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安徽建築中特有的“天井”,很快我們就來到了祠堂的正廳裡。
正廳是一個位置很大的地方,桌案上擺放着香爐,再後面就是一排已經上了灰,和被好幾層蜘蛛網籠罩的靈牌。
正廳能容納差不多五十多個人,並且不會覺得擁擠。
我們剛踏進正廳,裡面原本在各自忙碌的人齊刷刷的看向了我們。
準確來說,是都看向了跟在瘋老頭後面的我!
雖然我的目光在正廳裡掃來掃去,只爲了想找到周師伯他們的身影,沒有仔細的觀察過正廳裡面的人的視線。
但是我那該死的靈覺,在正廳裡的人一擡頭的時候,就告訴了我,他們的目光正正集中在了我身上。
大廳裡除去我們六個人之外,還有四個人,三男一女。
那三個男人都是差不多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從他們的穿戴上就能看出,他們都是道士。
唯獨那女人,和瘋老頭差不多年齡,很隨意的着裝,也看不出她是什麼職業。
我掃視了一圈正廳,沒有看到周師伯他們,心裡瞬間升起了失落感。
“是他?”
“是他嗎?”
“應該是!”
“......”
那三個道士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並且這些話我曾經聽過,就在瘋老頭第一次帶我出任務的時候。
只是此刻我心裡已經被強烈的失落感擠壓着,沒有任何心情去探究他們看到我爲什麼如此驚訝的問題。
就在這時,瘋老頭走到那女人身邊,隨意的問了問:“沈落和緋顏呢?”
“感受蠱引去了。”那女人也是很隨意的回答道。
“哦。”
聽着瘋老頭和那女人的對話,我突然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似乎瘋老頭有些拘謹了?
我擡頭看向瘋老頭,發現不僅是瘋老頭的說話語氣有些拘謹,連動作也顯得非常拘束,那雙手一直在找位置,不知道怎麼放才合適。
我忽然有一種瘋老頭見到了仰慕已久的歌壇天王的感覺,明明心情很愉快,偏偏要壓制住自己的愉快的感覺,然後裝出若無其事的冷漠。可惜啊,這種假矜持,立馬就被他自己的雙手給出賣了。
我看着好笑,這還是有史以來我第一次見到瘋老頭這樣。
而且我聽到了好幾聲刻意壓低了的笑聲,我能分辨出來的,當中就包括了蔣師伯、了宏和朱叔叔。
瘋老頭貌似也意味到了場面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然後說道:“那人到齊了,我和大家說說此次的任務。”
說到這裡,大家都停止了笑,連那三個道士也放下了手中的法器,認真聆聽起來。
而瘋老頭接下來說的話,讓我這個修道十八年的人的三觀又重新刷新了一遍。
這件事要從源頭說去,事情發生在三十年前。
前面也說,百家村原爲孫家村,裡面住着的皆是孫姓人家。
後來因爲孫家村臨近國道,在那個年代,國道是商旅來往的重要要塞。而孫家村原本的村長看重了這一點,在孫家村的入村處,做了一條商業街,販賣一些孫家村的竹編手工和小吃,讓來往的人能夠歇息。
再加上安徽獨有的建築風格體系,其風景娟秀,讓來到孫家村歇息的路人讚不絕口,很快,孫家村的名聲就在附近打響了。
孫家村的村長的這一決定不得不說是非常英明的,也讓孫家村在十里八鄉之中很快的成爲了最富裕的村子。
而盤踞在孫家村附近的幾個村子,也想效仿孫家村這樣,打造一條供旅客休息的商業街,但是由於他們的村子距離國道較遠,前面又有孫家村擋着,所以這一方法完全行不通。
於是幾個村子的村長很快碰面,盤算着遷村到孫家村的旁邊。
但是孫家村是夾山而建,兩邊都是形似鳳首的山林,被當地村民成爲“雙鳳山”。
一來二去之後,幾個村子的村長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
直到幾個村子的村長最後一次,在孫村長的家中開會協商時,來了一個外鄉人。
那個外鄉人不去孫家村的商業街休息,也不瀏覽風景,而是直挺挺的朝着孫村長的家裡走來。
孫村長家有個水泥澆灌的小院子,用木柵欄圍着,養了些花花草草。幾個村長就在院子中開會協商。
那外鄉人到了孫村長的家門口,也不進去,隔着木柵欄開口說道:“開山建村即可。”
說完,他便走了。等幾名村長反應過來,卻在那條筆直的大路上找不到那人的聲影。
當然,這是怪事一件。
只是這人所說的話,也並不無道理。只不過開山一事,茲事體大,也要向省裡的領導申請才行。
思來想去,幾名村長也別無他法,於是一拍桌子,便定下了開山建村的計劃。
當然,這幾個村長碰面商量此事的時候,村家村的村長也在其中。
孫村長和所有村子的村民一樣,也是農民出身。也是因爲這個出身,他當上村長以後,首先想的就是要讓村民們的生活富裕起來。
自從孫家村開闢了商業休閒街這個新領域,並且取得了明顯的成果,孫家村的村民們的收入明顯增高,生活明顯了好的變化。
這麼一次幾名村長的碰面,也讓孫村長有了帶富相鄰村的想法,於是,這個開山建村的計劃他是認可的。
於是由他出面,在和城裡的領導協商成功之後,說幹就幹,第二天就從城裡調來了一對開山隊伍。
就在開山工作進展比較順利的時候,來了一位老人。
這名老人是孫家村輩分最高的老者之一,已是一百零九歲的高齡,放眼相鄰的村子,這老人也是活得最久的人。
老人是被他的孫子攙扶着來的,來時,幾位村長正在施工現場監工,並且規劃未來。
當時的施工現場人員忙碌,沒人注意到這個老人。所以很快,老人就被他的孫子攙扶着來到了那幾名村長的身邊。
老人開口就說道:“這兩座山,開不得!”
