情,使司馬上雲大惑不解,這可能是僞君子的人物,到底又想玩什麼花樣?
“唐大俠的意思是要區區放過他?”
“不錯!”
“爲什麼?”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老夫剛纔說過了。”
“真的如此麼?”
“施朋友,老夫還不是輕率出言之輩。”
司馬上雲心裡暗罵:“好一個老狐狸,說話如此冠冕堂皇。”當下沉着臉道:“如果區區違命呢?
“俠中俠”道:“最好不要如此!”這句話是軟中帶硬。
司馬上雲心念一轉,向閔中天道:“請局主說出剛纔未完的半句話。”
閔中天面現難色。
“俠中俠”接口道:“閔局主,揭人隱私,乃江湖之忌。”
司馬上雲道:“唐大俠,區區非要知道不可。”
“否則的話呢?”
“區區不計一切後果。”
“施朋友,老夫是看在‘千面俠’份上纔好言相商……”
司馬上雲若有深意地道:“區區此番奉‘千面俠’之命,主要任務是獵取黑豹,其次是調查了斷這二十年前的陳年武林公案,讓石盟主一代奇俠,不會永久的如此蒙污。”
閔中天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
“俠中俠”目芒大張,定定地望着司馬上雲道:“如果老朽指你就是‘千面俠’的化身之一,你怎麼說?”
司馬上雲聞言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也無妨呀,‘千面俠’,本來就是沒有一定的面目。”
“俠中俠”似在考慮一件重大的事,老臉連連變幻着,最後開口道:“了,老夫代閔局主說出這秘辛,石震宇石盟主之聲名蒙污,背上這黑鍋,是他心甘情願。”
司馬上雲的眉頭皺了起來,石盟主的下落,是“俠中俠”透露的,說真兇手是“無敵劍”
宋逵,也出自他的口。
又說石盟主託他查宋逵下落,要在生前親手了斷,現在宋逵心神喪失,無法作證,而石盟主卻毀在“黑豹”之手。
如果“俠中俠”便是判斷中的黑豹,這當中的內情,便相當詭異了,心念之中,故意驚聲道:“石盟主甘願背黑鍋?”
“不錯!”
“理由何在?”
“俠中俠”沒立刻回答,似乎又在轉念頭。
閔中天見“俠中俠”說了一半之後,沉吟不語,似乎是有意賣關子。
他與司馬上雲在利害關係上是站在同一邊的,“俠中俠”原來阻止他說,現在卻又想主動抖露。
他下意識中升起了一股不憤的感覺,乾咳了一聲,脫口道:“讓我來說吧,我這拜弟宋逵跟石盟主是父子關係。”
司馬上雲大爲駭異,驚聲道:“父子關係?”
閔中天道:“一點不錯,是父子關係,虎毒不肯兒,是以石盟主非但對他下不了手,而且甘願背黑鍋。”
司馬上雲瞪大了眼道:“何以父子不同姓?”
閔中天先望了“俠中俠”一眼,然後才道:“家庭變故,子從母姓,至於爲什麼,施大俠就不必追問了。”
司馬上雲突然醒悟過來,石震宇在野寺中,臨死留言黑豹和虎威鏢局,原來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黑豹是指出兇手,虎威鏢局,是說他兒子下落,可是連在一起,便會使人墜入五里霧中了。
“局主,石盟主知道宋逵寄住在貴府?”
“知道,他老人家十年前來過兩次,發瘋是十年後的事。”這一說,便完全扯明事實與猜測相符。
司馬上雲陷入沉思,他想:“二十年前的血案,被害者是中了‘武帝’的陰謀詭計,不能全都責怪宋逵,面宋逵本身被他父親卸了一臂,心神也告喪失,所付出的代價不謂不高。
“如果再對他下手,便是施虐,有失仁道,父親泉下有知,定也會贊同自已放過這段宿仇。”
心念之中,司馬上雲揮揮手,道:“局主,帶他進地窖吧!”
