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巡了一圈回到帝都,南陵居民幾乎是傾巢而出在大道兩旁恭迎皇帝歸來。
“沒人要求他們那麼幹,他們純粹是感激父皇帶來的富足生活自願出城相迎。”呂議是與自家老爹同乘一車。他說完又低聲補了一句:“今日恰好也是休息日。”
隨着工業化的進程已經展開,帝國推動了新的律法,以七天編爲一週,每週至少有一天半的休息日,官員是最先享受到帶薪休假的一羣人,隨後被推廣到官方的企業之中,民間工坊主和工廠主在工人的強烈要求下也隨之執行,不過可以說工坊主和工廠主並不是那麼情願。
“我只是給他們創造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他們的富足是來自於自己的辛勤勞動。”呂哲很認真地看着呂議,說道:“任何一個人的生活水平都跟自己的辛勤勞動有關,並不是出於誰的賜予,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
呂議默默不語,他知道自家老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大概就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一套,是在警告他別被權勢矇蔽了眼睛,亦是不要將自己擡得太高。
從一系列的舉動看來,呂哲是真的在將呂議當成接班人培養了?
歡迎儀式非常的盛大和隆重,皇帝與一衆隊伍入城之後,南陵令呂澤按照程序召喚鼓樂隊、戲子伶人、等等表演工作者在城外娛樂,同時也安排了適應的飯菜給予民衆。
呂澤的舉動並不出奇,甚至可以說並不是出於帝國時期的產物,那是自上古時期就有的風俗。
上古時期每每遇到官方的活動,官方就會準備多種節目提供民衆觀賞,除了節目之外還會準備食物提供大衆食用,他們管這個叫“與民同樂”。這種風俗從上古時代一直延續到兩漢末期,是五胡亂華之後才中斷,此後的兩宋又恢復並且加強,如趙宋時期的都城還有節假日會向都城居民添送柴薪錢等等就是延續於此。
回到帝都的呂哲自然是立刻進入宮城,隨行出巡的文武官員則是各自返回家中。
隨同皇帝回到帝都南陵的文武官員會得到半個月的假期。用意是讓他們減緩疲勞,也是補償他們長久沒有與家人共處,他們可以借這個假期好好陪伴一下家人,自然也是少不了與妻子溫存。在華夏文明的習俗中。這種行爲有一個詞,叫“人倫之樂”。
臣工有時間休息,呂哲卻是沒有,幾乎是他剛剛進入宮城還沒來得及坐熱屁股,文官第一人的蕭何和武官第一人的駱搖。兩人分別領着一羣人前來求見。
跟隨在蕭何身後的人都捧着一些公文,呂哲看到了張良、叔孫通、娩杓、陸賈,和唐秉、崔廣、吳實、周術等等一些人。
駱搖後面的那一票人也是捧着公文,他們之中有共尉、司馬昂、李左車、武臣、賁郝等等十來人。
由駱搖和蕭何領前,兩幫涇渭分明的人行禮過後很有自絕地分列兩邊坐下。
“陛下,”駱搖停留在原地,他得到呂哲的同意才繼續說:“各邊郡近來軍務,北疆針對峻稷山戰事的部署和變動,負責一地的人都在了,只等陛下詢問。”
每個人至少是捧着一疊的公文。索性現在是用紙張來承載文字,要是還用竹簡承載文字,豈不是要堆得沒地方容人?
蕭何也說了一些類似的事情,他後面又補了一句:“近來各地暴亂頻生,執政府在檢察署的協助下進行調查,已經有了些許的答案,只等陛下詢問。”
呂哲一直沉默坐着沒有說話,他一路上想了那麼多東西,甚至連改革行政體系的想法都出現了,不正是因爲國家內部近期有動亂的苗頭嗎?
