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江岸,潘微月低頭慢慢走着,她淡粉色棉衣裹身,外披白色披肩,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寒風中,雙頰淡淡的紅暈營造出一種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江岸兩邊長滿古老的榕樹和樟樹,她安靜地欣賞着這靜謐景色。
“小姐,爲何你每次去白姨娘那兒都不乘馬車去,大冬天的,走路不嫌累麼?”身後的丫環如玉抱怨着,都怨小姐總是不懂爲自己打算,別的小姐少爺出門都有舒服華麗的馬車,就她只是靠步行。
聞此言,潘微月白皙的臉蛋更添了幾分紅暈,聲音怯弱地道,“可是……可是十六妹她們要去上學,馬車都給她們用去了。”
“那是你份上的,爲什麼要給十六小姐?”如玉無力嘆息着,“小姐,雖然你只是個小妾的女兒,可你也是小姐,和十六小姐是一樣的,你怎麼就不開竅呢。”
潘微月只是喏喏地不做聲,她也知道自己沒用,連一個丫環都比她更有氣魄。
如玉搖了搖頭,徑自走在面前,對這個不受寵幾乎被當作不存在的七小姐,她向來是不放在眼裡的,只盼到時候老爺將七小姐嫁給個好姑爺,她也就能隨小姐過去當個二房,這是她至今仍能忍受潘微月這個性的唯一理由和念想。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她們終於回到了潘家大屋,潘家的大宅臨江而建,磚木結構、青磚石腳、高大正門用花崗石裝嵌,卻不是以中原傳統的正堂屋建造,更像一座大花園。
大門外,一架華麗的馬車緩緩停住,一名衣着極華貴的女子從車裡出來,看她容貌,與潘微月有七分神似。
如玉見到那女子,囂張的氣焰馬上蔫了,急忙退到潘微月身後,低聲道,“七小姐,是大小姐回來了。”
微華下了馬車之後,扶着丫環的手往大門內走去,突然又停下來,轉頭,目光冷淡看向微月,眼睛微微一眯,略顯病容的臉龐有絲驚訝閃過。
潘微月被微華這麼一盯視,心跳突然加快,緊張地不敢看她,“大……大小姐。”
“你是?”微華秀眉輕輕一蹙,聲音是說不出的自有一股威儀。
“我,我是微月。”
微華淡淡點了點頭,扶着丫環的手徑自走進大門。
如玉在潘微月身後細聲冷嘲道,“七小姐,看到沒,這纔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小姐,你瞧大小姐那氣勢那氣質,你能比得上嗎?”
微月懦囁道,“大小姐是不一樣的。”
如玉哼了一聲,“那是,大小姐是夫人的女兒,你是小妾的女兒,大小姐是方家的少奶奶,你能是什麼?”
微月輕輕咬了咬脣瓣,默不作聲。
晚上,微月被叫去了上房。
一年之中,她到上房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她懷着忐忑的心情穿過庭園,碎石鋪成的甬道有些溼意,她的珠履已經染上露水,如玉在她身後緊張不已。
她除了緊張,還有一種揪心的不安。
上房茶廳,潘家老爺和夫人已經坐在首位上。
微月低着頭慢慢走進來,曲膝蹲兒安,“父親,母親安好。”
潘老爺約莫有四十來歲,目光內含,有一股成熟穩重的威勢,端莊貴氣的潘梁氏面帶淺笑地坐在他身邊。
“微月,你今年幾歲了?”潘老爺問。
“回父親,女兒今年十六。”微月手指微微發抖,攪在一起,看也不敢看潘老爺一眼。
“嗯,
年紀剛剛好,你姐姐今日說了,想把你許給十一少當平妻,婚期過幾日微華會送過來,你這些時日在家裡好好準備,有什麼不懂的,夫人自會教你。”
微月瞬間煞白了小臉。
第二天,微華使人送來婚期的日子,爲了趕在年前成親,便定在出月初三,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了。
半個月其實是轉眼間的光景,嫁給十一少當平妻,對微月這種身份的人來說,已經算是高攀了,即使心有所屬,即使不願與姐姐共侍一夫,她也不敢對父親說出一聲不字。
婚禮舉行了,炮竹響徹天邊,八人大轎停在門前,轎身紅幔翠蓋,上面插龍鳳呈祥,四角掛着絲穗。
她內穿紅襖,足登繡履,腰繫流蘇飄帶,下着一條繡花彩裙,頭戴用絨球珠、玉石絲墜連綴編織成的鳳冠,肩上披一條繡有各種吉祥圖紋的錦緞霞帔。
蒼白的眼色和周邊喜氣洋洋的氣氛極端不相稱,如玉在旁邊又羨又妒地看着她。
上了花轎,拜堂,進洞房,她至今還不知即將要嫁的丈夫是什麼模樣。
新房內,龍鳳燭火明滅不定,整個室內都有一種詭異的昏暗。
紅蓋頭還未揭開,她動也不敢動地坐在牀沿。
如玉等幾個丫環不在屋裡。
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
微弱的燈光突然被熄滅,屋內陷入一片黑暗,微月被一個沉重的身軀壓在身下,紅蓋頭隨着她的動作掉了下來,可她依然看不清來人。
“是……相公嗎?”微月怯聲問着,被那人身上的酒氣醺得有些作嘔。
那人發出陰冷的笑聲,“十一?他還在門廳呢。”
微月聞言,全身一僵,瞠大的雙眸在黑暗中顫顫如水。
她張口欲尖叫,卻被那人一手按住了口。
“唔!”她掙扎着,淚水從她眼眶中滾落。
“哎喲,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咬我!”微月狠狠咬住他的手,那男子壓低聲音詛咒着。
微月無助地落淚,人呢,如玉呢?外面的人哪裡去了?這人不是十一少,不是她的丈夫,爲什麼會進來?
“救……”她好不容易擺脫他的手,張口就要大喊,那男子一手被咬出了血,正劇烈麻痛着,眼見微月就要喊人,他隨手操起牀頭的一尺來長的玉如意,重重地敲在微月額頭上。
玉如意斷成兩段,殷紅的血從微月額頭滑落,在牀單上暈染而開,如盛開的牡丹。
他大驚,看看手中斷成兩節的玉如意,又看看已經沒了聲息的微月,他探了探她的呼吸,急忙收回了手,怔忪不動一會兒,突然一手抹了她額頭上的血塗抹在牀柱上,將那斷了的玉如意收進懷裡,悄然無聲地離開了新房。
*******************
這是一個有歷史背景沒有真實存在的故事,不知道有沒廣州的童鞋呢,其實廣州這兩百多年來變化很大,我找了很久的資料都找不齊,特別是最繁華的那段時間,人物是我YY出來的,和歷史無關~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