閔中天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父女倆忙架着宋逵回入地窖。
司馬上雲目注“俠中俠”道:“唐大俠追查宋逵的下落,目的何在?”
“俠中俠”嘆了口氣道:“石盟主並不知道宋逵已經發瘋了,他的本意是準備在辭世之前,把二十年前這件武林公案的事實真相公諸武林,由正義之士公決此案,以求心安,想不到……”
司馬上雲冷冷地道:“想不到盟主已遭了黑豹的毒手?”
“俠中俠”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道:“老夫當初懷疑‘無敵劍’宋逵便是黑豹,以爲他因反對石盟主的作法而殺父,但是現在……證明老夫猜測錯誤了,事實眩黑豹是另有其人。”
司馬上雲目芒一閃,道:“該是誰?”
“俠中俠”道:“施朋友不是說已經有眉目了麼?”
司馬上雲心念一轉,道:“不錯,區區說過這句話,屠豹的時機快到了,現中只差證實。”
“哦”了一聲,“俠中俠”道:“老夫也志在黑豹。施朋友願意提供些已知的線索麼?”
司馬上雲漠然地道:“對不住,區區是聽命於人的人,不能自作主張。”
閔中天父女從地窖上來,閔如惠把暗門恢復了原狀。
“俠中俠”似乎想到什麼,抱拳道:“老夫有事,告辭了!”
說完,匆匆離去。
閔中天望着司馬上雲道:“施大俠,剛纔何不趁機會挑明?”
搖搖頭,司馬上雲道:“不成,這得要確鑿的證據,區區也得告辭了!”匆匆一揖,疾步出門而去。
***
西城巨宅,範家大廳。
司馬上雲以本來面目與“俠中俠”唐繼對座。
“唐前輩,照您這麼說,晚輩只好放棄了父仇?”
“司馬少俠,當年事出第三者的陰謀,石盟主父子與令尊等可以說都是被害者,宋逵不但殘了一臂,人也喪失心智,放棄是對的。”
“關於‘黑豹’,前輩有眉目了麼?”
“還沒有,不過神秘莫測的‘千面俠’既已伸手,這段武林公案遲早會揭開的。”
“以前輩閱厲之深,想不出一點端倪?”
“的確想不出來,如果說黑豹殺人劫鏢是爲財,他不會只是單獨朝虎威鏢局下手,洛陽一帶大小鏢局不少,沒聽說失漂;同時,石盟主的被殺,更令人想不透,他當了和尚,而且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
司馬上雲閃動着目芒道:“也許‘黑豹’知道,據晚輩猜想,石老前輩被殺,可能是因爲他從母姓的兒子宋逵,與虎威鏢局關係密切,雙方之間定有某種事故,而發生了連帶利害關係。”
沉吟着,“俠中俠”道:“也許有點道理,不過還是很牽強。”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了範二姑和一個年輕人的對話聲:“承宗,你走吧,一切自己當心。”
“娘,孩兒知道!”
“你快去吧!”
“孩兒真想不通,娘何不乾脆……”
“別多說了,娘自有主張。”
“是……孩兒叩別了。”
“承宗,牢牢記住,王家只你一條根。”
“娘,孩兒自己會小心!”
司馬上雲故作不經意地道:“唐前輩,範二姑有孩子?”
“俠中俠”點點頭道:“是的,也很可憐,……是一個遺腹子,他在開封從師習藝了。”
範二姑步入廳中,司馬上雲起立拱手。
“二姑,您好!”
“司馬少俠,上一回你來找唐大俠,雙方發生了點誤會,請不要介意。”
“豈敢,在下也有冒犯之處……”
“好說,請坐!”
“在下想告辭了!”
“你不想跟唐大俠多談談?”
