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子是先前就買了的,進了崗子就全靠它了,所需的生活用品,尤其是那氧氣乙炔切割機全都掛在驢子身上。胖子還笑着說,這回不愁了,要是需要髒東西,直接用這驢的蹄子去收拾。
打頭的自然是孫勝,他說穿過林子往裡走到一處小山包這條路他是知道的,再往裡面怎麼走就只能問小蓮了,因爲霧氣正是從那一段開始的。他特別囑咐,聲音要小,要留意腳下,順着一個人的腳印走是最安全的,頭上的礦燈只能點一盞,萬一碰到有人要立刻熄燈,免得被那些走私犯給盯上。
如此多的限制,看來在這個鬼地方混口飯吃也的確是不容易,孫勝說尤其像是今晚這種月圓的時候,霧氣會比平時淡很多,走私販往往也會選擇這樣的天氣出沒,他再三叮囑大家要小心謹慎。
穿過那片樺樹林,不遠處果然有幾個圓圓的土丘呆立着,即使是在黑夜裡,那些個土丘的存在也非常明顯。胖子大致數了一下,從左到右一共排列着五個土丘,其中兩個比較大,三個較小,最大的那個離地看似有五六米,直徑差不多也有七八米。
憑藉着他的“職業經驗”,胖子立刻判斷出這是一塊古墓葬羣,那些個土丘應該就是露出地面的封土堆。這個意外的發現讓他興奮不已,搓着手道:“真應該把老爺子拉過來瞧瞧,人家這地界多肥啊。”
“別想了,”孫勝道:“聽說那是幾個金國的皇族陵,已經不知道被打了多少盜洞了,滿土丘就跟馬蜂窩似得。”
“喲,看不出你還懂這個,是不是也幹過啊。”胖子用手指比劃了一個刨地的動作,孫勝連忙撇過頭去道:“我可從不幹那事兒,也是聽外面的朝鮮族老鄉說的。”
兩人正說着,突然葉秋往下一蹲道:“都別動,前面有人!”
這裡的茅草有半人深,人往裡面一鑽就跟隱形似得,果然,遠處那幾個土丘處有幾盞燈火在左右搖晃,胖子小聲說道:“莫不是碰到來掏窩子的人了?那我們怎麼過去,他們掏一夜,難不成我們就在這裡等一夜?”
孫勝道:“先等等看,也許是走私的。”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那茅草加上週邊的蚊蟲,那感覺可是相當不好,兩頭驢子還在拉大便,幾個人簡直就是在煎熬。
胖子狠狠的掐滅了手中的菸頭道:“我不等了,他孃的,有什麼了不起的,幾個盜墓小毛賊把你們嚇成這樣,惹毛了老子,狗日的突突了他們!”
“這麼耗下去的確不是辦法,秋兒,你跟石頭上去摸摸底細,記着最好別傷人。”
那兩人貓着腰“嗖嗖”得穿過草蕩子,黑暗裡就連風聲都比他倆的步子要明顯,以至於離着那幾盞燈火只有四五米的近處時對方都沒有發現。
大致數了一下,對方約莫有七八個人,打着手電蹲在那裡半晌也不像是在掘土,倒有點像是在那休息。這大半夜的,跑墳堆子上能幹嘛?胖子瞅着有幾個人輪流在搬東西,一個個的白色盒子被運送到土堆處,他頓時明白了,這是一夥走私販子,把東西全都放在那些盜洞裡頭,這他孃的倒也新鮮了。走私的可比盜墓的要狠得多,尤其是在這中朝邊境線上混的,哪個手底下沒十幾號弟兄?哪個腰桿子上不彆着幾把硬傢伙,胖子決定還是不要去觸黴頭,他準備退回去建議繞道走,萬一真碰起火來,這幫子亡命徒一通亂槍那可就真的難說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驢叫,這聲音響得就跟平地裡一個炸雷似得,頓時對面那夥子人紛紛把光亮向着這邊,胖子看見他們手裡可都是拿着傢伙的,這點距離,頂多兩分鐘就能攆到查文斌他們。
因爲距離近,都能聽着對方在講什麼,這幫人操着一口東北黑話,一聽就是道上混的,有個聲音招呼道:“那邊有人,你們幾個去招呼看看,要是麻煩的,就地就給解決掉。”
四五條槍真要圍過去,查文斌他們是沒得跑了,這時胖子輕輕給葉秋比劃了一下,自己一下就從草堆裡站立起來,把那頭上的礦燈一擰雙手舉過頭頂道:“各位爺,不小心路過撞到槍口了,你們該忙什麼接着忙什麼,我們就是路過的商人,啥也沒見着。”
那四五條槍頓時一下子就圍了過來,不遠處有個留着八字鬍的小個子也跟着走了過來,那人上下打量着胖子道:“把燈給我關了,這大晚上的你做什麼商人?”
