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轟!
寒潭一側,氣浪翻涌。
數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奔向那紅光照耀的山壁,途中彼此交手,刀劍碰撞,火花四濺。
「早不成,晚不成,偏偏這個時候成了?」
寒潭外,一座小山上,公羊羽面色冷煞,眸光閃爍。
千靈祭成的瞬間,府城內外的局勢就被一下打破,非只是三元塢、邪神教幾家。
蟄伏在府城之中的江湖高手們,也都按耐不住,衝向神兵山。
這不是城外神衛軍可以攔下的,因爲連神兵谷一干長老,也都被撼動心神。
如經叔虎、雷驚川等會護法長老,第一時間就拖着傷體衝向紅光所在。
那是鑄兵谷祖師追尋千年的東西,在他們心中,比這些半死不活的賊人可要重要太多了。
「玄鯨裂海錘啊。」
他身後,枯月長老臉色變化。
天運玄兵的吸引力,縱然是她都無法免俗,也就是那把是錘兵,若是劍兵,她比經叔虎更急。
「神兵有靈難認主,遑論天運玄兵?祖師們一千多年都拿不到,經師弟太沖動了。」
公羊羽強行冷靜了下來,他已經嗅到了局勢動盪的氣息。
今夜之事一旦傳出去,莫說是附近郡縣州府,便是龍虎寺,青龍閣、一氣山莊這樣的一道魁首,都很難說不會下場。
甚至他懷疑,已經有高手在側窺伺了。
這也是他號令諸弟子,果斷放棄了全殲三元塢、邪神教的原因,這時候想要攔住所有人,根本沒有可能。
「谷主,我等?」
枯月長老瞥了一眼山下,殘存的神衛軍正在整隊,石鴻、龍晟兩人快速而來,似乎也想去碰碰運氣。
深深的看了紅光外爭奪的衆人,公羊羽稍稍猶豫,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枯月師妹,你依計算遣散衆弟子,囑咐他們化整爲零,於千鈞山匯聚……」
「那師兄你?」
枯月長老皺眉。
「老夫,總要留下來看看,祖師們追尋千餘年的東西,到底長什麼摸樣。」
說話間,公羊羽飄忽而去,他的輕功極高,踏水無痕,倏忽數十丈,超過了諸多高手。
直撲向那紅光所在的山壁。
有易形高手下意識攔截,被其隔空一指,點殺於十丈之外,瞬間吸引了一衆高手的注意。
「公羊羽這種老狐狸都去了,真真是玄兵動人心啊。」
寒潭上,一葉孤舟不疾不徐,萬川站在舢板上,眸光幽幽:
「嗯,易形的,連一柄極品名器都沒見過的角色居然都敢去,真是不知者無畏啊……」
天運玄兵的傳說由來已久,追尋者比比皆是,但絕大多數人甚至連天運玄兵是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這些人只怕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萬老在等我嗎?」
這時,漸小的雨聲中傳來聲音,一襲白衣的百里驚川緩步而來,腳下水波盪漾出道道漣漪。
「百里驚川,你果然來了!」
萬川眸光微凝,雖然早有猜測,但瞧見此人還是不免有些忌憚。
邪神教的勢力遍佈天下,府中設舵,州中設堂,百里驚川是邪神教惠州分堂之主。
相傳其拜‘血、肉、筋、骨"四神有成,橫練之強冠絕惠州,武功極高。
如今見他雨中踏水而來,真氣內斂,周身卻沒有一絲水跡,心下一凜。
這是對於自身體魄掌控到了細緻入微之時的高深境界。
「聽聞萬老蒞臨,百里作爲晚輩,怎麼也是要來拜見的。」
百里驚川拱手微笑,似乎並不是天下最大邪教的堂主,而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
他禮數周到,江湖之中,神匠的地位之高僅次於煉丹大宗師,萬川這等打造過多柄神兵的神匠,邪神教都不願招惹。
「廢話不必多說。」
萬川皺眉:「玄兵無主,老夫只是來瞧一瞧,不必告知於你吧?」
「萬老誤會了,百里此來絕無勸返您老之心,只是擔憂一旦打起來,會傷及您老。」
百里驚川走到小舟之前,掃視了一眼那紅光所在處,已然被人以蠻力轟開的山壁:
「這些老傢伙在小破地方稱王稱霸慣了,可未必懂得您老的尊貴,不如,您與我同行如何?」
萬川眸光一冷,拂袖間,小舟激射而出:「老夫自忖還有幾分防身的本領,就不勞百里堂主了。」
「拉攏不住,也對,到底是成名多年的神匠,可惜了……」
百里驚川立身水面,看着一道道人影破山壁進入,也並不慌忙,只是靜靜等待着。
半晌後,寒潭恢復了平靜。
「堂主!」
大雨停歇後,袁橋方纔撐船而來,一干邪神教的高手也隨之而來,不少人臉色慘白,人人帶傷。
「堂主,蘇舵主死在公羊羽的刀下,您要爲他報仇啊!」
袁橋滿臉悲憤。
千靈祭成時,公羊羽也隨之暴起,將蘇萬雄連同邪神教其他易形以上的高手盡數打殺。
只有三元塢萬琊重傷逃入山中。
「堂中有他的生人像,之後尋個‘種子"種他出來便是,也值得大驚小怪?」
百里驚川走上船頭,神色平淡:「他即便沒死,犯這麼大錯,也該死上一次。」
千眼尋兵儀式,本該一次功成的,若非其人丟了死人碑,他哪裡會幹這種髒活?
