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楓跟隨妙應仙人之時,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皆是知之甚少,聽到閻丹石之名不由心中疑惑,悄悄傳音詢問。宮雨兒介紹之下他方纔知曉,原來閻丹石和閻立本爲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孫,兩人擅長畫作,多巧思,李唐建立之後便高居宰相之職,爲唐太宗作凌煙閣二十四工程像,其畫作受到當世推崇,被人稱爲“神品”,每次他們作一幅畫,便會引來“洛陽紙貴”,衆人爭搶。。
只是不知爲何,後來武皇即位之後,閻立本便突然離世,閻丹石也不知所蹤,想不到竟隱居在凌煙閣之中。
閻丹石聞聲一怔,笑道:“想不到老夫隱世多年,竟還有人記得?”
宮雨兒欠身施禮,敬道:“前輩丹青神化,爲天下取則,誰人不敬仰嘆服?家師在世之時,還常常唸叨您呢?”
閻丹石疑惑道:“不知你師父是何人?”
宮雨兒道:“乃是峨眉派的夢慧大師!”她早已從喪師之痛中恢復過來,是以此時語氣平淡,唯有一雙妙眸微微閃爍,含有一絲悲傷。
閻丹石驚道:“原來竟是清淨佛的高徒!”他年少之時前往峨眉山中取景之時,曾被困在一處山崖,後被夢慧大師所救,是以一直對峨眉派頗有好感,此時聽聞宮雨兒是夢慧大師的徒弟,頓時神情大爲轉變,再無一絲不耐之意。
他忽又道:“清淨佛已經圓寂了麼?”
宮雨兒聞聲黯然,片刻之後纔將當日峨眉山上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雖寥寥數語,但金頂上與魔教的陣法大戰,實是驚心動魄,便是寧楓經歷過,聽其來仍是義憤填膺,雙拳緊握。
閻丹石默然半晌,良久才嘆息道:“想不到清淨佛一生慈悲爲懷,卻落得了這般下場。”
宮雨兒眼眶微紅,嬌軀微顫。
閻丹石見其神情,便岔開話頭,道:“魔教當真是愈發卑劣,不復往日之榮光。”
寧楓聞言不屑,道:“魔教中皆是些卑鄙小人,哪會有什麼榮光!”
閻丹石冷笑一聲:“所謂魔教、神門,不過是世人的叫法而已,想當年魔教衆殿主與太祖、太宗皇帝爭奪江山,哪一個不是雄才大略,修爲蓋世的英雄人物,可如今,皆成了鼠輩!”
寧楓曾聽過隋末的逐鹿中原之戰,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皆是不世之梟雄,卻是第一次知曉他們竟然是魔門中人,怪不得當年師父曾聯合道佛兩門,共同鎮壓魔教。
閻丹石似是以爲寧楓不信,便指着那畫中青麪人道:“你看,這人叫敖無名,當年便是魔教中人,傳聞他乃是巨蟒修道成妖,實力非凡。他爲人雖陰厲,手段狠辣,但便是當年的國師妙應仙人見到他,也是要給幾分薄面。”
寧楓暗暗訝異,趁機問道:“前輩,這些畫中人都是什麼身份?爲何藏在地底暗廳之中,卻不移到外廳呢?”
閻丹石嘆了口氣,道:“他們……呵呵,之所以藏在地底,是因爲他們做的皆是不可爲天下人見的事情!”
寧楓和宮雨兒聞言皆是大爲疑惑,不由凝神傾聽。
閻丹石猶豫片刻,終道:“你們聽說過龍脈麼?”
兩人沒料到他突然提及龍脈,茫然不解,只是下意識的點頭。
閻丹石又道:“龍脈乃是道家方士之言,相傳乃是九天玄女所創。因其晦澀難懂所以後世人知之甚少,想不到你二人卻知曉。”
“據說當今武皇能夠登位,便是因爲其祖居之所身處龍脈之處。後來武皇登上九五之尊後,便暗中派人偷偷震斷李氏的龍脈,同時蒐集歷代王朝所餘的王氣,令其集中於一處,保得武氏統治歷經萬世而不衰。”
寧楓和宮雨兒聞言對視一眼,心中震驚駭然之意如海浪翻涌,難以言喻,兩人一直以爲當日地宮中所聞所見乃是秋泠仙子添油加醋,想不到竟然真有此事。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起源於武氏的野心,只是不知道魔門唯恐天下不亂之人,爲何會暗中相助武皇?
寧楓心中一動,募的想到什麼,急道:“前輩,我若所猜不錯的話,這些畫像中人皆是爲武皇蒐集天下龍脈的功臣,是不是?”
閻丹石微微一驚,道:“小子果然見識非凡,確實如此!他們以前稱爲隱秘八城,只聽武皇一人的號令,不過後來又加了多少,老夫便不得而知了!”
宮雨兒不解道:“那爲何他們卻會被安置於地底大廳之中,卻不在凌煙閣之上?”寧楓也同時心有此惑,便側耳凝聽。
閻丹石嘿嘿冷笑,道:“俗話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神弓藏。武皇登上皇位已有數年,李氏子弟殺的被殺,流放的被流放,她自然以爲統治已經穩固了。試想,若是讓世間人知曉她曾經的陰謀,會作何感想?”