胖子按照要求關了燈道:“吃臭的,咱不是裡碼人。”
對方一聽,喲,這還真是個道上的,吃臭的就是東北黑話裡盜墓的意思,裡碼人就是一路的,胖子意思就是咱跟你吃的不是一行飯,井水不犯河水。
那八字鬍用手摸着下巴道:“咦,我怎麼瞅你這麼眼熟呢?”
胖子也奇怪的問道:“見過?”
那人沒搭理他,反倒問周邊那幾人道:“你們覺得他眼熟不,是不是那個人?”
周遭那四五條槍也都跟着附和道:“好像是挺像的,恩,挺像的!”
“我問你,你是不是剛從南邊過來?坐火車來的?”
“沒錯啊,哥,咋的真認識我?”
那人問道:“你是不是有幾個弟兄在路上出了點事,把幾個條子給收拾了?”
胖子一聽樂了,咋好事不留名壞事傳千里啊,這才幾天前的事兒,怎麼這裡人居然都知道,他嘿嘿笑道:“是有那麼回事,遇到兩個不長眼的,你們咋知道這事的啊?”
“還真是你啊!”那八字鬍一拍大腿抱拳道:“兄弟,我佩服你,你可真牛,現在滿大街都是你的照片和通緝令,原來是跑到這兒來吃臭的,我當是哪條道上的漢子這麼帶種,居然敢把條子給打了。”
這下反而是輪到胖子傻了,他孃的,自己怎麼就成了通緝犯了!不過那八字鬍又說道:“這幾個金國老窩子都被掏爛了,你們怎麼會跑這鬼地方來,兄弟我給你指一條明路,現在外頭捉你們的人海了去了,這山溝溝裡鳥不拉屎,躲上個一年半載的等風頭過了最好再弄條船南下。”
這倒是一個相當讓人意外的結果,畢竟他們還是低估了人民警察的能力,出來探個親探成了通緝犯,這回可真是賠本賠大了。查文斌對着身後一招呼道:“沒事了,都自己人,出來吧。”
見到四個人都在,又看見了那些個傢伙事,八字鬍這回是徹底相信了。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混的,八字鬍也就沒爲難他們,還順便給了他們一個座標道:“你們來晚了,這幾個窩子沒貨了,我聽說裡頭有個遼東王的窩子,也不知道真假,你們反正跑路有的是時間可以去探探。”
“哪個遼東王?”胖子好奇問道。
“遼東燕王韓廣啊。”
胖子對於歷史不精通,可是查文斌卻是知道韓廣這號人物的,他便是秦末漢初的一位貴族,被東北當地一些世家立爲燕王,後來被項羽手下臧荼所滅。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得知現在外面的局勢,查文斌也是哭笑不得。
胖子問道:“大哥,這裡面的路好走嘛?聽說霧氣很大。”
“不好走,”那八字鬍特神秘的說道:“我們是有一條固定線路的,也要靠指北針帶着才能穿,不過這幾天聽所裡面鬧鬼,幾個隊伍都不肯冒險,我們也是到了這兒就在琢磨着要不索性等天亮。可是那邊買家催貨催的急,白天又有可能讓解放軍給逮着,我們這不也在犯難嘛!”
胖子跟查文斌對視了一眼,後者對他點了點頭,於是胖子說道:“既然這樣,那兄弟我們就先告辭了,萬一叫人給逮着了那還連累了你們。”說罷他便去牽驢子,可是這時那八字鬍就喊道:“慢着,要不這樣的,我們一塊兒上路,人多膽子大,你們不是要吃臭的嘛?剛好我帶你們去找那個什麼燕王墓,咱順個道怎麼樣?”
“這怕是不好吧,”胖子面露難色道:“我們現在是通緝犯,萬一被人跟着進來豈不是連累了你們。”
八字鬍一瞥手道:“你這是什麼話,盡跟我們見外了,不過我有個小條件,你們的驢子給藉着用用捎上我那批貨,我這幾個弟兄都是好把式,回頭你們要跑路的時候儘管聯繫他們給找條船。”這時,那四五條槍已經站成了一個圓。胖子看了一下形式,心裡暗道:這八字鬍果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真是跟他們現在翻臉怕是要動手了,那幾個傢伙都已經把手放在了扳機上。雖然表面上看着大家還能平安無事,不過這種人都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角色,於是便也對查文斌道:“查爺,我覺得這個提議也挺好,咱要不就一塊兒搭個夥?”
查文斌自然是明白胖子這提醒的意思,也只好點頭道:“那就有勞大哥了,咱就一塊兒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