爲何開不得?這是幾名村長同時問出口的話。
接着老人開始講述了他小時候聽長輩們說起的故事。
原來這兩座名叫“雙鳳山”的山,山頭形似鳳首而得名。
在老人還是少年時,聽族裡的長輩們講過,原本這裡是沒有山,沒有村落的荒地,後來因爲不知道爲什麼,這裡開始妖邪沖天起來。
最後被菩薩招來兩頭鳳凰給鎮壓了。久而久之,兩頭鳳凰便化作了兩座山頭神似鳳首的神山,常年鎮壓妖邪。
如果開山,就會放出妖邪,整個村子都會不得安寧。
幾名村長聽完了老人的講述,紛紛表示是無稽之談。當然,這話是不當着老人的面說的,只是說了一些好話,打發走了老人而已。
老人走後,開山的工程依舊不停。
就在後幾天,開山的人在施工的時候,挖出了一個山洞的洞腹,挖開之後,裡面整齊的擺放了一個個瓷器做的罐子。
罐身爲直口,豐肩,斂腹,平面砂底,附寶珠頂高圓蓋。
因爲安徽臨近江西,江西有個千年瓷都——景德鎮,而景德鎮的瓷器那是享譽世界的。
而在施工的工人中,就有懂瓷器的人。他一看便知道這是將軍罐,因寶珠頂蓋形似將軍盔帽而得名。
據那工人所說,每一個都是近代的瓷器,不怎麼值錢。
但是將軍罐有上百個之多,都用蠟油封了頂蓋的縫隙,蠟油澆築了整個頂蓋,沒法打開。
好奇之下,有人摔碎了其中的一個將軍罐,瞬間從那些摔將軍罐中爬出了幾條蟲子。
蟲子一共有十條,五條黑白相間,五條灰紅相間。每條都是二、三十釐米長,沒有腳,看上去和蛔蟲差不多,只不過顏色要比蛔蟲恐怖得多。
蟲子爬出來之後,很快就鑽到地下的土壤裡面不見了。
而在場的都是鄉下出身,鄉下人哪裡會怕蟲子?即便顏色再恐怖也好。
只是工人原本以爲這些將軍罐很值錢,但是懂瓷器的人說是近代的瓷器,根本不值錢,那他們又想着罐子裡面會有一些值錢的東西,纔會用蠟油封口。
摔開之後,只有幾條蟲子,失望之下,施工的人不歡而散。而發現將軍罐的事情也被他們上報給了幾名村長。
村長們也沒什麼好主意,於是下了命令,把那上百個將軍罐抱到外面打碎,好讓施工現場繼續施工。
事情到了這裡就要暫停一段時間了。因爲之後的施工也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情況,很是順利。
終於,兩座山被挖開了,相鄰的村子也都遷到孫家村旁邊,形成了整個村落羣,最後改名爲“百家村”。
而三十年後的現在,就在一個星期之前,百家村出現了一件怪事。
怪事是由一名精通風水堪輿的雲遊道士而起。
那名雲遊四方的道士是真正有本事的道士,他慕名來到百家村,來到這裡之後,他便覺察到了百家村的地氣出現了問題。
道士一般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像我們現在出遊,或許在意的是風景秀麗與否,人文深厚與否,而道士出遊,習慣性的會去感受地氣。
地氣是什麼?說得玄乎點,地氣就是土地山川所賦的靈氣,而通俗點來說,就是地方的氣場。
一個地方的地氣好不好,有沒有靈氣,取決於風、水、靈三個方面。
風和水好解釋,靈是什麼?靈其實就是指動物和植物。鳥語花香中的鳥和花,還有樹和草,便是道士最常注意的其中之一。
而那名四方遊歷的道士是有真本事兒的人,他來到百家村後,撇去了鼎沸的叫賣聲和絡繹不絕的遊客商人,而是最先察覺到了,這裡的地氣有問題。
風斷續不定,水渾濁不清,沒怎麼見着動物,就連農戶家裡所圈養的,常見的雞鴨鵝,也是精神萎靡的狀態。
這就讓這名道士心生疑惑,於是走遍了百家村方圓十里,去查看是否這裡整個地氣都有問題。
然而行走十里,也只有百家村這方圓的地氣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問題,並且這名道士是有真本事的,他果然找到了問題所在!