打打殺殺,實在是有失他讀書人的體面。
「生人像……」
袁橋等人心頭髮寒。
他們當然知道生人像,可那活過來的,真是原本的人嗎?
「萬琊呢?」
百里驚川問道。
「重傷逃遁,不,不知去向。」
袁橋回答。
「這老小子膽子極大,天運神兵出世這樣的大事,不死肯定不會放棄。」
百里驚川掃過山壁邊緣,沒見到萬琊的身影,倒是不少易形都沒有的武者躍不上去,只能慢慢攀爬:
「嗯,人來的還不夠多啊。」
「啊?」
袁橋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大雨剛停,許是有些人還不知消息,屬下已經遣人去擴散消息,天亮後應該會有很多高手前來……」
「不要阻攔,也不要擅動刀兵,哪個要進,就讓他進。要那裂海玄鯨錘,少不了他們幫忙……」
百里精川吩咐了一聲,足下輕點,已躍起數十丈,輕若無物般落在那被蠻橫轟碎的山壁。
袁橋也吩咐了幾句,留下一人後,帶着其他高手奔向山壁。
他上來時,已經不見百里驚川,以及其他高手的影子。
山壁中,紅光如柱,將陰暗的地道照的通明,不少人還在小心翼翼的靠近。
沒走幾步,袁橋心頭一跳,看到了甲冑染血的石鴻,他也在沿着紅光而去。
「石鴻……」
……
「袁橋!」
地道中,石鴻眸光微冷,看到了竄入另一條地道中的袁橋。
神兵谷早已將山都挖空了,地道錯綜複雜,那紅光筆直,但他們還是要繞路。
「天運玄兵……」
石鴻心下自語,對於這把祖師追尋了一千多年的玄兵至寶,他當然也心動。
他心知肚明,這麼多高手都在,自己未必有那份機緣能得到這件玄兵,比起那虛無縹緲的玄兵,他更關切另外一件事。
「神兵山中地道圖,我可是早已背熟……」
抖落身上的泥沙,石鴻快步而去,沿着地道向鑄兵谷所在的方位而去。
地道內,時而有人影閃爍,時而有刀兵碰撞之音,慘叫聲。
一片混亂。
……
……
「挖!」
「挖!」
黎淵甩動膀子,揮汗如雨,兩口三階的刀劍切金斷玉都是等閒,但現在居然有些捲刃。
這處回填的地道口,也很難挖通。
許久後,黎淵聽到了吱吱聲,小耗子上躥下跳,黎淵就着火把看去,只見必經之路上赫然是一塊發黑的青石。
「不對,這是精鐵澆鑄出來的!」
黎淵一走進,就察覺到了不對,這塊攔路的青石中夾雜着精鐵,甚至百鍊鋼。
鼠潮橫向擴開,挖了好幾米,居然都沒能繞過。
「這,應該是‘門"?」
黎淵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老鼠洞所在像是一處透氣孔。
他趴在地上去看,在洞裡看到了閃爍的光芒。
「嗤嗤~」
黎淵運足勁力,刀劍齊出,很快砍下了大量的鐵塊,但隨着‘噹啷"一聲,秋水劍都捲刃了。
「還混雜着熾火精鐵,好傢伙……」
黎淵顧不上心疼,湊近看了看,極品利刃都割不開的鐵門,換名器呢?