寧楓脫口道:“所以武皇便將這些畫像移至此處,讓其永世隔絕。”
閻丹石點頭,冷笑不已。
寧楓和宮雨兒此刻不由回憶自峨眉下山以來的種種事由,渾身冷汗漣漣,涌出刺骨的冰冷寒意。更爲可怕的是,這關於龍脈的種種驚天謀劃,恐怕並非如閻丹石所說那樣,已經是走狗烹,神弓藏了,諸如像高光啓的搜尋龍脈之人,更是藏在神州大地,不知何時便會涌現出來,發現更多的至尊隱秘!
寧楓忽地想到此行目的,便問道:“前輩,我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閻丹石淡淡道:“便是你們之前所說要尋找的畫像麼?說罷,老夫在此地已有二三十年,每一幅我都已經看了不下數千遍了,若是在此地,老夫一定告訴你們!”
寧楓躬身道:“謝過前輩!我們要尋找的,乃是前北都城主!”
閻丹石訝異一聲,驚道:“你們說的是羽人熾麼?”
寧楓不知其名,但前輩已知其是太原城主,所說定然無誤,當下便連忙點頭。
閻丹石又道:“羽人熾倒是隱秘八城中的一個異類,不知是何原因,十年前他突然被武皇提拔爲望月神宗的寒門門主,城主之位聽說由其徒弟接任!”
寧楓聞言神識一震,他自然知曉原因爲何,羽人熾曾經參與煉取陰珠,震服李氏龍脈的計劃,自然是立下大功,被提拔也屬正常。他雙眸中怒火又起,幾乎把持不住,突又想起死去的高光啓,心中矛盾已極!
宮雨兒走至其身側,默默地握住其雙手,暗暗渡靈助其平復翻涌的氣血與心脈。
寧楓本已是將一腔仇恨盡皆放在魔門身上,不願尋高光啓的師父報仇,但今日聽閻丹石所說這許多,剎時其心中又不由是怨恨難填,糾結之極。
如此過了半晌,心中暗道:“也罷,待我去將地宮之事盡數告知於他,若是他無動於衷,不願幫我尋出秋泠仙子,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取其項上人頭。”
不過轉念一想,羽人熾已經貴爲神宗寒門門主,地位還在冰鏡之上,而且其修爲定然不弱,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自己若想尋其報仇,又談何容易?一時心灰意懶,沮喪無比。
寧楓暗自調息凝氣,擯除這般雜念,滅族之舊仇,再加上高兄慘死之新恨,定然不能輕易放棄,不過光憑自己一人之力,是萬萬不行,必須得尋求幫助,剎那間,寧楓心中涌現出數個計劃,微微一笑。
宮雨兒突問道:“前輩,那剛纔那個東瀛人爲何也要到這地底大廳之中,難道他也與此有關麼?”
寧楓回過神來,卻聽閻丹石道:“這個……老夫對東瀛所知甚少,你們與那東瀛人在大廳中呆了片刻,難道一點也未發現麼?”
宮雨兒仔細回憶,道:“那東瀛人狡猾的很,一會兒使隱身術,一會兒又使迷魂香,我們發現他的時候只看到他站在玉臺邊上,手裡拿着一幅畫卷!”
閻丹石微微一笑,道:“你們知道這玉臺是何物麼?”
寧楓和宮雨兒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閻丹石道:“這玉臺乃是九州地圖,上面有奇異的顏料標出了龍脈的走向和龍氣聚集之所,隱秘八城中的其餘衆城主應當分佈在這些地方。”
兩人驚詫萬分,原來玉臺竟是有此妙用,不過龍脈之說來源於帝王之術-奇門遁甲,這製作玉臺之人定非尋常之輩。
閻丹石似是料到兩人所想,又道:“能夠預測龍脈的奇門遁甲之術相傳乃是太清門中的秘術,這玉臺應該也是太清門人獻給武皇,只是不知他們有何目的?”
寧楓聞言猛地叫道:“不可能!”
閻丹石面色一驚,冷道:“有何不可能?”
寧楓啞然,他自是不能透露自己身份,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便是在太清門中能以奇門遁甲預測出九州龍脈走向的,怕也只有師父妙應仙人和其所傳的幾個師兄了,寧楓內心,斷然不願相信這玉臺出自他們之手。
宮雨兒怕閻丹石心有懷疑,便岔開道:“看來那東瀛人也對我們的龍脈頗感興趣,不知前輩剛纔爲何發現了他的蹤跡,卻沒有抓住他?”
果然,閻丹石不再糾結寧楓不敬之言,冷道:“老夫只是一名畫師,其餘的與我無關,我的兄長當年便是入朝爲官,才被武皇秘密殺死的!”
宮雨兒聞言一陣喟嘆神傷,原來堂堂天下第一丹青妙手閻立本,竟是被武皇所殺,而其弟,卻是相當於被長年幽禁於凌煙閣,怎能不讓人唏噓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