任何一個國家在開國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害怕麻煩。除了領導者和一衆開創基業的人身經百戰之外,他們因爲是開創基業的羣體必然是有着進取的銳氣和壓服底下人的底氣,因此哪怕是國家會發生動亂,他們也有絕對的信心平息掉。
一個國家發現麻煩很多時候不是壞事。反而要慶幸麻煩及早地出現,不是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突然爆發出來。
沉默了一小會的呂哲開口了,他先問蕭何,問的是各地爲什麼會發生暴亂,暴亂的羣體又都是誰。
“張耳作爲始作俑者,他針對山民。因爲並沒有觸及律法,各地郡縣有樣學樣,俱是先拿山民作伐。”蕭何說這句話的時候難以掩蓋怒氣,他說:“因此各郡縣動亂的羣體皆是山民。”
山民嗎?呂哲瞭然。他不是不想處置始作俑者張耳,只是依法治國的理念之下,張耳的行爲雖然不妥但卻是依法辦事。
一個人沒有犯罪怎麼去進行處置呢?一旦呂哲處置沒有犯法的張耳,等於是打破了一貫尊重律法的態度,這樣一來是皇帝率先不將律法當回事,別想其他人會再尊重律法。
“執政府已經有擬定。”蕭何看着呂哲,試探一般地說:“作爲郡守張耳成績斐然,執政府有意在張耳任期滿了之後委派重任,將張耳調往總督省?”
總督省是什麼,又是在哪?其實就是西北幾個郡合併起來的一個臨時行省,它包含了敦煌郡、酒泉郡、武威郡、張掖郡。這個總督省目前是由李斯來作爲總督,擬定的每一任是三年,不出意外的話李斯會連續擔當三任,執政府調張耳過去總督省不可能是擔當總督一職,大概是會作爲“丞”一類的存在。
因爲西北總督省是好些個郡的聯合,行政地位是比郡高上一級,張耳哪怕是作爲“丞”一級的官員在行政地位上也比內地的郡守要高一些,等於是升官了。不過,西北總督省說實話有些荒涼,幾個郡的人口相加起來估計還沒有會稽郡一地多。
呂哲點頭認可了蕭何的舉措,他說:“西北總督省是離西域最近的帝國邊界,未來帝國會持續經營西域,那麼西北總督省的建設就顯得重要。張耳有着雄心壯志,必然不會拒絕可以提供發揮才能的舞臺。”
蕭何也是這麼想的。他從一些渠道知道張耳不甘寂寞,一個不甘寂寞的人不適合被任命在腹地,這樣一來這個不甘寂寞的官員必然是會瞎折騰。派去正直建設高峰期的地方任職恰好就合適。
張耳不是喜歡折騰嗎?到了西北總督省的時候,他能夠折騰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那邊有在吸納羌人,帝國腹地也會源源不斷遷移民衆前去安置。光這些就夠他忙的。
另外,帝國未來會持續蠶食西域,作爲離西域最近的帝國疆土,西北總督省還需要時刻保持道路的通常,時不時會有輜重運輸隊伍途經。作爲當地的官員沒可能不被牽扯到精力,到時候誰還有多餘的時間去瞎折騰什麼玩意。
蕭何說話的時候,呂哲注意到班列中的一員侍郎一直張口欲言卻又不敢。
那名一直張口欲言的人是張承,也就是會稽郡的前一任郡守,他已經知道會稽郡發生的一切。有一些依然在會稽郡任職的故交,他們的私信也陸陸續續送到他的手中,因此他清楚張耳做那些事情的因由。
呂哲並不知道張承是誰,畢竟身爲皇帝哪有可能會注意所有官員?皇帝要真的想要記住每一個人,其它的事情還幹不幹了!
蕭何彙報的事情相對繁雜,各地民生。各地經濟,各地官員的任調,有些是之前呂哲已經知曉並允許,有些則是經由呂議監國期間操辦。
一些事情關乎到呂議,呂哲想了想也就命人將呂議喊過來,借這個空檔開始詢問駱搖關於軍方的事情。
蕭何知趣退了下去,他得到皇帝的允許選擇帶着一種文官退往偏殿。
“你治理地方的理念非常不錯,能夠使得各郡縣進行借鑑,”蕭何剛纔自然是發現了張承的舉動,他特意招呼張承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很急切,想要阻止張耳在會稽郡的所作所爲。”
張承連連點頭,將要說話時,蕭何又開口了。
“張耳是現任的會稽郡郡守。他的任期還有將近兩年。”蕭何目光炯炯地盯視一臉急切想要表達什麼的張承,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做好你身爲侍郎應當做的事情,可明白了?”