“要談的都談過了。”
“如此,就不強留了。”
“告辭!”司馬上雲告辭離去。
範二姑向“俠中俠”道:“這年輕人的風度不錯,有司馬龍昔年之風。”
笑了笑,“俠中俠”道:“略嫌斯文了些,他無意江湖事業。”
頓一頓,忽地皺起眉頭道:“真是令人不解,閔局主與‘千面俠’的手下,竟然懷疑我是‘黑豹’,真是奇怪的事”
範二姑挑眉道:“他們說了?”
“俠中俠”道:“從言語神情看來,等於是指認了。”
範二姑冷冷地道:“這些不值得計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讓他們去懷疑猜想好了!”
“俠中俠”苦苦一笑,轉了話題道:“自從令尊辭世之後,老夫許爲知已的幾位老友,算是全部凋零,唉……賢侄女有什麼需要老夫幫忙麼?”
咬了咬下脣,範二姑道:“侄女當得什麼,世叔能來看我母子,已經感激不盡。”
“俠中俠”道:“賢侄女人口簡單,爲何要買下這巨宅?”
範二姑笑笑道:“侄女我喜歡洛陽,再說……也希望承宗能以此爲基業重振王家的家聲。”
“俠中俠”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司馬上雲抄小巷趕返客棧。
正行之間忽然發現一雙青年男女在轉角處談話。
定晴一望,司馬上雲忙止住腳步,縮回身形。
那女的,赫然是閔中天的女兒閔如惠,那男的卻沒見過。
閔如惠聲音顯得很激動道:“三師弟,你是大難不死,這些天,可把我們急壞了,都以爲你已經遭了黑豹的毒手……”
“只差那麼一點,是那破廟裡的怪和尚救了我,他擋住黑豹,我負重傷逃開,半路不支,又巧被一位路過的無名前輩救走……”
“爪傷?”
“不,是內傷,黑豹出爪,被怪和尚封住,卻用另一掌傷了我。”
“你們怎會上破廟?”
“因爲總鏢頭不知爲何折向破廟,我只好暗中跟了去,一進廟,一個黑衣蒙面人現身,右手套着豹爪的手套,自稱‘黑豹’,總鏢頭身法快,逃出魔掌,我卻逃不及……”
“好了,回去再說吧,走!”
他們師兄妹疾步離去。
司馬上雲木立着,口裡喃喃地道:“奇怪,這所謂的一師弟,說話的聲音……不分明是範二姑的兒子王承宗麼?”猛地向空一揮掌,又道:“我明白了,是這麼回事,好,獵豹的時機到了,我只消如此如此,不怕這頭狡猾的黑豹不上鉤。”
***
剛剛是掌燈時分。
虎威鏢局內宅廳中,閔中天眉頭深鎖,在不安地來回走動。
不時停下來用拳頭猛捶手心,口裡自言自語地道:“如果施大俠說的是真的,實在太可怕了!”
閔如惠與三師弟走了進來。
“爹!”
“師父!”
閔中天犀利的目光,直照在三徒弟的臉上,神情上顯示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之情,久久纔開口道:“承宗,你真的是姓胡?”
“師父,您……怎麼忽然問起這個?”王承宗十分不安。
“因爲你投入我們下的時候說是孤兒,自幼流浪,能確定姓氏麼?”
“師父,弟子記憶中是叫胡承宗。”
“唔……這是句閒話,我隨便問問。”
閔如惠粉腮起了不易覺察的變化。
“爹,施大俠剛纔來說了什麼?”
“他說,他主人‘千面俠’有急事必須離開洛量,要我們注意防範黑豹,他主人十天之內會再趕回來料理這檔事。”
“黑豹神出鬼役,心狠手辣,如何防範?”
“我們已經暫時遣散了局里人,現在只剩我們三人,你跟承宗在一起,不要分開,藏着別露面……”
“爹,那您呢?”
“我自有應付之策,你們能照顧自已安全就了,別管我的事。”
王承宗期期地道:“師父,弟子……想出去買件換洗的衣服……”
閔中天點點頭,道:“好,快去快回!”
