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棧，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若衡，景末離笑看着他，“怎麼來了？”笑吟吟的也不戳穿他跟蹤的事。
若衡迎了過來，“我想着你們在丘寧城，我若是不招待好，也是待客不周，所以想請仙君和末離去城主府小住。”他本來是想和景末離他們一起出棲梧林的，可惜被他爹孃拉着嘮叨了半個時辰，是千交代萬交代的要他多照顧景末離，他想來想去也就是好好的招待了。
“若衡太客氣了，我們明天就離開了，就不去叨擾了。”景末離婉拒了他的好意，“不過，你若是要請我們吃晚飯的話，我還是很樂意的。”
若衡立即點頭，“那就去醉風樓。”
今天的醉風樓一樣是滿座，若衡是有固定的包廂，所以一到就被熱情的迎了上去，點了一桌酒菜，景末離也不客氣自在的吃喝，大概是小零食吃多了有些口渴，景末離連喝了三杯酒，正要倒第四杯，梵音就攔住了他，“吃菜。”
景末離也不堅持，吃了一口菜，“要不我們先去一趟蘇城吧？”
“你若想去我們就去。”梵音舀了一碗湯放到了他面前。
“好，那就去。”景末離開心的笑彎了雙眸，夾了一片筍放到了梵音碗裡。
看他們兩個這般的親近，若衡有些看不懂，這末離和仙君相處的模樣不像是前後輩也不是像朋友，倒是像親人一樣，就像是五長老對末離也是無微不至的。
“仙君和末離很早就認識了嗎？”
“想來，也就十八年吧。”從他輪迴前算起確實只有十八年，他對着梵音問道，“之前應該不認識我吧？”
梵音點了點頭，“是。”
“那你們的感情真好。”十八年對於仙對於妖來說都太過於短暫。
景末離輕瞟了若衡一眼，脣角含笑，“緣之一字從來如此，相逢即是緣起，但願得這天地之間緣起莫緣滅，長相聚莫別離。”
“可惜世事無常，緣起緣滅總有太多的不得已。”若衡輕聲一嘆，略顯惆悵。
景末離倒是好奇了，若衡也五百多歲了，這般大的妖理應是娶妻成家，“那不知你的緣分如何啊？”
若衡輕咳了一聲，“我哪有什麼緣分？”
“哦？看你風度翩翩，相貌堂堂，又是位高權重的，沒有美麗的妖娘投懷送抱嗎？”景末離也不信，當年他是十分的招蜂引蝶，這個若衡長得也好不可能沒有蝴蝶環繞的。
“那些又怎麼是緣分呢？一生一世只願修一份緣，千秋相守並肩同行，就像我爹孃一樣。”若衡也想要那般的幸福，即使平淡可很是溫暖。
看着他景末離有些瞬間的恍惚，似乎在哪裡聽過這話一樣，“一生一世修此緣，”他伸手扶着額頭，一句話無知無覺的脫口而出，“碧落黃泉與君同。”
“是啊，若有心上人同行，那生死都無畏。”若衡認可的點頭。
景末離擡眸看着他，腦海中模糊的飄過一道紅影，心尖微顫，景末離猛的拉住了梵音的手腕，“剛纔酒喝的急，我似乎有些醉了。”
“那我們先回去吧。”梵音也察覺到景末離心緒不寧，立即站了起來。
“多謝款待，有緣再會。”景末離對若衡致意了下，和梵音離開了醉風樓，幾個呼吸間他們就回到了客棧的房間，景末離立即放開了梵音的手，捂住了額頭，只覺得頭疼的要炸開一樣。
“凝神靜氣，清心莫亂。”梵音引導景末離摒棄雜念。
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景末離平靜着心神，好一會終於緩和了下來，梵音倒了一杯熱水過來，直送到了景末離嘴邊，景末離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我沒事了。”
梵音有些擔憂的看着他，“是怎麼了？”
“聽到若衡的話，突然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樣。”景末離眼神露出了些許的委屈，撅着嘴蹭到了梵音身邊靠着他的肩膀，“我能感覺到我應該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喜歡到成了執念，對不對？”那種刻骨銘心的喜歡，讓他寧願孤寂的徘徊在冥界之中，讓他歷經苦難修成鬼王，讓他即使輪迴也放不下。
梵音沉默了，末離向來聰慧，這麼多的蛛絲馬跡展現在他面前，即使不說他總是能猜到的，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對。”
景末離惆悵的嘆息了一聲，“唉，想不到我也有這樣的一天啊。”他從未想過自己癡情起來會是那般的癡狂，“我喜歡的是鳳歸奚，是不是？”他再一次的詢問，問到了這一份情的根源。