於是道士經過多方打聽,找到了百家村的現任村長,向他講明瞭事由。
可當時是什麼社會?現任村長連話都沒讓道士說完,便急着趕他走。
那名道士也是心裡焦急,拉着現任村長去了百家村後面的山腳下。
百家村後面的山是百家村村民的墓葬羣,也就是他們的祖墳!
那道士二話不說,就讓村長去看其中一座早已被他掘開的新墳!
那村長自然是氣憤不已,只是真正的道士的拳腳功夫雖然是強身健體之用,但也不是滿肚肥腸的現任村長所能掙脫的。
於是村長只能往掘開的新墳裡瞧。
Wшw• тт kΛn• co 這一瞧,就把村長嚇到直接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已。
新墳的老人因病去世,在三日前下葬,這個村長是知道的。
照理說,屍體應該還是比較“新鮮”的,但是棺材了躺着的居然是一副白骨!
白骨上還有着連着少量的血肉,仔細看,能看到白骨和血肉邊緣,有些細小的印子。就像整個屍體被拋在荒野,然後被野獸撕咬的模樣。
屍骨上密密麻麻不滿了不少形似蛔蟲的蟲子,那些蟲子分爲兩種顏色,一種黑白相間,一種灰紅相間。
這些蟲子足有上百條之多,密密麻麻的在屍骨的血肉之上蠕動。
這一幕讓村長頓時傻了眼。但是這個現任村長是什麼人?
他是在省裡受過教育的人,他也自詡和村民不同,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
他很快想到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屍蟲!
他沒見過屍蟲的樣子,但是他曾去過刑偵隊裡交流,曾聽過屍蟲這麼一個名詞。所以他很快就聯想在了一起。
他雖然驚魂未定,但心中也無名火起,立馬站起來,指着那名道士的鼻子就罵,還大聲召喚了幾名村名,要把道士抓起來送到警察局裡,告他未經允許,私自挖人墳墓。
那道士也曾試着和村民解釋,但是村民中,那個因病過世的老人的家屬一看,掘開的是自己家的墳墓,當場場面就失控了。
後來,道士也被無比憤怒的村民們扭送到了警察局,被定案關了起來。
而就在道士被關的第二天晚上,大概九、十點左右,百家村的現任村長就感覺到身體不適,一開始只是心痛難忍,然後感覺到所有的內臟裡面,都像是有一把錐子使勁兒往外擠似的疼痛,到後面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毫無預兆的就倒在了家裡,身亡。
死亡後的村長,從屍體的七竅中爬出了幾條黑白相間和灰紅相間的蟲子,但是很快,它們就消失不見,不知道爬到哪裡去了。
從現任村長感覺心痛難忍開始,到後面死亡,整個過程只有二十分鐘不到。
事情到這裡,還沒有完。
現任村長莫名死亡,這對於百家村來說,可是頭等大事。但是就在現任村長髮病的同時,整個百家村裡,有十幾個村名同時發病,也是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就死亡了。
這怪異的事情來得很快,人們瞬間想起了昨天那名道士進警察局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們快走,百家村有問題!不走,你們全都要死!”
一時間,人們沒辦法再沉淪在親友慘死的悲傷中,紛紛收拾東西,能早一分鐘離開,就早一分鐘離開。
但是幾乎就在大家忙於收拾東西的時候,全村兩百多戶人家,幾百號人,前後相隔不到半分鐘就發了病。
半個小時之後,全村歸於平靜,只有夜晚偶爾的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