王承宗躬身退出廳去。
閔如惠到廳門望着王承宗走遠了,纔回身道:“爹,他該姓王?”
“不錯!”
“他會是‘黑豹’遣來臥底的人?”
“錯不了,‘江湖獵人’一提我就知道不假。”
“他入門已經六年”
“這是非常可怕的預謀,目的要我家破人亡。”
“那‘黑豹’該是誰?”
“目前不能斷言。”
閔如惠咬咬牙,道:“爹,你應該猜得誰是麼?”
閔中天老臉泛出了鐵青,擺擺手,道:“下去吧,今晚必有分曉,現在不要多問,王承宗藉故出去了,他是要將‘千面俠’離開了洛陽消息傳遞與黑豹,我們守屋獵豹。”
閔如惠恨聲道:“王承宗欺師滅祖……”
閔中天打斷了她的話道:“既是陰謀,談下上欺師滅祖,你下去吧,要小心別打草驚蛇了。”
***
夜已深了。將近子夜。
虎威鏢局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要發生事故的徵兆。
閔中天獨坐在外大廳裡。
他焦灼地等特,後果如何,無法預料。
在內院裡,閔如惠與王承宗也在等特,但各懷鬼胎。
外院暗角里,閃動着兩點星星,那是獵人的眼。
死寂,平靜中含蘊着恐怖的殺機。
要來的,終於會來,一條黑影,幽靈般顯現在廳門邊。
像是他本來就在那裡,是一個黑衫拖地,黑布套罩頭的怪人,右手提着一柄犀利的劍。
閔中天雖說心中是早有準備,但仍大爲震驚,呼地離座而起。
他鎮一了一下心神,目中暴射寒芒,慄聲道:“黑豹,候駕多時了!”
蒙面人沒哼聲,透過面罩洞孔迸出狠毒的目芒,令人不寒而慄。
閔中天又道:“王亦奇,我早該想到是你,十八年前那一場決鬥,雖說你落敗受傷,但那絕對公平的,全憑真功實力,你沒理由報復。”
蒙面人還是不開口,但卻邁步進入廳中。
閔中天心頭下意識地冒起寒氣,咬咬牙道:“王亦奇,爲什麼不開口,你準備如何了斷?”
蒙面人右手劍仍垂着,左手緩緩揚起,齊肘皮套,銳利的豹爪,但缺了兩趾,是上一次被化身“江湖獵人”的司馬上雲削掉的。
閔中天順手拔出預置在椅旁的長劍,再次道:“說話,王亦奇,你到底想怎麼樣?”
蒙面人長劍剌出,緩慢,但卻相當詭厲。
角度部位,大異劍道常軌,使人封擋無從,在沒刺上身前,無法判斷攻擊的是何部位。
閔中天心頭一凜,道:“王亦奇,你的劍術更加精進了!”口裡說,手中劍劃出了一個圓圈,是守勢,但也十分玄奇。
蒙面人突然發出了一片劍光,閃電般攻擊了。
閔中天奮力迎拒,金鐵交鳴之聲,象鞭炮般連蛛不停。
二十個照面之後,閔中天頓呈不支,險象環生。
蒙面人厲笑一聲,招式一連數變。
悶哼倏傳,閔中天肩背被爪裂,踉蹌退向廳角,鮮血登時溼了半邊身,手中劍已舉不起來。
蒙面人一個箭步,長劍電剌向閔中天心胸,卻在着體的剎那間被盪開。
廳中多了一個面目冷漠,蓄着短髭的中年人,一手仗劍,一手提革囊,一襲蔽舊的黑衫,看起來毫不起眼。
他,正是化身“江湖獵人”的司馬上雲。
蒙面人錯步換位,三方呈鼎足之勢。
司馬上雲陰冷地開口道:“朋友,把頭套去掉吧,讓區區見識一下黑豹的本來面目。”
蒙面人眸中的厲芒變成了利刃,似乎可扎透人心,厲哼聲中,劍爪齊發,撲擊司馬上雲。
寒芒乍閃,悽哼隨之,蒙面人退到桌邊,豹掌被削斷。
wωω▪тTk Λn▪c○ 司馬上雲長劍一挑,蒙面人的頭套飛落。
“呀……是你”閔中天驚呼出聲。
司馬上雲也爲之怔住。
黑豹!竟然是範二姑,此刻,面目淒厲如鬼。
範二姑手掌已斷,痛得全身發抖,狠毒地瞪着司馬上雲道:“江湖獵人,我範二姑認命了!”