張承說道:“職在離任之前做了諸多安排……”
“你的安排並沒有過錯,若是會稽郡按照你的部署,未來的五年或許達到大治。”蕭何說着低嘆了一聲。復說:“爲官一任,且是一任,本職最爲重要。”
張承立刻尷尬的笑了。他已經聽到不少關於爲什麼那麼做的原因,無非就是他在將要離任的時候竟然佈置未來多年的工作,導致新上任的郡守想幹什麼都沒得幹。
蕭何是覺得張承是一個有能力的人,然後在用語言點撥。
文官與文官之間最不能互相得罪,因爲他們都是一羣喜歡斤斤計較的人,且文人記仇的時間最久,很多時候要是互相有仇恨最愛幹拆臺的事情,哪怕是那麼會誤了公事。所以吧,蕭何還有點讓張承私下與張耳溝通的意思,只是蕭何不能說得太明白。
張承還是聽懂了,他也覺得“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做得比較過份,本來就有心與張耳溝通,聽了蕭何的話不住頷首表示明白。
沒有一會,呂議來了,他見蕭何與一衆文臣在偏殿,又看了看正殿裡面一羣武官在向自家老爹彙報,想了想先去見蕭何。
呂哲是在聽取武官彙報,講得最多的還是關於征討草原的一系列事情。
今年秋季帝國將會進軍峻稷山,統軍主帥是季布,下轄四個軍團,分別由兩個騎兵軍團和兩個混編軍團組成。
四個軍團的統一番號爲草原派遣軍,駱搖的意見是帝國連續對草原用兵,除開季布所率的四個軍團,其實還是有幾個軍團也是處於草原地段,認爲應當給予更有針對性的番號,如任命季布爲徵北將軍,四個軍團給予徵北兵團的番號。
帝國有太尉,有東、西、南、北的四徵將軍,有東、西、南、北的四鎮將軍,長期以來將軍級別的官職大多是屬於空置狀態。
會出現官職空置狀態也算是呂哲統治下的一種特色,是到了有必要的時刻將軍級別的官職纔會進行任命,其餘時刻基本上是中郎將級別……如徵東、徵西、徵南、徵北中郎將,和鎮東、鎮西、鎮南、鎮北中郎將作爲主導。
一直是到上古先秦結束後的好些年頭裡,將軍級別的官職基本上是不多,像是兩漢時期就是屬於這種情況,將軍這一官職的含金量也能得到體現。隨後的歷史階段中,各種各樣的將軍增多,實權將軍依然是那麼幾個,但是沒有什麼實權的雜號將軍多得沒法數,將軍的含金量開始逐漸下降,到最後甚至是統率一兩百人的人也是一員將軍。
唔……必須說明的是,將軍的名目多是文官的陰謀,他們一再增設將軍,無非就是使得“將軍”變得氾濫,什麼玩意多了就會貶值,將軍依然是那樣。
“朕同意了。”呂哲頷首同意設立徵北將軍幕府,又說道:“徵西將軍幕府和徵北將軍幕府,兩個幕府可以持續到各自的戰事結束。”
駱搖恭敬行禮,臉上的喜色根本沒有掩飾。
在場的武官也都是露出歡喜的笑容,他們已經試探出皇帝的態度,皇帝依然無比重視軍方,這一點對於武將集團來說遠比獲得某個局部的會戰勝利更加重要。
“陛下。”蕭何是在駱搖退到一邊才又領着一幫文官進殿,一進來就說道:“臣方纔收到來自西域的最新消息,使節團於西域北山區域遭到冒頓率領將近二十萬衆圍困。”
呂哲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沒錯,使節團是屬於執政府那邊管轄,但是牽扯到冒頓不是應該由檢察署或是軍方來進行彙報的嗎?(。)