嗤!
黎淵抽出了丁止那口佩劍,運勁一刺,直沒入柄,但並未穿透。
「這門也太厚了。」
黎淵叫住了‘咔咔"亂咬,牙都快崩的小耗子,嘗試着向上下挖,很快就將鐵門的輪廓挖了出來。
高十米也多,寬也有七八米。
「不行,下面是赤融洞……」
黎淵感覺到了熟悉的滾燙感,當即不敢再挖了。
「我想想……」
黎淵眉頭緊鎖,他靠着那不規則的鐵疙瘩坐着,吞服了幾枚丹藥恢復體力,也給小耗子甩了一枚。
這小耗子當即‘吱吱"亂叫,鼠潮內竄出一隻人頭大的黑耗子,它敬畏的靠近,小爪子撓了撓丹藥,爲它試藥……
「……」
看着趾高氣昂的小東西,黎淵差點嗆到,它這靈性真與日俱增了。
「路邊買了只小耗子,居然能成長爲尋寶鼠?」
黎淵心下感嘆,要不是自己心善,這尋寶鼠可就和他擦肩而過了。
誰家給試藥的耗子準備解毒丹的?
黎道爺覺得還是好人有好報。
他休息了好一會,翻看起灰色石臺,清點着自己蒐集的一干兵刃、物品。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最早得到的那把練功錘。
這最早是一把短柄練功錘,後來他削了跟長棍子插入,就變成了長柄練功錘。
「這樣的話……」
黎淵反應何其之快,他麻利的取出一杆三階的長槍插在一旁,拿起劍在門上刺出一個槍桿粗細的洞來。
繼而,他將長槍的槍頭取下,用力插了進去。
「嗤!」
「嚴絲合縫!」
黎淵眼神一亮,發現這把三階的長槍,赫然已經跌至二階,從槍變成了‘錘"!
真能行,道爺真機智!
黎淵心下一喜,當即將所有耗子都趕出了地道,伸手抓住槍桿。
嗡!
下一刻,黎淵只覺眼前一黑一亮,大量的泥沙土石一下塌了下來。
他眼疾手快,洞穴坍塌前,抓起小耗子就竄到了鐵門之後。
「呼!」
黎淵迅速拿出‘鐵錘門"將來路堵上,以防地道再度坍塌。
這纔打量起四周環境。
這處地道很狹小,一個人勉強低頭能過,而地脈毒火的熱氣,這裡感覺就很明顯。
「吱吱!」
小耗子到了這,落地就想前跑,黎淵快步跟上,很快就走到了地道的盡頭。
這這裡,他看到一方約莫幾丈寬的深坑,裡面是冰涼刺骨的寒潭水。
深坑邊,一張牀榻上,有一人盤膝而坐。
「這是……」
黎淵微微眯眼,那是個灰衣老者,面色紅潤有光,半睜的眼神似乎還有光。
但卻沒有一點生機留下。
大高手啊!
黎淵只從地上厚厚的灰塵就知道這老者死了上百年往上,但其相貌卻栩栩如生。
這顯然是功行極高的高手。
「吱吱!」
小耗子在另一側跳着,那一層的牆角,堆着許多大大小小的赤紅色晶體,
這是熾火鐵精,價比黃金更貴。
「這是封雲祖師?」
黎淵靠近幾步,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看到了被灰塵覆蓋的文字,第一句正是封雲。
「老夫封雲,留筆於此……此處山洞處地火與寒潭水正中處,陰陽交匯,水火併容之地……」
「老夫無能,坐化於此,難窺裂海玄鯨錘……後來者,無論是否老夫弟子,可順其而下……」
「若……天賦極高,則可見玄鯨!」
封雲的留書之中,詳細介紹了此處地道的特殊,也提及了他刻意打造的赤融地道。
「赤融地道,非死路,然肉體凡胎難以走到盡頭,更無法深入地火之中……」
不是死路,但和死路也差不多。
黎淵心下稍稍平衡了些,他在地洞裡繞了一圈,發現這位祖師除了這封信外什麼都沒留下。
「也對,他進此洞時只怕萌生死志,沒想出去。」
黎淵心下稍稍可惜,躬身拜了一拜後,這才走向那口透漏出火光的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