說完,轉向閔中天道:“閔中天,你這隻老狗,害我家破人亡,我生不能啃你之肉,喝你的血,死了也要變成厲鬼找你。”
閔中天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慄聲道:“王亦奇死了?”
“是的,死了,受傷之後的第三天!”
“那是公平的決鬥”
“放屁,他已經落敗,你還要下殺手,你有心殺人。”
“激鬥之下,刀劍無眼,誰也收不住手。”
司馬上雲開口道:“範二姑,你向虎威鏢局尋仇,爲什麼要殺石震宇老前輩?”
範二姑咬牙切齒道:“那是誤殺,當時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沒表明。”
司馬上雲道:“憑你的能耐。是如何殺了石老前輩的?”
範二姑喘着氣道:“告訴你也無妨,他抓落我的頭套,見我是女人,吃驚疏神,我抓了他!”
司馬上雲寒聲道:“殺人是否該付代價?”
範二姑仰頭一陣狂笑,目眥欲裂地道:“江湖獵人,我範二姑說過認命了,既栽在你手裡,殺剮聽便!”
就在此刻,閔如惠反扭着王承宗,劍架在他頸旁,從裡面出來,目光一轉,慄聲道:
“爹,您受傷了?”
王承宗厲叫道:“娘,我們中計了!”
範二姑咬着牙道:“孩子,人要值價些,我們認命!”
司馬上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了結這件事。
人影一閃,“俠中俠”來到。
“俠中俠”老臉相當難看,逐一掃過衆人之後,目光停在範二姑面上,沉痛地道:“賢侄女,你不該如此任性,我真想不到‘黑豹’會是你……”
說着,轉身司馬上雲道:“施朋友,老夫一直不明白內情,現在事已至此,貴主人‘千面俠’準備如何了斷這段公案?”
司馬上雲道:“唐大俠,你德高望重,認爲該如何了斷?”
“俠中俠”深深一想,閃動着目芒道:“雙方和解,放下仇怨,如何?”
閔中天吁了口大氣,說道:“本人是準備傾家賠償這些失鏢,然後再解散了鏢局,永絕江湖。”
“俠中俠”點點頭道:“失鏢老夫負責歸回,毋須傾家!”轉過頭向司馬上雲道:“施朋友意不如何?”
司馬上雲悠悠地道:“敝上‘千面俠’行事原則是化怨解仇,藉以平息武林暴戾之風。
既然是雙方已願意止息干戈,區區無話可說,將要如何善後,唐大俠去仲裁吧,告辭了!”
司馬上雲拱手一揖,準備離開之際,突聽傳來一聲冷笑道:“好一個‘俠中俠’,常言道:‘殺人者死’,何必效那婦人之仁?”
司馬上雲勃然大怒,身形疾彈而起,閃電般退出廳外,等他定身形看時,院子裡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俠中俠”道:“施大俠!來人業已去遠,不要追了。”
司馬上雲回身道:“此人可惡,竟無慈悲心腸。”
閔中天嘆口氣道:“那個人也是俠義道的朋友,他只是嫉惡如仇罷了。”
司馬上雲道:“總鏢頭認識?”
閔中天點頭道:“聽他聲音,好象開封‘尤虎鏢局’的呂伯玄。”
司馬上雲拱手道:“此間事由自唐老前輩處理,告辭了。”
話落身動。瞬間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