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的君王，從繼位開始，就要開始修建墳墓。
先莊襄王（子楚）的墳墓只修了三年，相對還很簡單。
這個時代的人講究視死若生，諸侯異常注重墳墓修建，君王死後，更是擁有大量的陪葬物。
秦莊襄王在位時間還短，故而好些。
“但王庭內的一切用品，全都陪葬了。”
“裡面還蘊含着陶俑、絲綢、金餅、漆器等等……”
嬴政對此簡直難以置信。
老秦的基本行政單位是縣，莊襄王死後，等於把兩個縣一年產出全都陪葬了進去。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還只因爲莊襄王只做了三年的王。
據說在位五十六年昭襄王，陪葬數量更是驚人。
對於這種陪葬制度，雖然靡費過重，但嬴政覺得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畢竟當後人打開棺槨時，能發現源自這個時代大量文物。
甚至嬴政覺得自己繼位後，肯定要延續這個傳統，修建始皇陵。
“當然，也許我真的能尋求到長生不老，一輩子都用不上這座陵寢。”
嬴政自嘲一笑。
不過，當看到陪葬結尾處時，他瞬間沉默了。
“人殉。”
“合計有一百六十三人要陪葬。”
他放下竹簡，好在有蒙毅貼心解釋。
“大王，自商君變法後，即便君王死後，我老秦人殉制度幾乎廢棄，陪葬人數幾人到幾十人。”
“這些普遍都是無後的嬪妃以及些許受刑後的寺人。”
“先王陪葬的，原本定下的只有隨侍的寺人，但此戰過後太多老秦人受創，難以治癒。”
“他們臨死前，就想着殉葬在先王陵墓中。”
“其實若不阻攔，可能願意殉葬的士兵遠遠不止這些。”
嬴政沉默了。
他沒想到，那些飽受戰爭創傷的戰士，竟自願殉葬。
或許他們的家園已經毀去，親人喪生。
或許他們的手腳早已殘疾，覺得此生再無樂趣。
或許他們覺得死後能住在君王的墳墓中，很有面子。
總之，他們選擇了爲莊襄王殉葬。
“咸陽的戰損清點出來了嗎？”
蒙毅快速翻出一卷竹簡，遞到嬴政手中。
微微打開後，他也看到了那一串數字。
“戰死一萬兩千六百餘人……”
這個數字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過於巨大。
老秦上下，也不過五六百萬的在籍人口罷了。
光咸陽一戰，就死了這些人。
更不要說咸陽以東諸多縣鄉，還有蒙驁大敗損失掉的精兵。
“亡，一千五百餘。”
亡，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失蹤人口。
“輕傷四萬兩千餘。”
“重傷殘疾者五千餘。”
嬴政看着這些冷冰冰的數字，無比心痛。
這波戰亂，等於毀掉老秦的有生力量，至少等新一代少年長大前，老秦是再也組織不出東出的力量了。
精銳幾乎都空了。
現在想要覆滅六國，總不能讓嬴政提着劍一個人打。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收回函谷，徹底關閉這老秦咽喉，默默的休養生息，舔洗傷口。”
嬴政內心頗多無奈。
可以說，他接下來的老秦，光是收拾殘局就令人頭疼。
但事情總要一步步做。
先莊襄王喪禮的事兒也算定了下來，按照呂不韋擬定的儀式執行。
甚至人殉上，嬴政都沒有阻止。
他不想上來後因爲這點小事兒，就壞了規矩。
仁慈者，當不了王。
“至於繼位大典，則被安排到五天後。”
這五天時間，則需要爲嬴政趕製冕服等，好在少府受到的損失很少，可以完整的製作相應器具。
只是嬴政需要穿着白衣，繼續爲縣莊襄王服喪。
按照禮儀，這服喪期其實很久，只是礙於戰亂，只能儘量縮減，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若非尚且需要籌備繼位所需的諸多儀式。
這些臣子們恨不得嬴政現在就舉辦儀式，早些掌握老秦國運，這樣纔有抵抗五國聯軍反撲的方向，雖然那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兒了。
“沒想到繼位儀式，竟然需要從前一天晚上就要開始籌備，然後凌晨三點醒來，經過諸多儀式，直到夜晚徹底將領才能休息。”
“然後第二日還要舉辦大朝會。”
看到被安排的滿滿的行程，甚至趙後……應該稱呼爲趙太后還親自趕來，聲稱要爲嬴政的登基儀式進行排練……
可以見到的是，隨着華陽太后徹底封閉寢宮，趙太后已經徹底執掌這座王庭內的大小事務。
雖失去了丈夫，眉宇間還帶着些許哀愁，但每當見到嬴政時，臉上總會帶着不自覺的笑容，酒窩若隱若現。
“政兒，大典時老秦官員都會到場，還有諸多大族族長，咸陽百姓，千萬不能丟了威儀。”
“政兒，這幾日你都要齋戒沐浴，這樣在祭天時才足夠真誠。”
“政兒，臣子們跪拜時，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注意……”
趙太后忙前忙後，不斷叮囑着，全都是些沒有營養的廢話。
如此看來，太后與尋常的母親，並沒有多少區別。
嬴政略微詫異。
他本身就對趙太后有所牴觸，特別想到跟呂不韋可能有關係，甚至會涉及謀反。
但架不住此時她對自己的確是切切實實的真心實意。
畢竟在她眼中，老秦上下不缺惡人，都想欺負他們這孤兒寡母的。
但也可以看出。
當嬴政擊殺魏無忌之後，趙太后底氣徹底的足了，少了許多潑辣，多了兩分威儀。
“趙太后是個無比現實的人。”
“若我沒有展現出這麼恐怖的實力，她爲了活下去，肯定會選擇依附呂不韋。”
“可現在咸陽上下無人敢對我不敬後，她反而不需要去考慮那麼多了。”
“只希望她能安安穩穩在王庭內過完一生。”
嬴政琢磨有必要掌控王庭內部，以防出現什麼意外。
至少在能杜絕今後自己聲名受損前，他能夠提前補救。
“比如……讓太后多些不錯的愛好？”
“麻將要不要安排上？”
“嗯，可以讓太后過提前的退休生活。”
嬴政覺得對付魏無忌都比針對趙太后簡單多了。
“希望能徹底改變掉趙太后的人生。”
他暗自琢磨，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留下始皇帝傳奇一生的污點。
就在嬴政在咸陽城籌備繼位儀式，以及監督戰爭情況的時候。
魏無忌的戰死也在七國間迅速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