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枚金幣,年代規格我們都不得而知,但是金子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好東西。胖子把看着那枚金幣道:“能換一頭牛不?”
袁小白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我們這些土老帽頂多曉得金子值錢,但是值多少錢誰心裡也沒個底,她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50克左右,比那頭老虎值錢多了,三頭牛問題不大。”
“乖乖,三頭。”胖子一下子就對着查文斌豎起了大拇指道:“查爺,這事兒您出馬絕對能擺平。”
胖子的自信不無道理,那個年代國家動盪,國際關係也很複雜,我國缺乏外匯和貴金屬。作爲硬通貨的黃金當時在市場上是非常吃香的,一枚金幣的意義也許不大,但是這枚金幣背後的意義就難說了,誰敢保證其它的水塘下面就沒有金幣了?
當晚,查文斌和胖子就去了支書家,不肖十分鐘,村支書就跟着他倆回來了,滿臉的笑容,手裡提着的滿滿一網袋子罐頭和水果。
“哎呀,你們幾個娃到我們屯子也有半年了,你們剛一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是文化人,思想覺悟高,積極相應領袖的號稱到我們這兒來學習。抓生產,幹建設,你們永遠都是衝在隊伍的最前頭,真是幾個好娃娃,回頭我一定跟組織上好好彙報彙報,要給你們爭個模範。”說罷,他把那袋子東西往桌上一丟,摸了根菸點上,還不忘破天荒的問我們要不要。
胖子很不客氣的拿了一根點上,對着支書拿來的東西大量了一下,我看見他的喉嚨有一個吞嚥的動作,但臉上還是擺着譜的說道:“老支書啊,您是真不知道啊,我們這苦啊,那個生產隊長說我們撈魚不是替公家撈的,這幾天的工分要扣,您看這事?”
支書把那香菸頭子往桌上一按,惡狠狠的說道:“那個劉大毛是昏了頭的,你們每天都在抽水灌溉水渠他咋眼瞎了呢,日夜不停的在那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同志呢。回頭我去教育他,你們放心,工分肯定不會扣。”
胖子眯着眼吸了口煙道:“那我們晚上還抽水嘞?”
支書大手一揮道:“你們加班加點爲社會主義糧食大豐收做貢獻,當然應該加工分,這樣吧,每人每天多加一個整工分。”
胖子不急不慢的繼續擺譜道:“那還有小白呢,她這半年來身體一直不大好,隊上一天只能給她算三、四個工分。您也知道,我們年輕正在長身體呢,那點工分哪夠換糧食的,這我們吃不飽,活就不好乾是吧。”
“好辦好辦,是吧,這個袁小白同志到我們屯子來了之後表現是衆人所知的,她是爲了公社生產才傷了自己身體,這是什麼?這是多麼偉大和高尚的無私奉獻精神啊,甭說了,我都知道,小白的工分明兒我去簽字,全部補齊咯。”那支書看着胖子還板着個臉,一咬牙道:“最近你們都辛苦了,村上決定放你們四個半個月大假,工分照算!”
這會兒胖子已經抽完煙了,看着嘴脣皮都在顫抖的老支書,他準備開始放最後的大招了,對着老支書伸出五根手指道:“到手的東西各拿一半!”
老支書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手一攤:“這個,我做不了主,這是集體的東西,如果你們拿了那就是挖社會主義黃金了。”
要說流氓,那是有天賦的,胖子絕對就是天生的流氓,比一般流氓還要流氓的流氓,這一刻他惡棍的本質暴露無遺。胖子拿過查文斌手上的那枚金幣放在嘴裡咬了一下道:“那也行啊,這個好辦,明兒我拿大廣播到村裡廣播一圈就說塘裡有金子,我保證這黃金統統都是社會主義大集體的,您一個子兒也別想見到,全部上交國家!”
那老支書也不含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正色喝道:“你們這幾個孩子幹嘛呢,這是國家的東西啊,我們誰都不能動!”