梵音再一次的點頭，“是。”
景末離微低了頭，棲梧林的末離果然是不走尋常路的末離啊，萬千美人不愛竟然愛上了鳳族少主，還愛得情深意重生死相隨，不過自己的眼光向來好，鳳歸奚也不會是尋常的美人，可惜他都不記得鳳歸奚是如何的風華絕倫，那段感情又是如何的刻骨銘心。
“真是好奇鳳歸奚是什麼模樣，又是什麼性情。”景末離滿是感概的問着。
“很好。”末離記憶裡的鳳歸奚確實很好，有絕色姿容，擁萬千風華，雅若幽蘭，清貴無瑕。梵音想說若衡與鳳歸奚有幾分相似，卻始終沒有說，說了不過是讓末離更加難以舍下而已，而那位若衡不是鳳歸奚的。
“我想也是，若不好我怎麼會喜歡呢？”景末離輕聲笑了，“輪迴之前我的心願是什麼？”到如今他選擇了輪迴，那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徹底的沒有了希望放棄了，一個是有了新的希望，他了解自己若是放棄了那肯定會遵守同生共死的誓言，那就是另外一個可能。
“飛昇仙界，看是否能找到鳳歸奚的生機。”梵音老實的回答了。
果然如此，怪不得自己潛意識的就想要飛昇成仙，既然是心願，那他自會去完成的，成仙然後找鳳歸奚，“嗯，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的，今生既然承了前世的一切，總不能欠了前世的自己。”
他豁然得自己想開了，沒有那般的執拗，梵音不由得放心了些，可心底還是隱隱的有些苦澀，末離的心終究都是屬於鳳歸奚的，本不該希冀什麼偏總想要些什麼，即使是清修菩提弟子又如何呢？也是有私心的。
“我會幫你的。”只要末離安好，所有一切梵音都可以承擔，包括自己的私心，他願意付出一切去成全。
景末離微笑了下，“那，天冷，我不想自己睡，你陪我睡吧。”
梵音沒有拒絕，同榻而眠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尋常的事，尋常到不需要去多想其他，心有情止於禮，他不會去逾越了朋友的界限，那隻會毀了一切。
被褥已經鋪好，先洗漱好的景末離乖巧的窩在了被窩裡，捂得暖烘烘的，看到梵音進來他才挪到了另外一牀被子裡，梵音關了窗戶隨即熄燈躺下，被窩裡滿滿的是末離的溫度，還有着他身上淺淺的味道。
景末離湊近了些，依偎着梵音，“好像有點清醒，要不說個故事哄我睡覺吧？”
梵音躺的筆直，閉着雙眼，“想聽什麼故事？”
景末離想了下，“說說仙界吧。”
“仙界居於九重天闕，有上清與菩提，上清者明華仙尊爲祖師，菩提者淨華仙尊爲祖師，而下有四帝君，分管四方，東青帝、西曜帝、北玄帝、南泱帝，四方之中皆有分上清弟子與菩提弟子，”梵音緩緩的說着關於仙界的事。
“那你在哪一帝君座下？”
“淨華師尊座下。”梵音不屬於四方帝君座下弟子，而是直屬於菩提祖師淨華仙尊的弟子。
“那爲什麼選擇修菩提道？”
“心無一物，無情者自然修菩提道。”
景末離搖了搖頭，不認可這個理由，道長的心可不是無一物啊，他牽念的有許多，其中一樣就是他景末離，“那若不想修菩提道了，可以改修上清嗎？”
梵音微愣，這個問題似乎從未有人提起，也沒有哪一個仙人會這般想吧，修菩提道者大多早已堪破七情，又怎會去改修上清呢？轉念一想，他修了五百多年的菩提道，偏在那剎那動了心，貪念了情字，那他還做得了菩提弟子嗎？
“不知道。”
“應該是可以的，上清弟子堪破一切自然是入了菩提道，菩提弟子動了清心也就是入了上清。”
梵音睜開了雙眼，這話說的似乎有違真理，又符合常理，菩提與上清的界限似乎也就在這一心之隔，也許是他自己的境界侷限了。
景末離翻了個身，頭抵着梵音的肩膀，“我大概只能做個上清弟子，我的心呀藏着太多東西，做不到堪破的。”纖長的睫毛輕顫着，他很明白自己的心，他也有很多牽念着的人和事。
“嗯，只要是情願的選擇，都可以。”
景末離微微的笑了下，不再說話，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沉沉的進入了夢鄉，梵音沒有動，睜着雙眼很是清醒，末離就在身邊，又是那麼的遙不可及，猶豫了許久他終於伸出了右手，輕輕地小心翼翼的輕撫了下末離的頭，暖暖的絨絨的，乖巧的美好的。
他將這一片清心化真心，即使這份真心只能自己知曉，不能說也不該說。末離，末離，梵音在心裡默默的唸叨着這個名字，末離，但願你莫要離開，就算只能看着你，我的心也是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