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堅皺眉。
法空笑道：“許兄你是一直在逃避吧？”
許志堅看看他，嘆一口氣，看向夜空。
一塊浮雲遮了半邊月亮。
明月把這塊浮雲照得絲絲縷縷，似煙似山，氣象萬千。
月光徐徐灑落。
法空笑道：“許兄經歷過這一次生死關之後，應該看開了吧？”
許志堅嘆息一聲道：“世間之事便是一團亂麻，我先前是不想插手這一團亂麻的。”
剪不斷理還亂，永遠沒辦法理清楚，這便是身爲光明聖教的教主要面臨的局面，自己實在應付不來。
這些日子在大光明峰，已然接觸到了大量教中事務。
外人看來，光明聖教人不多，弟子又不多事，應該是很清閒的。
可事實恰恰相反。
光明聖教的繁瑣之事極多，一半的弟子們都要外出，外出則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事沾身，需要教內的力量相助。
而每一個聖教弟子外出遊歷之時，每過十天都要派人送信回來，將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記錄下來傳回來。
這些都是珍貴的資料，可謂是修行的資糧，揣摩這些經歷，便如同自己也遊歷一回，益處無窮。
僅僅是傳遞這些資料，便是一個消耗巨大與瑣碎無比之事。
法空笑道：“乍看挺麻煩的，不過其實也挺有樂趣的，看着一個個光明聖教弟子們因爲你的決定而受益無窮，豈不樂哉？”
“可若因爲我的決定而受難，恐怕……”
“許兄你對自己太過苛責。”
“你覺得我能做好一個教主嗎？”
“綽綽有餘。”法空笑道：“光明聖教在你的統率下會越來越強。”
許志堅嘆息道：“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麼智者，怎能不犯錯，一旦犯錯……”
法空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難免犯錯，那又何必苛求。”
許志堅皺眉。
法空道：“你會犯錯，同樣的，如今的教主也會犯錯，比起現在的教主來，難道許兄你不想更盡心盡力，避免更多的錯誤嗎？”
“教主已經做得足夠好。”許志堅道。
他對如今的教主很尊敬，覺得行事公正英明，是極爲合格的。
法空搖頭道：“他確實是難得英明之主，可惜畢竟老了，人一旦老了，腦筋便會僵化，會變得頑固難以變通，難免會犯更多的錯。”
這是人的本性，幾乎很難改變。
思維是有定勢的，隨着年齡的增加，這定勢越來越頑固，越來越無法撼動，所以就很難跟得上最新的形勢，變得守舊。
許志堅皺眉不語。
教主確實有這般趨勢。
法空道：“你早早接任教主，也是爲了避免光明聖教蒙受更大的損失，是對光明聖教有益之事。”
“可我經驗太淺。”
“哪一位教主不是從年輕過來的？”法空笑道：“更何況，還有我幫忙，你真要有重大失誤，我會提前說出來。”
許志堅露出笑容：“哪能事事依賴你。”
法空笑道：“這算什麼依賴，順手而已，……不過，即使有天眼通，有些錯誤還是難免的，更何況天眼通也不是都準的。”
每次去見許志堅之時，看上一眼便是了。
許志堅嘆一口氣。
法空笑道：“時機還是很重要的，現在時機已然到了。”
“如果我現在不做教主呢？”許志堅問。
儘管法空相勸，他還是不想現在就做教主，能晚一點兒就晚一點兒，能拖得一時便拖一時。
法空嘆一口氣，搖頭道：“教主的命運不知爲何已然改變，竟然沒能走火入魔，現在看，卻要走出一招昏棋。”
許志堅問：“什麼昏招？”
法空道：“他會向大雲主動進攻。”
許志堅一怔。
法空搖頭嘆一口氣道：“因爲你被追殺，教主震怒之下，要光明聖教弟子攻入大雲，給大雲武林一個教訓。”
“……不可能吧？”許志堅皺眉。
大雲武林的強橫教主不可能不知，雖然光明聖教守住了大光明峰，但並不意味着能徹底挑戰大雲武林，壓過大雲武林。
光明聖教能夠守住大光明山脈，是因爲地勢之利，兼有光明之心的相助，如果主動離開大光明峰前往大雲，絕無勝算。
教主再胡塗也不至於如此糊塗纔是。
法空道：“他覺得大雲現在已然不是從前的大雲，正是重創大雲武林，打掉他們氣焰的機會。”
許志堅倒八字眉越發的攢緊。
法空搖頭嘆道：“而且，他還成功了，集合了三十二名高手，迅速出擊，然後迅速的返回，重創大雲武林數宗，安然撤回。”
許志堅鬆一口氣，隨即搖搖頭：“會開戰吧？”
這太兇險，很有可能引起大沖突。
這與自己隻身一人來大雲不同，大雲武林各宗的憤怒只是針對自己，而如果那麼做，則針對光明聖教。
大雲四大宗的高手都會出動來報復光明聖教，必然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法空道：“恐怕這也是教主所希望的。”
他失笑道：“教主當真是老當益壯，不但沒因爲年紀而守成，反而更加的激進，比許兄你激進得多。”
許志堅沉聲道：“會開戰嗎？”
法空道：“大雲武林與光明聖教要廝殺幾個回合，死不少高手，不過最終還是會歸於平淡而沉寂下去。”
許志堅沉吟。
法空道：“這是沒有必要的死亡，即使能平息下去，可仇恨卻不會削弱，只會沸騰如岩漿一般，終究要爆發出來。”
“如果能削弱大雲的話……”許志堅緩緩道。
光明聖教與大雲武林的血仇已經深如海，不可能化解，所以用最少的代價削弱大雲武林那就是必要的。
法空道：“大雲武林與光明聖教的血海深仇並非不可化解，這一代平息戰爭的話，下一代就差不多了，人嘛，都是善忘的。”
許志堅皺眉沉思。
法空笑道：“許兄你覺得不甘心？”
許志堅是心懷光明，可心懷光明之人也不是沒有仇恨，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被殺，怎能不憤怒不想報仇？
就這麼放過大雲武林各宗的高手，許志堅也是不甘心的。
許志堅沉吟不語。
法空道：“我一直在避免兩邊再開戰，不出岔子應該是不會再開戰的，可是貴教主這般行事……”
許志堅皺眉。
法空看他如此，無奈的搖搖頭。
經歷過死亡之後，受到強烈衝擊，觀念有變化是難免的。
許志堅已然不是先前的許志堅，想法已經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