胖子走到支書的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肩膀,這個舉動把我也給弄懵了,只見胖子伸進支書的襯衣兜裡掏了一根菸出來道:“你要是沒點私心,你會這麼晚拿着東西來?你怎麼不着急公社委員會,這麼大個事兒不得發個電報給上級?就你那個拉個屎都捨不得用草紙的德行,會這麼好心讓我們吃罐頭?拉倒吧……”說罷,胖子把那枚金幣往老支書的上衣兜裡一塞輕輕拍了兩下道:“幹革命工作是得兩袖清風,但是幹革不得娶老婆,不得造房子?一大家子也要活下去啊,我看您那兩個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好給張羅張羅了。毛主席老人家出書還有稿費呢,老支書,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是定金,餘下的完事結賬。”
“這……”那老支書的態度明顯就變了,一下子剛纔那股正義的氣勢轉眼就沒了,只是小聲的問道:“這恐怕不太好吧,屯子裡眼睛多着呢。”
胖子繼續給他下藥道:“這個好辦,到時候真要有人看見了,咱分成三份,你一份,我們一份,剩下的拿去充公。你名也得了,利也得了,天底下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那老支書果然是個狐狸,胖子話說到這份上也算是聽明白了,掏出火柴劃了一下給胖子煙點上,拍了拍他肩膀道:“剛纔你說啥來着,我可什麼都沒聽到,哎呀,我說文斌啊,你這個同志最近表現不錯嘛,組織上可以考慮考慮給你們入個黨嘛!”
查文斌見他那副嘴臉,心裡充滿了鄙視,回了一句:“黑五類也收嘛?”
胖子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行了,別跟在這兒裝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柴油給我準備夠!”
送走了老支書,我們幾個等不及的開了罐頭,那年月,這些玩意過年也別想吃上一口。那些水果罐頭就是擱在城裡也不是尋常老百姓能消費的起的,那遇到我們這樣的土狼還會有的剩?
一通風捲雲殘過後,一個個的躺在牀上打着飽嗝,摸着肚子舒服的不得了。這樣的好日子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就連一向斯文的袁小白都吃的很放肆,跟我們“咯咯咯”笑着鬧個不停,我是真心佩服胖子,這傢伙心夠狠,手夠黑,腦子還賊靈。
我拿着碗裡的罐頭糖水對着胖子說道:“石將軍,今晚這頓算是你請我們的,來,幹一個!”
不料胖子連連擺手道:“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查爺,咱們都是撿了他的便宜,都應該敬他一碗纔對。”
查文斌今天也吃了不少,打了個飽嗝回道:“我可沒讓你這麼跟他分。”
胖子丟了顆花生米進嘴裡嚼道:“那咋個分?”
“見者有份,咱們四個加他一個,每人一份,他最多也就拿個兩成!”
胖子對着查文斌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你丫真黑!”
那一晚,是我們第一次做發財夢,雖然查文斌從身份上講拜過三清,讀過《道德經》,已經是個小道士,但是從年齡上講,他不過也才十幾歲。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現實,讓我們不得不考慮的更多,因爲沒有人打算在這兒呆一輩子。
抽水的計劃按照約定繼續,我們在旁邊一口塘裡又加了幾臺抽水機,這是後來老支書派人走了兩天山路到別的公社裡借來的,打的當然是農業生產的旗號。對外口徑一致是給稻田上水,其實那田裡的水早就漫得沒地兒去了,苗蘭和小白負責給我們做飯,我們仨整天就紮在那口塘邊。
老支書則藉口西邊荒山需要開墾出來種玉米,把村裡大部分勞動力都給調走了,這樣一來,就剩下我們幾個留在現場。大馬力的抽水機在五天之後抽完了這口相對小的水塘,和之前差不多,同樣的深度,同樣的造型,清一色的黑色石壁光溜溜的連個壁虎都抓不住。
爲了掩人耳目,我們決定晚上下去,反正這下面還是黑乎乎的一團,於是備好裝備後,三個準備淘金的年輕人順着軟梯子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