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通判倚在門框上,身子癱軟下去,半躺半坐,痛哭失聲,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有生命之危。
白城雙指伸出,連點他身上數處穴道,又在他胸前重重拍了一掌,這才止住他的哭聲。
黃通判醒轉過來,雙眼無神,呆呆說道:“完了…完了…玉田府完了,這裡的人全都活不成了!”
芳兒瞧他模樣可憐,冷冷說道:“常化龍已經死了,黃大人也不必再害怕了。”
黃通判滿口苦澀,說道:“常化龍算什麼,金鐵心纔是禍根!”
芳兒有些不服,說道:“金鐵心就算權勢通天,少了常化龍也如猛虎少了爪牙,又哪有本事害死全府人?”
黃通判擡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城,露出不解的神色。
白城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芳兒不知道常化龍的真實身份,淡淡說道:“芳兒姑娘,你且在此歇息片刻,我有些話與黃大人單獨說。”
芳兒點點頭,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麼,獨自呆在院中。
白城扶起黃通判,兩人向屋中走去。
進屋之後,白城反手閉上屋門,雙目炯炯,直視黃通判,說道:“黃大人,看來你對常化龍瞭解頗深。”
黃通判滿面苦色,說道:“黃某世居住此地,門生故舊衆多,有些事情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
言語之間,頗多無奈。
白城嘆了口氣,問道:“不知府中有多少官員知道常化龍是妖物化形?”
黃通判說道:“恐怕只有黃某和魏府君知道,唉,魏府君若非無意中知道這個秘密,恐怕也不會被囚在石屋之中。”
白城不由一怔,他見黃通判知道此事,還以爲府中官吏皆知。
黃通判接着說道:“或許前任孫府君也知道這個秘密,只不過他老人家已經過世,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
白城有些不解,問道:“常化龍既然對這個秘密嚴防死守,爲何對黃大人你卻網開一面?”
黃通判苦笑說道:“因爲他並不知道我知道他是妖物化形。”
這話雖然繞口,但卻說的明白。
白城輕輕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問道:“黃大人,你如何看出他是妖物化形?”
黃通判嘆息一聲,說道:“黃某何必去看,只要聽到他來自何處,自然知道他是妖物無疑!”
白城心中不解,問道:“來歷?”
黃通判苦笑說道:“金鐵心派來的不是妖怪還能是什麼?”
白城若有所思,說道:“看來黃大人對金鐵心很瞭解。”
黃通判沉思片刻,說道:“外人雖不清楚,不過黃家祖居玉田府,知道金家世代都是妖物化形,金鐵心自然也不例外,他派來的心腹,難道能是…”
白城聽到此處,不由眉頭一皺,插話說道:“黃大人,白某聽說金家僑居此地不過二三十年的功夫,如何能稱爲世代?”
黃通判拍了拍額頭,說道:“黃某一時心急,沒能把事情說清楚。數十年前,玉田府曾有一個世家,便是名震西南的玉田鐵家,也就是黃某口中的妖物世家。後來不知何故,鐵家舉族搬遷去了建業,只留下一座宅院在此。又過了十餘年,金鐵心忽然來到玉田府,在此開枝散葉,立下金碧堡。不過別人雖不知道,黃某卻知道他是鐵家的族人。”
白城問道:“黃大人如何知道金鐵心是鐵家族人?”
黃通判說道:“鐵家之人雖然表面上看不出異狀,但畢竟是妖物化形,在一些極爲細微的地方與常人不同。平常人雖然看不出來,但黃家與鐵家比鄰而居近千年,卻能分辨的出。”
白城心中一震,脫口喊道:“千年!”
黃通判點了點頭,示意他沒有聽錯。
白城驚訝說道:“若非常化龍屍橫眼前,白某真是難以置信,竟有妖物潛伏人間千年,如此驚人之事,爲何從未聽人說過?”
黃通判苦笑道:“此事是黃某族中隱秘,向來只在父子之間流傳,若非白少俠斬殺常化龍,黃某也不會將此事和盤托出。”
白城驚歎說道:“黃家與鐵家近在咫尺,卻能存活近千年,看來族中確有高人。”
黃通判搖了搖頭,說道:“哪有什麼高人,只不過鐵家一向低調,不願惹事罷了。據黃某所知,鐵家遷往建業之後,仍是建業望族之一,與建業城中各大世家交好,富貴連綿不絕。”
白城不由呆住,喃喃說道:“天子腳下朝廷重地,竟有妖物招搖過市,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黃通判嘆了口氣,說道:“鐵家雖是妖物世家,但卻一向低調,向來不爲非作歹。不過,金鐵心來此之後,一改鐵家門風,飛揚跋扈,橫行無忌,視朝廷爲無物,視黎民爲魚肉,將好好一座玉田府當做自家的血腥獵場,就連黃家也是風雨飄搖朝不保夕。”
白城沉吟片刻,說道:“金鐵心如此放肆,只怕朝廷不會坐視不管,遲早也有高人出手。”
黃通判嗤笑一聲,說道:“朝廷?泰始三年,徐州嶽麓山崩,白沙府死傷居民過萬。太康五年,澤州無定河大水,清江府十萬居民遇難。永寧十二年,滁州山林大火,燒死百花府居民七萬。永嘉二年六月,江州地震,承天府四萬居民葬身磚瓦之中。”
白城一怔,不知他爲何忽然背起這些事情。
黃通判接着說道:“以上幾次大災,全都無人生還,朝廷不但沒有派人救援,反而以災區疫病爲由,不許人員進出,以至於受災居民,活活困死其中”
白城怒道:“當真如此?朝廷也太無能了!”
黃通判苦澀說道:“朝廷之所以如此,並非純是無能,因爲這幾次大災並不是真的天災,而是妖物作亂所致。”
白城心中劇震,說道:“妖物作亂?朝廷既然封鎖消息,黃大人怎麼知道如此詳細?”
黃通判苦笑說道:“黃家與妖物比鄰百年,豈能不想方設法瞭解其習性?這些信息都是黃家耗時百年收集而來,得來並不容易。”
白城長嘆一聲,說道:“天下竟有如此荒謬之事,若非黃大人和盤托出,真令白某難以置信!”
說到這裡,他疑竇再生,問道:“既然此地如此兇險,黃家爲何不盡快搬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